“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褚一下意识地跟着这些重复的文本念着，随着他眼球的移动，投影到他视网膜正中的影像不断地，迅速地向上滑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将面前的日志翻到了底——上面除了“失败了”三个字以外，没有记录任何其他的信息，这让褚一莫名想到了格雷果里父亲在笔记本上不断重复书写的“为了破晓”四个字。
“这是？”褚一问世界道。
“总共十六亿行标准格式的‘失败了’，甚至连时间记录也被这三个字彻底覆盖了，可能是有人故意反复覆写以覆盖掉之前所有的日志内容，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卫星在掉下来之前出现了故障，导致了它在掉下来的时候，不断自我覆写最后一个信息的最后一行出现的批注，或者留言，或者干脆是某个人类通过卫星留下的遗言的最后一句话。”世界解释道，“你想看一看全貌么？你知道刚刚这十六亿行的‘失败了’被我读取出来之后，我有多吃惊么。”
“吃惊？”褚一下意识反问道。
“没错，因为我似乎能够感觉到，这些重复的文字之间透露出来的深深的恐惧——我不知道这个星球，这个卫星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那一定是特别可怕，特别绝望的事情。”世界严肃地说道。
“……”褚一沉默着想了一会儿：“那么，到底是什么特别可怕，特别绝望的事情，导致了什么东西‘失败了’呢？与那个小镇居民口中的‘逃难’有关吗？”
“不知道。除了我获取的整个星球所有城市详细街道的三维仿真地图以外，全部的文字信息都被这三个字覆盖了，我试着反译，想找找被这三个字覆盖之前的日志，结果发现，它们重复的次数太多了，远远不止这十六亿行，已经不知道重复覆写几遍了，可能至少有几百遍几千遍吧，已经将以前的痕迹全部覆盖擦除了。也许是这个卫星在掉下来之后，没有立即损坏停止运行，处理器依旧因为故障或者某些原因不断地再重复写入这句话的缘故。所以，我们在这里能找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世界回答道。
褚一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再次说道：“至少，我们找到了地图。你能在上面找到这个城市的市政登记科，或者其他什么重要建筑物的位置吗？”
“当然，我带你去。”世界肯定道，接着褚一的视界右下角出现了一个好似谷歌地球的三维地图，它迅速地定位，找到了褚一现在所在的位置，然后褚一的头顶浮现了一个红色的箭头，示意他该往哪里走，看着跟个vr游戏一样。
顺着箭头的方向，褚一越过了摇摇欲坠的浮空轨道，飞过了已经成为树木一部分的高楼大厦，最终来到了整个城市的最中心，也是所有浮空轨道，和道路的中心，那里矗立着一座外表看起来很普通的建筑，它也逃不过成为交织树枝扭曲的摇篮的命运，整栋楼呈现一种后现代艺术的绿意盎然。
“是这里？”褚一问道。
“没错，导航结束。”世界肯定地说道，接着褚一眼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消失了，“根据地图的显示，这里算是这个城市的行政中心，这个城市的所有事情都是在这里办的，咱们可以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资料是完好的，如果没有的话，可以去其他比较大的城市看看，反正我们速度快，也有地图，不会迷路，还能赶得及去辛德瑞拉家吃晚饭……咦，等一下，那是……”世界说着说着，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提醒着褚一，同时褚一的左手被她扯起，指向了一个方向。
看向世界感觉疑惑的地方——也就是距离行政中心大门前方不远处的小广场，褚一眯了眯眼睛，他看见了一尊似乎已经损坏殆尽，碎块散落一地的巨大雕像残骸。
“雕像。”褚一接上了世界的话，接着便缓缓地落了下去，走到了那个经受了无数风吹雨打，已经承受不住倒地摔碎的十几米高的雕像旁边。这个雕像从仅剩的存在推断，似乎雕刻的是一名女性，她好像穿着风衣，似乎高举着左手，拿着好像类似光秃秃的火把的东西，不知道象征着什么东西。褚一跨过了摔在满地杂草上的碎片，走到了雕像的底座前，他的耳边竟然再次响起了那呆板的合成电子音：“尊敬的米斯城居民……滴……身份信息系统未记录您的身份，请您前往市政登记科核实身份……您现在正在靠近米斯城执政厅，您的一切行为将受到全程记录。现在为您推荐您可能办理的业务……请跟随提示音前往市政登记科进行身份核实……”
褚一没有理会耳边出现的声音，而是蹲下身子，伸出手搓掉了那覆盖在底座刻字上的灰尘和苔藓，露出了这个雕像的刻下年份，以及雕像人物的生卒年份，以及她的名字——但是遗憾的是，这个底座也裂了一小块，正好将雕像人物名字的那几个字拦腰斩断，前面一半已经在地上碎成了渣渣，所以褚一只能看到，上面性命刻着的最后的一个字，是个“星”字。
“有资格在这里建个雕像的人……应该算得上是这个文明的伟人吧？”褚一自言自语道。
“这个雕像……”世界的声音愈发迟疑，她看着那摔在地上，没了半张脸的石雕的人头，似乎在努力地想着什么：“我怎么有一股，这个雕像上刻的人有一股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刚见过不久？”
“不会是辛德瑞拉吧？”褚一开了个玩笑，接着摇了摇头道：“雕像的脸都长得差不多，看着有既视感很正常。”
“也许吧……”世界不置可否，接着叹口气自嘲道：“看来是跟帕斯塔大人呆久了，记忆力也变差了。”
“走吧，进去找找看。”褚一起身，根据耳边那聒噪的系统合成音看向这栋建筑物破旧的大门，迎着逐渐落下的夕阳，走进了大楼。
而现在的褚一和世界并没有发现，在遥远的上空，一双眼睛似乎在寻找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