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掏空了苍降身上的金钱之后，褚一他们将那对老夫妇的马车买了下来。从那对老夫妇感激不尽的目光中看起来，他们对这笔买卖非常满意，甚至老妇人还亲自下厨做了好多豆子和蘑菇混合起来的烙饼送给他们，新鲜的蘑菇更是拿了一大袋，足够苍降和褚一过好长一段时间了。

　　只不过这里的马又瘦又小，甚至眼睛还是瞎的，也不知道是因为黑夜而退化成这样，还是天生营养不良加受了伤。不过马车也还算轻便，无数坚韧的灌木枝丫被捆成不同大小，再堆叠编织在一起，最后用不知道什么兽皮覆盖缝在表面和内衬，组成了这个世界的小小马车——比褚一想象中要坚固地多，甚至因为那些坚韧的枝桠，坐起来比木头做的马车还要舒适一点。

　　“绕路的话，时间花费太长，可能也不会像今天这么幸运能够遇到好心人，你也没有钱了，所以我们先去烛火城碰碰运气。”褚一稳稳当当地驾驶着马车，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苍降说道。

　　“碰碰运气？也可能是自投罗网呢。”苍降突然说道。

　　“想不想听听我的分析？”褚一反问道。

　　“什么？”苍降似乎从坐上马车那一刻开始就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我觉得烛火城封城的事情，不一定跟你有关。”褚一说道。

　　“什么意思？”苍降竖起了耳朵。

　　“如果你想通过封锁城市的方法，抓住一个逃犯，你会怎么做？”褚一问道。

　　“当然是等到那个逃犯进入城市之后，限制所有居民的外出，逐一盘查。”苍降想了想道。

　　“没错。这里的地形比较特殊，方圆数百公里只有这一座城市，也就是说，方圆几百公里，只有一个传送门能够迅速离开这里。如果想要引诱某个人入彀，我会做三件事，一、盘查入城人士，二、限制，或禁止出城的人士，三、重兵把守传送门。简单地说，我不会彻底关闭城镇的进出口，特别是‘入口’——如果逃犯连城市都进不来，就算布下天罗地网又有什么用？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稍微加强入城盘查，但是强度不会达到让任何人都无法轻易入城的地步，或者干脆，完全与以往一样，不加强入城检查，同时严加盘查各个区域的陌生人，比如酒馆、贫民区或者类似地方的陌生人，限制，或者禁止人员出城，再次之上，依旧开放传送门的使用限制，但着重监控使用传送门的人。

　　只要我们还想着离开，就给我们能够离开的希望，这样才有足够的诱饵，引诱我们冒险，而不是，彻底封锁整个城市，无论进入还是出去都封死，让我们连入城的行为都变得异常困难，彻底阻断我们的想法——除非是他们已经确定我们已入城，或者，他们根本不想抓我们，封锁城门的意思反而是为了提醒我们离开，以及——封锁城门的事情根本就与我们无关，他们在做着其他的事情。无论是这三种情况的哪一种，烛火城封锁城门的行为都与我们无关。否则的话，正常人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褚一分析道，接着又想了想道：“当然，也有可能那个烛火城管事的是个傻子。我们若是发现一点入城的可能都没有，我们大概率就会直接放弃从烛火城的传送门离开，转而寻找其他的方法，如果他想这样抓住你的话，这行为真是蠢爆了。”褚一说道。

　　“或许，他们是想直接把我们堵在外面，让我们饿死在烛火城之外呢？”苍降想了想，反驳道。

　　“如果你不是金太阳宫的公主，倒也是有这种可能。”褚一附和道，“但是，这几百公里的范围，并不是一片完全封锁的必死之地，我们完全可以花费多一点时间，靠一点运气绕路离开，依附在城市周围的村庄也不少吧？没钱我们可以偷，可以抢，被困死在这里的概率非常小，除非他们花费更加巨大的时间和人力，将这几百公里范围全部派人围上——他们如果这样做的话，简直就是……我会开始怀疑你们这个世界人的平均智商水平的。”褚一说道。

　　“那么如果，我们到烛火城之后，封城的命令已经解除，也没有人巡逻盘查入城的人，我们要不要冒险偷偷入城，从传送门那里离开？”苍降继续问道，仿佛完全将自己的行动与生命安全寄托在褚一的身上一般。

　　“你在烛火城里有什么准备吗？”褚一突然问道。

　　“什么准备？”苍降如兔子一样警觉问道。

　　“既然你们费尽心机，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举行那个召唤太阳的仪式，你们在烛火城没有人手帮忙我是不信的。还记得你最早试图召唤同伴的行为么？原本当初如果不是破法者卫队来捣了一下乱，你们估计已经按照你设定的集合地点将你逃脱的同伴汇集——然后回到烛火城了吧？毕竟，这里数百公里范围内，可是只有那一个城市，那一个传送门哦，我是不太相信你们会是真的作鸟兽散，各自逃命的，分散逃命的策略很正确，但在这么大范围内，一定会有一个最终的目标，烛火城，对吧？”褚一轻松地说道。

　　“……”苍降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发现褚一并看不到，于是出声道：“我们教会发展了烛火城魔法协会会长作为我们的帮手，但是他并帮不了我们太多，至多可以偷偷帮我们使用传送门。但是，如果一旦出现什么意外，他会第一个倒戈相向，并且不会承认他与我们的关系，甚至会第一时间杀死我们保全自己。”

　　“原来如此，原本我还对你完全不担心传送门是否能使用的问题产生过怀疑，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了，一个能够控制传送门的魔法协会会长的帮助，对于你们来说，无论是过来还是逃离，都够用了。”褚一接着笑了笑：“所以，之前我说过的那些对你的定义对了么？”

　　“什么……”苍降嗫嚅。

　　“多疑的信任，溺水者的稻草，乐观的悲观主义者……算了，没什么。你这样的人，我倒是认识几个，我尊重你隐瞒着一些东西的想法和做法，我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不会完全信任我自己，将一切信息都对只认识了几天的人全盘托出。”褚一说道。

　　“那你有对我隐瞒什么吗？”苍降突然提高了音量问道。

　　“有啊。”褚一爽快地回答道：“但是你太蠢了，一定猜不出来呢。啧，原本啊，我也曾在马车里，坐在你的位置上，与你一样做着相同，贫瘠的思考，但无论是智商还是什么，都被人完全碾压，你现在对于我的想法，也是我曾经的想法。”

　　接着褚一突然感觉自己打的比喻有点怪怪的，不过想了想，没有继续说话。苍降是不可能知道的，曾经与褚一一同坐过马车的那个人，是白雪，而她现在成为了自己的女朋友。

　　“啧。真是让人怀念的往事啊。”褚一眯了眯眼睛，轻轻甩动了缰绳，矮小的马车朝着烛火城飞驰而去。

　　………

　　“啊，真是，让人怀念的往事啊……曾经，我也是弑过神的人呢。”

　　一阵震天轰地，仿佛地狱哀嚎的巨响之后，整个大地裂开了一条数公里长，数百米宽，深不见底的裂痕，几乎将整个大地硬生生撕裂出了一块来，白雪轻巧地向后一翻，站在了一块凸起的岩石之上。这是一个没有大气层，重力加速度只有地球五分之一的，死寂的星球，但是似乎却丝毫不影响白雪呼吸和动作，以及她嘲讽的表情。

　　“起来吧，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