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辅导员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听见了不该听见的话:
大概十三、四年前,司长兼校长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就在大儿子要进军校预备役的时候,夫妻俩忽然要闹离婚。五岁的雪儿被判给了父亲。司长就把她放在父母家寄养。没多久,司长前妻就因浴室漏电“意外死亡”了。
又过了六、七年,司长的长子在一次“反抗王军侵略战争”中,壮烈牺牲,连全尸都没有留下。
当然,这个后半截故事造得太有趣,因为:
第一、王朝已经很久没和大人马正式交战过了。
第二、那个时候,司长公子正在第22军团服役,是追随联邦“某”公敌的人。
这个公敌还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是大人马最叱咤风云的英雄,虏获过不少女人的芳心。所以到现在,大家还都偷偷讨论个中耐人寻味的隐秘……
就在辅导员想缩回去的关键时刻,司长发现了她。亚瑟就过来问:“怎么了?”
听见是问对杨的处分后,司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答:
“送去军工处杂务科。”
他要看看二把手兴登堡上校会怎么做。
于是,除了两身杂务科发的灰布劳动装、两双同色的帆布劳动鞋外,杨获准持有的,只有他的电话和苏芳给的那只阅读器。
培训中心的赵上尉,还乘机没收了宝音买的往返船票:
“反正你也用不着了……”
杨看着身上的灰布劳动装,搓搓后脖子。他觉得,等宝音出院后,在这里看见自己,一定会笑得嘎嘎的。反正她害自己也不是第一回了。
“宝音?那个捣蛋包?大概不会回来了吧?”杂务科小仓库里,大胡子前辈比特-兴登堡,咂了口过期啤酒说。
“为什么?”
杨刚要问宝音的下落,母熊一般的张春梅就突然伸过来一把大扳手,很不客气地指挥杨、把一块旧锅炉炉门上的螺丝,都扳下来:
“哪那么多废话?!”
胡子哥比特赶紧示意杨低头干活。
等张春梅走开,他才小声说:
“不信,你去医院问问你女朋友!她爸爸先是煞费苦心地撮合你,看你没了政治前途,就不许你和他女儿来往!政客们真X的虚伪!都特别看重家里七大姑八大姨有些什么关系背景、缺陷污点……”
胡子哥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说跑了题。
其他人见张大姐出去了,也赶紧点点头,又纷纷举例说,以前谁跟谁被拆散了,谁又在这里犯了错、都怎么倒霉的故事。
等到午饭时分,其他人都去吃饭了。张春梅才走到杨背后,看看他满手都是锈迹,点点头:
“活儿干得比捣蛋包认真……”然后,她叹了一口气:“她的判决下来了,是送去‘改造农场’。你们那儿,好像管差不多的地方,叫‘运输站’。”
杨一下从板凳上跳了起来。
胡子哥比特也从门后,伸过头来:“罗纳尔也真够狠的……”
张春梅皱皱眉头:
“她也倒霉。她大哥逃走的那艘飞船,是检控官之前一直在追查的走私货船。你也知道,那些人老是说,那些船跟谢尔盖的人有关。”
“谢尔盖?”杨忍不住想起了河里的那个男孩。
张大姐撇了一下嘴角,解释说:
谢尔盖曾是大人马共和国一位出色的将领,多次战胜临近贵族自治领雇佣军的偷袭、和星际海盗的骚扰。但是,也因为作战太出色,他被罗纳尔司长派和耶伦派合伙排挤。以至于他指挥下的第7和第22军团兵将,只有在拿命厮杀的战时,才能获得军饷。
家里如果老婆做全职主妇的,小孩几乎沦落到饿死的地步。
谢尔盖将军的一些部下,就私下做起了走私生意。有人就乘机通过媒体,诬赖谢尔盖是星际海盗们的内线。
八年前,这位将领终于忍不住了,便拉了一半人马出走,自绝于“人民”了。
第7和第22军团,也被革命委员会削去了番号。后来,革命委员会为了彻底跟叛徒划清界限,更将所有的集团军番号,都从数字,改成了共和国英雄们的名字,还把所有相关记录,都“修正”了。
“这……和混球有什么关系?我们是才来的,怎么可能和谢尔盖有关联呢?”
杨决定马上去医院问个究竟。
张春梅伸脚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里是杂务科!要出去也得先请示登记!”
接着,正吃饭的工友们就在她的指挥下,把杨锁进了物料储藏室。胡子哥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压住杨的肩膀,拍拍他口袋里的那本电子阅读器:
“呆子,等天黑了,我带你翻墙出去,找你的女朋友问问。”
“那就来不及了。医院是9点半停止探访!”
杨还要挣扎,就把胡子哥逗笑了:
“你这人……不会爬窗户吗?就像罗密欧去找朱丽叶?!”他还顺便文艺了一把。
于是,等晚上11点天黑后,杨就在胡子哥的非法小摩托运输下,出发前往上次去过的蛋型白色医院。
小摩托才开到一半,突然,天空上方划过一道浅蓝色的亮光。然后,垂直的角度,又划过另外一道闪光。
“啊?!”胡子哥猛地停下车,并从喉咙深处吐出了一口气:
“XX的,防空系统漏了?”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橙色、好像烟花一样的东西,在他们头顶上,划出一道弧形曲线,向地面捣下来。
接着,就听见远处传来爆炸声!
又是几十道一样的橙色“烟花”打了下来。
眼前刚才还如海市蜃楼一样的城市光芒,立即变成了一片火海。然后,四处警报声大作,还有消防车以及人群喊叫的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