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司长早有准备。
之前,他就从兰特上校那里,“听说了”宝音兄妹的故事。他甚至还知道,罗拉处置兰特的内幕。所以,接到罗拉一行后,司长并没问过兰特上校的下落。
只是宴会两天后,选拔考试揭榜,还是打乱了罗纳尔司长原先的周密计划。他立即把培训中心的主管赵上尉唤来:
“她去了……张春梅在的那个杂务科?!”
因为那里与其叫“杂务科”,不如说它是日灼行星上、对家庭成分极度不可靠、和“被退伍”的军人的“流放站”。里面的人,无论生死,都要经过严格的登记和管理。换句话说,如果想直接除掉杂务科里的人,就得比处理掉其他地方的人,多费一番手脚。
培训中心主管只好轻声耳语:
“报告长官,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的。属下亲眼看见苏芳-贾南德小姐把‘那个’给了他们。而且,提前安装在里面的系统,也检测到它们之后都被打开过……”
罗纳尔司长皱起眉头:
“那么,考试时发生过什么意外吗?”
赵上尉猛然想起,当天的主考官是拉瑞-兴登堡上校。人人都知道,兴登堡上校是耶伦一派要空投到军校、去做新常务副校长的亲信。
司长立即示意赵上尉调来宝音的考卷。
可惜,上面答得鬼画符一般,任谁也找不到任何大纰漏。
司长不得不在第二天早餐时,暗示了一下女儿:他很器重杨,觉得杨未来一定是个前途远大的大好青年。
“戴德梁委员还和我说,莉莉已经邀请了杨周末去他家吃饭。”
主管法律事务的戴德梁委员,是革命委员会的常委之一,耶伦的左膀右臂,莉莉-贝茨的继父。
果不出所料,单纯的女儿为了和夙敌赌气,并让父亲高兴,就想尽办法接近杨。
之后一切进展顺利。特别是司长听见,雪儿要带宝音去中心看守所时,他以为已经一箭双雕。万没想到,前脚才安排了手下送福报兄妹“走”,后脚,手下就来报告:福报逃了,而雪儿则受惊过度,被送到中心医院。
“她……情况怎么样?”
罗纳尔司长五分钟内,推掉所有事情,带着几名最得用的助理,飞一样地赶到中心医院探视。谁知,才和雪儿的主治医师聊了不到十分钟,阿勒比-塞恩博士就给他,打来了紧急电话。
“出了什么事?”
博士几乎在尖叫。
罗纳尔司长还以为对方在质问,自己提走福报的事,便踱步到单人病房外的客间角落里,隐晦地哼了一声:
“不是还有很多肌肉发达的新货吗?‘这个’也不大行了……”
“‘这个’不一样!唉!我不是要说……我是说,你怎么忽然弄个‘宵禁’出来,还同意耶伦手底下那帮人跑来我这里?!”
阿勒比-塞恩博士显然已经慌了。常打的官腔不见了,还口不择言得只捡大实话说。
“咳!”
罗纳尔司长只能提醒他说话要谨慎,以防隔墙有耳。
但是,情况紧急,博士早顾不得了:
“我说认真的!他们把情报处的人整锅端了!我很快就连办公室外面的秘书,都指挥不了了!”
罗纳尔司长这才意识到,耶伦这一次做了捕蝉螳螂背后的黄雀。
他赶忙打电话联络关键岗位,去稳住阵脚。但是他的阵脚们,都被叫去面见革命委员会全体常委,汇报今天晚上这桩死囚坐飞船逃走的丑闻。
而七位五星上将,也被阮委员亲自请去旁听。
“首长,这……显然是耶伦那个狐狸……亲自出马干的。”
助理们立即劝司长赶紧回去、亲自坐镇。但,几个人才下到住院部的二层,敌人就送来了一大批传媒记者,把医院大楼和前院后院都包围了。
又等了一阵子,现场的记者们越聚越多,气氛也越来越难以掌控。
罗纳尔司长决定正面突破。他走出住院部大楼,一脸大公无私地出现在了传媒面前。
“司长先生,我们是为广大市民的知情权、服务。”
“司长先生,现在逃犯已经逃离了本星球。请问为何还要继续宵禁?”
……
记者们纷纷发动攻势。
就在这时,不知道哪个眼尖的家伙,发现了记者群后的杨和雷阿尔,因为他俩还不合时宜地穿着军校校服。
“司长,您兼任'法-让-贝蒂多参谋与指挥军事学院'的校长,怎么看待学生不遵守宵禁令的呢?”
剩下的记者也都意识到了新热点,纷纷把镜头后转。
杨没有雷阿尔聪明,被记者逮了个正着。
“请问您跟这次事件有什么关系?”
“听说,您就是当初介绍逃犯妹妹入读军校的学生。她成绩明明也不合格。请问您用了什么手段,让她进来的呢?”
一个记者迅速用杨的容貌、在数据中心锁定了他的身份。
杨被问得目瞪口呆,他刚要回答,就被司长的一个助理拖到了一边。司长用宽阔的胸膛,挡住了记者们的各种拍摄工具:
“军校有军校的纪律,我可以向大家保证。”
“怎么保证?他还穿着军校的校服,违反宵禁令!”记者好像忘了他们自己也都违反了宵禁令,却把矛头对准了杨一个人。
司长皱起眉头。
第二天,杨接到通知,他因为帮宝音劫狱、违规离校、以及违反宵禁令,被军校开除了。
至于一样离开了学校、又违反了宵禁令的雷阿尔,是批评教育。
虽然,他的许可证是提前开出的空白证明,但“好赖也是个证明”。
“你不知道离校许可,只限本人申请、本人使用吗?”
这时,培训中心的赵上尉已经来接收杨了。辅导员当着他的面,把杨的东西,从学校大门丢了出去,还不忘大声呵斥:
“你也不要指望罗纳尔司长还能为你们说话!我早上去医院看望雪儿,司长已经告诉我,你和他女儿没有关系,将来也不会有关系。”
但其实,这话是辅导员自己“总结”的。
她到病房内间门口时,正看见司长坐在病床对面的椅子上。千金在被子下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对眼睛:
“爸爸,爸爸,原谅我,原谅我。我真地不知道……我真地不想害死马克尔叔叔……”
辅导员惊讶地收住了脚步。她只知道,福报在逃窜时杀死了很多人,却不知道他还杀死了司长的第二助理。
司长对他的第一助理亚瑟招招手。亚瑟才递过来一杯水,雪儿就条件反射般在床上扑腾起来:
“救命啊,爸爸,爸爸,救命啊!”
罗纳尔司长只好叫护士,再给女儿来一剂镇定剂。
没等雪儿从白色的被子下挣扎出来,她就被几双手娴熟地按住,打了两针速效安眠药。
司长以为女儿终于安静了,刚走到她病床边,就见她勉强睁着一只眼睛:
“爸爸……大哥……大哥就是这样死的吗……”药效终于控制住了雪儿。
但,司长却在两弯浓眉下,愣住了。他像触电一样收回手,并直起了腰。好半天,他才搓红了一张老脸,慢慢俯下身,重新爱抚女儿金色的小脑袋。
“都结束了。”
辅导员玛格丽特却杵在病房门口,无法挪动两只脚,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听见了、绝不该听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