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拉也是这样想的。

　　蓝影的爆发，对于她来说，无疑是好消息：

　　一旦要从虎牙族身上提取免疫基因，就需要有王座血统的人出来指挥、调配这些苟延残喘的“药”。

　　否则，势必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而且也未必可以抓到活体虎牙族。

　　因此，无论是魏德龙伯爵，还是元帅们，就都必须先支持她罗拉的继位要求。

　　骄傲的内亲王一离开被改得好像个工地的皇宫，上了她紫色的座驾，就立刻套上了一个超大肥皂气泡模样、闪着华光的净化器：

　　“浊气冲天。软弱者怎么选了这么个垃圾？罗德维希大人嘛……”

　　棕黑色的眼睛里终于有丝感伤，特兰达伯爵也失踪在了西征军要塞的爆炸里。

　　她的亲信叶德拉米赶紧附和：

　　“伯爵为了一群普通人类而牺牲，真是太可惜了。”

　　虽然有消息说，从西征军要塞逃回的家属因为害怕面对舆论的压力，基本都隐藏了起来。可还是有几个脸皮厚的，出来迎合媒体：

　　“要不是王座用人不慎，那‘垃圾宠物’怎么能启动要塞的自毁装置，破坏了那么宝贵的王朝资产？”

　　“她还害死了特兰达伯爵。伯爵就是为了救大家，才冲向动力炉，死在要塞里的！太可怜了……呜呜呜……”

　　罗拉望望车窗外的蓝天，过去与现在似乎越离越远。她长长叹了口气：

　　“还有25天！让那条狗再活25天。”

　　咸鱼干老头立即心领神会，用全是皮、没有肉的右拳，扣了扣同样干瘪的胸膛，并发出了“咚咚”声。

　　为了以防万一，咸鱼干老头还派自己留在元帅大本营的分身，向最感兴趣政治的雷艾元帅询询口风。

　　一如往常，雷艾元帅没有回答。

　　不过，这一次他正在常纪元元帅的飞船“爱因斯坦”号上，和两位同僚讨论王朝的未来。

　　“难道我们真要把王朝，交到罗拉那个疯子手中？”

　　烈火洛克厌弃地把常纪元推荐的甘蔗渣、土豆片生产的环保咖啡杯，往同样材料的餐桌上敲了敲：

　　“为什么我们就得被一帮女人包围？”

　　“侯爵，没有她的基因，要怎么从虎牙族身上获得医治蓝影的特效药？”

　　长脸的东部战区司令一边回答，一边瞥向正在角落里、用机器手做头部和颈部按摩的“中学数学老师”。

　　常纪元舒服得好像没听见、也不知道：

　　人类将要面临的狼和虎，即瘟疫以及不称职的治世者。

　　“元帅！”

　　“……”

　　“老常！”

　　“嗯？”中等偏瘦的常纪元，似乎终于从舒服的按摩中苏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看着两位同僚：“啊，杨万城教授呢？”

　　“什么？”

　　“我刚才看见他，还有孙武子……”

　　“大白天发什么梦！”

　　洛克侯爵愤怒了。他真想把常纪元的咖啡杯，和咖啡桌都砸烂。

　　但是，偏巧，这种可循环利用材料异常坚固。他一脚踢下去，也只换来了勉强忍住的面部扭曲。

　　“侯爵，我在想，教授为什么要研发RVSR97这种基因，这种堪称不死者的基因。”

　　常纪元敲敲肩膀，从按摩高背椅里，偏过半边身体。

　　“不是尤里-若曼诺夫创造的虎牙族吗？”

　　“他是从他老师改良的RVSR97基因中，获得的灵感和力量。这种基因，如果不接受长达15万小时以上的高能中子束照射，是不能被杀死的。”

　　雷艾元帅的青脸看起来更难看了：

　　“元帅，目前还没有已知的能源，能提供这么强、这么持久的中子束。”

　　常纪元叹了口气，把下巴埋向胸口：

　　“后来，他又是怎么让这东西、落到有机教那帮疯子手里，允许他们把它和蓝影的基因编辑在一起的呢？”

　　东部战区司令只好站起来，替常纪元捡起、掉在地上的苏格兰墨绿格子毯：

　　“元帅，这些……对我们有帮助么？”

　　常纪元似乎这才醒悟过来，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抱歉。”

　　这话是实心实意的。他就是为了想知道答案，才放任谢尔盖用小手段炸毁了雪诺恩行星，放出了蓝影病毒。

　　想了一会，常纪元又对洛克侯爵弯了弯眼角：

　　“侯爵，您是不是可以让亚少校去跟随杨上尉？”

　　烈火洛克和雷艾元帅，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嗯……可以。”

　　但是，他们却并不清楚常纪元全部的想法。

　　上次，“中学老师”的探子们随同跳棋天才去大人马木荻星系时，听到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杨上尉去支援布林盾准将的路上，曾经遇到过一艘、全是人干的破船。

　　而那些人干后来又都被雪诺恩上校，安排去了不知名的行星居住，从此没了音讯。

　　那之后不久，雪诺恩上校就获得了一份RVSR97的基因样本。再然后，上校就容许自己被无名之辈炸死在了课堂上。

　　常纪元的脑回路，别出心裁地把这一切都和杨，联系在了一起。

　　一种直觉告诉他，与其去拼难以驯服的虎牙族，还不如去利用善良直率的书呆子。

　　还有一件事，让中部战区的元帅很惊讶，他查遍了王朝自建立到如今的所有记档，都没有任何资料，记述贝塔15号行星是什么时候、被征用成为流放地的。

　　即使是去探访做过贝塔星系巡抚或者布政使的旧人，大家也说得很模糊：

　　“大约八十年前吧？”

　　“那之前居住的人呢？”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另外一个不合逻辑的地方就是，如果杨家是因为杨万城之子杨岳、反叛第二王座失败而被流放，那么为什么不是在185年前，或者更早的时间被流放，而要拖到最近80年来执行呢？

　　元帅忍不住搔起了脑袋。又小睡了一会后，他睁开眼睛，看看还在自己这里磨蹭战略地图的两位同僚：

　　“两位阁下，我在想……不如我们……去贝塔15号参观一下吧？”

　　另外两位元帅马上无视了这个要求。临走时，还特别嘱咐常纪元的副官们要看好这位迷糊虫。

　　“现在是非常时期，要以元帅的健康和安全为第一要务。”

　　“不能让老常想怎么就怎么！”

　　常纪元只是搔了搔眉角，心里越发坚定了去贝塔15号旅行的决心。

　　等客人都走了，他才连线了雪城大学法医学专业、教授《精神病学》的朋友，问耶伦他们是否提供了有用的信息。

　　小个秃顶的朋友已经脱去了防毒面具，露出了很喜相、犹如一张老精灵的肥脸颊：

　　“他好像确实不知道阮金南博士的事。”

　　说着，还故意瞟了瞟右边的天花板，来逗弄跟他一样喜欢探索的常元帅。因为正常回忆时，眼睛该瞧的方向，应该是左边。

　　常纪元马上识破了他的小诡计，干脆装傻：

　　“马克龙老师，那个把他们送来的人没说什么？”

　　“常元帅！”精神病学教授挑高了一下语调：“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不保证我知道……”

　　“王朝里什么人有权限发出‘A级通缉令’？”

　　元帅也看向了他座驾指挥室的右边，还顺便掉包了主题：

　　“A级通缉犯啊？我想连离王座最近的内亲王，都未必可以够的上。要是有一天我出事，可能最多也就是个C-级通缉犯……”

　　精神病学教授垂下眼睛：

　　“可我不觉得，第五王座会签发那样的通缉令，元帅。”

　　“……”

　　两个人隔着屏幕又沉默了几分钟，小个教授才叹了口气，回到了刚才的问题：

　　“那个年轻‘宪兵’很爽快地就走了。最有趣的是，他在车里没有留下任何DNA……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植物性人造人。”

　　中部战区司令点点头，他并不惊讶。

　　如果他的估计没有错，把耶伦骗来、又不图回报的人，很有可能是曾经服侍过宝音的基因改造人。

　　按照被拍下的身形和眼纹等等迹象判断，这样的可疑人物，只有两个，都是古斯塔夫夫人的手下。

　　果然，这时，汉斯已经脱掉了卢比孔上尉提供的宪兵伪装，甩着一肩膀剪短了的金发，搭上了从雪城回王朝D区的传输带。

　　他还有下一个目标：阿尔-法拉男爵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