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水面之下暗潮涌动(上)
诺恩斯激活肩部印记“狂猎”,全身大大小小伤口立刻开始收缩愈合,像一名技艺精湛的医生不留痕迹地缝上刀疤。
从师傅亚尔薇特身上继承完全体之后,他终于能够百分百发挥这枚瓦尔基里印记,体内遗迹之力不断涌出,让人忘记痛楚。然而被治愈的痛楚终究只是表面,内在痛楚却唯有时间能够治愈。
亚尔薇特牺牲自我,留在异空间内和尼德霍格灵魂合一,避免黄昏降临。由此陪伴十五年的师徒两世相隔,恐怕再无重逢之际。
诺恩斯对性格时而幼稚、配不上稳重成熟的师傅并不完全认同,瓦尔基里在他心目中始终树立着坚不可摧、冷酷威严的固有形象。而亚尔薇特却截然相反,她平时在布列达布利克堡垒却常常玩世不恭,一副无所谓模样。
然而亚尔薇特确实配得上称职师傅的名号,她教导严厉,几乎毫不保留地传授所有剑术和力量,包括瓦尔基里印记和齐格鲁秘银盔甲。
十五年羁绊逐渐在两人间形成不同于亲情的纽带,诺恩斯不认同亚尔薇特,却信任甚至偶尔依赖她。只是顽固的年轻男生不愿轻易承认这点,他害怕再度坠入虚假感情中越陷越深,最终反倒在内心深处烙下第二道伤痕。
于是他以自己足以抵挡任何敌人为借口,固执地拒绝完全体印记和秘银盔甲,实际真正想法则为守护一心求死的师傅。
他获得瓦尔基里之名后便离开了堡垒,独自踏上去往诺欧通的旅途。重新回归孤独,没有羁绊就没有伤疤。
只是诺恩斯没能逃过最想避免的结局,亚尔薇特永远离开了他,留在十五年前最后的纽带终于还是切断了。
“又要独自一人…?”
皮肤表面伤痕完全康复后,“狂猎”开始修复内脏损伤。诺恩斯的思维回到不久前,布满红色系绳的昏暗房间内,流萤Rank II 手中那把匕首。
匕首刻有某种奇怪植物图案,能在如此狭窄刀面雕刻花纹,肯定出自技艺精湛工匠之手。据他所知首都格拉兹海姆就有几位高手,负责为遗迹城邦军和乌尔德殖民军锻造高质量武器。但Rank II 手中匕首绝非出自格拉兹海姆工匠,他认得图案植物,那是月见草,仅在诗蔻蒂正面才广泛生长和种植,背面几乎难觅其踪。
而月见草图案以银色成份金属雕刻,表面光泽透亮,看上去坚硬度和锋利度高于匕首刀面本身。这并非普通金属熔液,而是齐格鲁秘银,根本不存在于星球背面。
如果流萤女孩没有撒谎,她曾经生活的脉冲旁,有座通往天空的高塔,那就能证明唯一解释。
“那个男人还活着!”狂猎状态即将结束,诺恩斯思绪变得清晰起来,能看见身旁露出担心神情的少女,和白色信鸽一副事不关心的模样。
“原来我渴望的一直是那根纽带…使命,不过是掩饰渴望的借口…”
他不禁笑出声来,讽刺自己伪装内心的做法有多么愚蠢。
谢谢你…但…如果那个男人还活着,我必须找到他,斩断过去最后的枯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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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娜顾不上男女有别,一把抱住面前男生,印象中自己还是第一次拥抱异性。
她不明白为何会情不自禁,也许是看到男人在傻笑,以为脑子受虐待后发生奇怪变化,又或者担心神奇白光只是假象,伤痕会持续在身体留下痛楚。
“痛…”诺恩斯不识风情地低吟,她赶紧回到座位,脸庞先吓得煞白,转而身体传来男人特有的温度和味道后,立刻转为绯红。
“对不起…我有点控制不住…”罗伊娜有点语无伦次,手部通过不自然挥舞来缓解紧张尴尬。如果冈格尼尔沙漏在身边,她恨不得立即静止时间。
“骗你的…狂猎已经完全治愈了身体,我没事了…”
诺恩斯掀开被褥展示结痂疤痕,印记发出的白光如魔术般修复了所有创伤,连血痕都抹得干干净净。
邮差少女意识到被骗,绯红脸蛋变得更加涨红,生气样子像极了红色月见草:“我一直在为诺恩斯担心!害怕你遇到不测、受到虐待、彼此分别。待在阴冷昏暗的监狱里,内心一直充满不安…你却…”
羞耻和愤怒同时冲上脑门,她想立刻逃出房间,手腕却被紧紧抓住。那只手心干涩褶皱,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触感,让罗伊娜马上安心下来。
“瓦尔基里绝不会离开罗伊娜,守护在你身边是诺恩斯的使命,忘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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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信鸽飞出窗户来到清澈地底湖边,用尖嘴抿上几口清水。
他平时就在室内待不住,隔三差五升上天空翱翔一番,感受自由舒爽的心境。然而这次并非出于鸟类本能,而是实在受不了房间内不断升温的暧昧气氛。
“哎,长大的姑娘留不住心呐~”
拜克斯忍不住感叹道,仿佛人到中年老父亲无法接受女儿初恋那般。他绝不相信罗伊娜会对瓦尔基里产生不一般情愫,也永远不会承认和认同。
“怎么了?看上去焦虑不安模样,里面出事了吗?”两名男生注意到信鸽来回踱步、若有所思的奇怪模样,急匆匆赶来湖边一问究竟。
“没事!出来透透气,阳光小屋里面太闷了!”拜克斯没好气地敷衍应和。
尼奥尔德和菲泽斯负责在阳光小屋入口处望风,防止流萤高级干部或米德加德层卫兵闯进来。
昨天,借助娜瑟露思预先设置在联络层外沿的标记点,众人由华纳海姆监狱瞬间转送,逃出Rank II弗蕾雅的“红色牢笼”。好在固定补给日被米德加德层卫兵厅粗暴打断,联络层没有任何人影。拖着伤势严重的瓦尔基里,他们顺利返回赫尔海姆层阳光小屋,度过还算太平的一晚。
然而原本被扣押的人质离奇失踪,想必无论首领耀夜,还是觊觎遗迹圣器到偏执的加兰德都不会善罢甘休,随时可能闯入阳光小屋,所以尼奥尔德不敢丝毫怠慢。
相比拥有瓦尔基里印记的诺恩斯,青梅竹马娜瑟露思伤势来得更严重些,为寻找致缠系完美防御的一线空隙,她几乎孤注一掷,四肢和背部留下红绳刮擦后数不胜数的伤痕。此时绿发女生正独自躲进地底湖边树屋内,为自己涂抹疗伤药品。
小时候与米德加德层小孩子打架,两人回到阳光小屋后害怕被义姐盖娜发现,总是偷偷躲进树屋互相照顾为彼此疗伤。
这次娜瑟露思拒绝了尼奥尔德提出帮助,虽然两人愿意重新并肩作战,顽固女生显然还没有完全原谅抛下家人、独自离开阳光小屋的大男孩。
“流萤首领耀夜性格如此暴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虐待人质,你们竟然愿意跟随他这么多年。”白色信鸽吐槽道,他立在地底湖边岩石上,凝视水面中央纹丝不动的光球。
“耀夜原本并非这样,印象中他曾经温柔、善良,偶尔还有些优柔寡断。”
尼奥尔德回忆起初入流萤时点滴往事,他和娜瑟露思、梅尔克七岁时流亡于格拉兹海姆郊外贫民窟,受地霸凌辱威胁,差点死于幼年时期。三人幸运得到路径此地的耀夜援救,带到地底脉冲希敏约格交予盖娜抚养照顾,命运才出现了转折。
他活到七岁时才知道,原来流民并没有完全被蓓露丹迪神抛弃,也能够拥有栖息之地。从那刻起,耀夜成为了孩子们心中真正的神。
直到距今大约五年前的RC.471年,耀夜大人突然改变首次围剿战争以来的防守态度,向遗迹城邦宣战。他设立九位高级干部和卫兵厅,赐予干部们发掘于旧陪都废墟内遗迹圣器,不断武装力量。流萤由此登上诗蔻蒂历史舞台,随之而来则是恐怖袭击、流血和牺牲。
“耀夜逐渐贪婪于权利和欲望,但他提出为流民争取公平权利和栖息之所的愿望确实很吸引人,包括我在内大多数流萤成员都愿意为之付出生命,争取那属于地底萤火虫的希望之光。所以…变化得不只耀夜,也包括流萤所有人。”
“你们都被他骗了!”
诺恩斯和罗伊娜从阳光小屋走出来,打断尼奥尔德的叙述,瓦尔基里的声音也吸引到树屋内娜瑟露思,众人与信鸽聚集地底湖畔。
“耀夜欺骗了所有人,包括他一手建立的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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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耀夜大人只不过在末日黄昏降临前,需要流民牺牲生命,为他集齐引导黄昏的钥匙?”
娜瑟露思不愿相信所听之言,认为瓦尔基里不过信口雌黄,虽然她背叛组织站在了耀夜对立面,但从未怀疑过首领对流萤和流民的衷心。
“诺恩斯没有说谎…”罗伊娜也站了出来,叙述流萤首领和她单独谈话时所透露秘密,“耀夜不仅需要先古巨兽,还要集齐诗蔻蒂全部遗迹圣器,他想引导黄昏降临创造的新世界,并非流民能够幸福生活的未来,而是一个由他主宰、违逆者亡的未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绿发女生仍旧不愿相信,维系自己不断前进的希望之光竟然源于骗局,如果接受真相等同于否定自己。
“在监狱内他亲口告诉我。”诺恩斯深蓝色瞳孔冷酷无情,就像朗读死刑判决的法官,“新世界里只有瓦尔基里这样的强者才配生存,而流萤所有流民,不过一介草虫不值一提。”
嘭!闷沉回音流动于这片地底空间,尼奥尔德用拳头重重敲打岩石,手关节刹那间红肿破皮。
娜瑟露思则蹲坐在地底湖畔,把头埋入双膝内久久不愿抬起。自从盖娜离开阳光小屋后,首领耀夜成为她坚定信念、义无反顾向前努力的希望之光,可这份光芒却随着未来希望一起崩塌。
“难道流民永远不配拥有阳光吗?”
她曾无数次坐在相同位置,抱着对未来期待和憧憬,仰望头顶微不足道的光芒,如今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永远无法跳出深井。
“不!即使没有耀夜,我们依然可以守护流萤,争取到希望之光。”
踏入赫尔海姆最底层的女性,是皮肤黝黑、身材高挑的Rank VII 宾娅莎。她早晨短暂离开阳光小屋,利用圣器永恒乐章听觉控制技能,跟踪几位流萤高级干部行踪。
“抱歉,我在阳光小屋设置了听觉控制区域,所以偷听到你们所有对话。”
“你说没有耀夜依然可以守护流萤,争取希望之光是什么意思?”尼奥尔德没有介意被偷听,击破地向Rank VII 求证。
“正如你所言,耀夜大人从五年前起产生了性情变化,背后一定有深层次原因,不排除遗迹城邦或乌尔德背后捣鬼。”宾娅莎用口哨解除布置在周围的听觉控制,“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希敏约格脉冲,去格拉兹海姆找到首领寻求真相,如果他背叛了组织,那就由我们来代为接管流萤。”
“离开希敏约格…肯定会遭到其他高级干部阻拦吧?”罗伊娜想起监狱里的女孩。
宾娅莎爽朗地笑道:“如今流萤正在诗蔻蒂各地执行末日黄昏第二篇章,留在希敏约格脉冲的高级干部实际上只有四位——Rank II 弗蕾雅、Rank III 娜瑟露思、Rank VI 娜蒂拉和我。二对二并不处于劣势,只不过弗蕾雅的遗迹圣器似乎变强了…”
尼奥尔德想起监狱里恐怖的遭遇,对此记忆犹新:“红绳变化成了巨大蝴蝶…”
“应该是圣器致缠系终焉技能…随着圣器加强,我已经无法再通过听觉来掌握弗蕾雅行踪,也无法用密语控制她,Rank II 会成为最强大敌人。”
“离开脉冲前,首先要取回属于我们的遗迹圣器。”诺恩斯凭借意念感知到雷瓦汀之剑就在希敏约格,位置似乎在遥远上层。
“放心~我知道圣器位置,自然会带你们过去。而且这男孩交给我的特殊任务,刚才也查清楚了。”
Rank VII 宾娅莎视线焦点,是刚才起便沉默不语的翼手盗贼团成员菲泽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