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风暴之后回归宁静(上)
男人竖起连衣帽遮蔽正脸,双手插入口袋大步流星地行走在一片狼藉的街巷间。
面前联排平房仅有三分之一保有相对完好的石墙结构,他停留于其中一栋房屋前,用钥匙转动锁把侧身闪了进去。
这间简陋住宅的窗户用铁块严实固定,挡住从外而入的狂风。拨动墙壁开关,自然没有任何电灯亮起,全城供电设备早已全面瘫痪。
男人叹了口气,脱下连衣外套和鸭舌帽扔在堆满杂物的床上,拿起瓶装水把房间内仅剩的水源一饮而尽。
这是诺欧通年轻铁匠达利特的家,然而屋内男人却并非达利特本人,而是流萤成员尼奥尔德。
打败百事典当铺老板佐科雷,夺取三件遗迹圣器,势必将成为城邦军通缉的目标。可是星际风持续肆虐小镇,逃离诺欧通显得不切实际。
尼奥尔德需要寻找隐蔽之所暂时藏身,他很快想到了达利特家。几日前借助幻术面具控制铁匠时,房间钥匙就始终保留在身上。于是他使用遗迹圣器虚面帽伪装身份,利用狭窄巷道躲避星际风,成功返回小镇东南市集。
然而曾经喧哗热闹的市集早已不存在生命气息,年轻铁匠选择了去别处避难,还是被风暴所吞噬,尼奥尔德无法知晓答案。虽然他感到有丝内疚,眼下也只能
藏匿好三件遗迹圣器在此躲藏,直至星际风完全过境。
一小时后,诺欧通回归宁静。这座远离尘嚣、和平安静的诗蔻蒂偏隅小镇,告别星际风的同时,也告别了往日荣光。
阳衍逝去,意味着遗迹失去了屏障的力量供给源泉,无法再庇护都市。诺欧通人必须在煎熬中等待圣都亚格拉希尔派遣新任阳衍,才能真正回归宁静。
而如果不再有阳衍前来,这里将和反政府组织流萤基地希敏约格一样化为【脉冲】(1)。尽管偌大石英城墙足够保护人类不受灾难之祸,但不可能再恢复都市原有的繁荣秩序。
尼奥尔德相信后者可能性更高,因为圣都当下阳衍“贫瘠”,许多小镇遗迹近年来屡屡遭到废弃,这是诗蔻蒂正走向危机的预兆。
“出去看看吧!”
戴上虚面帽伪装成达利特,尼奥尔德还是谨慎地竖起连衣帽。
化为废墟的都市,四处遗留着灾难的印记。地面开裂、建筑倒塌、砖瓦脆裂,他在其他废弃遗迹经历过类似景象,倒也见怪不怪。
然而诺欧通和其他废弃遗迹不同,失去家园的人们并未声嘶力竭得哀鸣,这里没人携带财产仓皇出逃城外,更没人打砸抢烧乱成一团。
存活下来的诺欧通人,井然有序地收拾着家中有用之物,开始往石英城墙入口方向迁移。他们脸上泰然自若,平静得近乎可怕,似乎星际风灾难从未到来过。
“究竟为什么?”
重返达利特家收拾好圣器,尼奥尔德决定在离开诺欧通前,去石英城墙探个明白。更关键的是,他想找到邮差少女罗伊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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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人去楼空的政务厅,这座坐落于都市中央的遗迹城邦核心机关,遭受星际风猛烈冲击而沦为废墟。狼烟和余烬从木堆下窜起,持续引发小型爆燃。
前些天城邦军驻扎于此,在前庭与邮差少女引发冲突,成为后续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如今那些装备精良、别有用心的军人也离开了诺欧通,包括司令芬里尔在内。城邦军来时风风火火,走时却狼狈不堪,残存军队不得不撤退至南方大都市津利重新集结。
尼奥尔德从一群喜欢打探情报的男孩口中得知,津利遗迹已经被城邦军完全控制,包括阳衍和圣器都失去了自由,与圣都的联络亦遭切断,那里将成为城邦军的新驻地。而曾经的同伴娜瑟露思和梅尔克,恐怕也随大部队撤往了津利。
诺欧通阳衍同样遭遇不幸,然而遗迹圣器是否被城邦军掠走,还是依旧由邮差少女罗伊娜保护便不得而知了。
遗迹城邦联合反政府组织流萤,不断在各座遗迹都市掀起动乱,甚至不惜迫害阳衍夺取圣器。背后到底隐藏着哪些阴谋?
给了男孩们一点零钱奖赏,尼奥尔德目睹着他们欢天喜地的背影。诺欧通失去了邪恶的情报人佐科雷,或许这些小小的“情报线人”也将彻底失业了。
“这不是达利特吗?还以为你翘了?”陌生男人叫住他,似乎是铁匠的朋友,“怎么,被风吹傻了?”
“抱歉…”尼奥尔德挠挠头,掩饰内心慌张,“你去哪里?”
“喂喂,看来真傻了吧。”
看到对方想摸自己头,他赶紧后退几步。如果虚面帽不小心碰掉,伪造的脸庞将原形毕露。
朋友先是愣了下,随后也未过份在意,指着远处石英城墙方向。
“一起去遗迹吧,当初遗迹守护者有过承诺,一旦诺欧通失去阳衍,所有人可以进入城墙避难。”
“可是城墙容纳不了整座都市的人口吧?诺欧通至少得有一万人。”
“当然不是全部去咯,有人离开去附近遗迹都市、有人留守继续完成使命。”
“使命…?”
“算了,毕竟你还年轻,不清楚当年定下的规矩。”朋友挥挥手,让他抓紧跟上来,“总之到遗迹集合,听守护者统一安排,到时候你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尼奥尔德鼓起勇气提出疑问,即使可能会让对方更怀疑自己的身份。
“喂!为什么诺欧通人都如此平静?明明故乡和家园被毁,未来失去了着落…”
“家园啊…”
男人没有回头,沉默地独自走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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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富丽堂皇的城墙正厅里,五盏光彩鲜艳的玻璃窗花无一例外遭到损毁。石英石地面铺满玻璃碎渣还来不及清理,只能暂时用扫把拖到一侧。
正厅拥挤着男男女女近百人,整体还算秩序井然,他们排着队等候会议开始。相比之下正厅外则忙乱许多,受星际风肆虐而伤势严重的城民,横七竖八地倒在内层中,阻塞本就不宽敞的廊道。
雷克斯勉强挤进正厅,来到正前方舞台润了下喉咙,向台下老妇人做出眼神示意。得到默许后,他开口说话打破沉寂。
“各位诺欧通城民,我是遗迹守护长雷克斯。”他停顿片刻,深呼吸缓解周围压抑的氛围,“诚如所见,阳衍离开了我们。”
人们立刻骚动起来,交头接耳地讨论方才得知、却早就心知肚明的消息。
“星际风近期盘旋在都市西南侧,很不凑巧偏偏这时失去阳衍,导致大家经历一场浩劫。”
“守护者没能保护好希芙大人吗?”有质疑声冒出来,这是目前为止首次出现不和谐音。
“确实我本人有失职之处,也愿意承担责任交出守护者之位,离开诺欧通。”
雷克斯弯腰向所有人致歉,十五年来他始终坚守岗位,然而风暴真正来临时,他却显得势单力薄。
“这不是雷克斯的错!”老妇人驾着受伤的胳膊,从前排座椅站起来为守护者辩护,她的声音立刻停歇了现场躁动,“命运之轮已经启动,冈格尼尔沙漏随同罗伊娜离开此地。我们都心里明白,平静只是暂时,还有未尽的使命等待履行。”
“特妮莎修女长,您说得没错!可是希芙大人不在了,诺欧通也无法继续供人生存,接下来…”
“关于这点,完全不用担心。当初选择诺欧通便是看上这宏伟磅礴的石英城墙遗迹。即便失去阳衍,不再具备遗迹之力,诺欧通遗迹依旧是坚固的脉冲,足以抵御任何星际风和自然灾难。生存不是问题,只不过生活会变得艰难罢了。”
雷克斯接着特妮莎的话解释道,城墙内部可容纳最高人数不足千人,意味着仅十分之一人口能够留下来,其余则必须离开。
“磨磨唧唧!当年也是这样,难怪那人看不上你!”威利斯抽着雪茄,从台下跃上舞台,指着红发守护者吐槽道,“直接明说!健康成年人迁往附近遗迹都市,老弱病残留下,剩余有战斗力的负责寻找食物水源,简单的事情搞得如此复杂。”
威利斯的言论再度引发轩然大波,城民们似乎为谁走谁留争论不休,但言语中始终不离“使命”两字。
“那个…请问使命到底是什么?”
突兀的声音从人群中穿透而出,清晰响彻在嘈杂的正厅里。声音主人迅速成为全场焦点,诧异目光纷纷向他投去。
“他是谁?”
“居然不清楚使命…是新出生的年轻人吗,看上去不止十五岁了吧?”
“记得他人是集市铁匠,居然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达利特!?”
雷克斯喊出提问者姓名,他认识这位年轻人,还买过铁匠铺的武器,虽然质量大多不过关而淘汰。
铁匠似乎意识到失言,想要溜之大吉,雷克斯迅速跟上来抓住他,同时发现头上不同寻常的鸭舌帽。
“遗迹圣器…你是谁?”他想摘掉帽子,却被达利特机敏闪避。灵活的步伐和肌肉反应,更加确认这不是熟悉的笨拙铁匠。
“哎~果然早点离开更好…正如娜瑟露思所言,我总是优柔寡断坏了好事。”
达利特声音发生了变化,他摘下鸭舌帽,瞬间铁匠的容貌和服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如同魔术表演。
雷克斯大吃一惊,立刻拔出武器对准男人,同时不断挥手示意城民迅速离开正厅:“流萤!居然还躲在诺欧通,究竟想要干什么!”
尼奥尔德摊手表示投降,把虚面帽扔给警戒的红发守护者,随后又把衣服内侧另外两件物品——金属笔杆和宝瓶放在石英石地板上。
“我想把遗迹圣器还给你们,就这么简单。”
他吐了口气,仿佛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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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脉冲:卫星诗蔻蒂表面的特殊地形。脉冲原本是拥有阳衍的遗迹,失去阳衍后这里依然残留着部分遗迹之力,变成脉冲。脉冲可以抵御一部分自然灾害,所以许多流民会选择待在脉冲内求生。当脉冲的遗迹之力消失殆尽后,彻底归为废墟。流萤的基地希敏约格就是一处脉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