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来到新世界 先得融入当地风土人情(下)
金伦加峡谷某处洞穴内,暗藏着深不见底的坑道,内部却别有洞天。
十几个男人环绕熊熊燃烧的篝火,沉默地忙着手中杂事。有人打磨铁质武器、有人拍打木柴制造噪音、有人则坐立不安反复踱步。在篝火映衬下,他们额头无一例外反射出圆形印记。
虽然洞外太阳炙烤多日,温度逼近体感的临界值。洞内却异常寒冷干燥,需要火焰暖身才能度过艰难的每一天,而缺少食物更令煎熬加倍。
“最近【津利】1那边完全打劫不到货物,城邦军派遣了军队驻扎城内。”又有个男人返回基地,愤恨地把武器扔到地上,“在这样下去,很快大家都得饿死。”
“可不是~实在不行把铁融了,说不定吃下去能填饱肚子。”留长辫子的男人笑着捡起同伴武器,被迅速抢夺回来。
“敢动我的东西,小心先把你融了!”
两人剑拔弩张,怒气仿佛助燃了火焰,滋滋声不绝于耳。
“吵什么!”长满白色胡须,看上去年过半百的老者厉声呵斥。即使他没有起身,都能感受到洞内陡然升高的压迫感,“这副模样下去,在【翼手盗贼团】2饿死前,恐怕早就自相残杀而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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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手盗贼团由十四位流民组成,活跃于诗蔻蒂背面峡谷地带,靠打劫偷盗诺欧通和津利货物为生。
他们不与反政府组织流萤为伍,因此拒绝生活在希敏约格。好在峡谷特殊地形构成的天然屏障,保护了盗贼团免受星际风肆虐。
但相应的,金伦加峡谷缺少食物和水源,恶劣生存环境远甚于诗蔻蒂其他地区,所以没有其他游民会在此定居。盗贼团是唯一例外,他们喜好偷盗,借助抢来的货物维持生计,在这里一待就是五年。
既然生为流民,就该活得更洒脱自由,珍惜每一天时光!
这是翼手盗贼团团长梵的座右铭,他做事风格同表面“谦谦君子”的流萤大相径庭,喜好拉帮结伙自成势力。这位今年正好六十岁的老流民,早就习惯了杀戮求生,认为即便没有遗迹屏障的庇护,流民照样能生存于诗蔻蒂。正因拥有如此信念,盗贼团内没有渴望安稳的女性成员,清一色粗老爷们。
“汇报下食物存量!”
梵为刚才两位属下无理的内讧而感到愤怒,却必须接受客观现实,翼手盗贼团正遭遇五年来最严重的危机。
外貌与其他团员格格不入、清秀瘦弱的男生菲泽斯撑了下镜框,翻阅手帐仔细核对着数字,向老团长开始汇报。
“水剩余二十日轮方,食物约满足两天供给,电瓶五个…”
“够了。”梵眉头一皱,打断了语气平静的年轻帐管,转向询问方才探路回来的中年人,“贾杰尔,外面还有其他消息吗?”
名叫贾杰尔的男人瞥了眼刚才起冲突的长辫子同伴,走到团长面前,途中不忘故意踢上死对头一脚。
“津利肯定没戏了,听说至少超过五十名城邦军人开进遗迹内,之前从未听说祭礼日有过如此大阵势。反倒是诺欧通…传来有趣消息。”
“什么有趣消息?”梵催促着自己的精英团员不要卖关子。
“几小时前,诺欧通遭到星际风入侵,城内一片浩劫。”
菲泽斯习惯性用手托起镜框,反驳这个消息:“星际风!?怎么可能进入遗迹内?”
“哼!你当我傻啊。星际风肆虐遗迹的原因,只可能是诺欧通阳衍死了。”
“阳衍死了…”年轻帐管有些惊讶,他活了二十年,首次听闻阳衍死亡之事。
“那我们可以去打劫诺欧通啊~遗迹都市里面肯定有许多食物!”
留着长辫子的男人基米希插嘴道,拔出铁剑跃跃欲试。他性格冲动残暴,是翼手盗贼团里的问题人物。
贾杰尔立刻冷笑着嘲讽死对头,两人又杠上了:“就知道你是个白痴!星际风肆虐诺欧通,我们过去就能活着回来?”
“游民还怕星际风?我可是风暴中长大的战士,跟那些弱不禁风的城里人可不一样!”
“那有请风暴战士自己去吧,其他人可无意奉陪。”
“你再说一遍!”
“吵什么!”团长梵再度厉声呵斥,比前一次声音更响,余音回荡在洞穴内久久没有消散,“基米希,如果你再出声说话,立刻给我滚出盗贼团!”
基米希虽然表情不爽,仍旧惧怕于团长威严,甩了下长辫后,闭上嘴坐回角落。
“诺欧通失去阳衍之事,由贾杰尔带上小队继续调查,其他人按兵不动。”
梵决定谨慎行事,毕竟流民擅闯遗迹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听到团长指示后,一撮人立刻收拾起行装。
“不用费力调查,我知道所有真相,欢迎随时咨询~”
佩戴墨镜堂而皇之走入洞穴深处的陌生男人并非盗贼团成员,他梳着精致背头,眉毛经过打理后秀气美观,声线也不具备男人应有的粗旷。相比之下墨镜反倒与整体气质格格不入,似乎在昏暗洞穴内也并不打算摘下。
“谁!不准靠近!”
所有团员立刻紧绷神色,拿起武器进入战斗状态,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墨镜男人似乎毫不在意,无视警告继续走近人群,直到篝火印出他镜片上方、额头中央的圆形印记。
“所有人放下武器,他是我请来的朋友。”团长梵举手示意所有人放松警戒,眼神直勾勾地对视访客。
“翼手盗贼团各位兄弟,大家好。”墨镜男人语气做作,翘起兰花指的模样好似女性,“自我介绍,鄙人名叫莱雅,来自希敏约格的流萤,排行高级干部Rank VIII。此行拜访,是为各位提供一个将来永远不愁吃喝的大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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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娜从未离开诺欧通,也不了解城外情况。她原本打算拿到政务厅通关证明之后,再回邮局研究地图和前往格拉兹海姆的路线。然而命运弄人,她没有机会重回工作的地方,故乡诺欧通亦在星际风下毁于一旦。
大家待在石英城墙内部的话,应该不会有事吧?
一边担心着诺欧通人的安危,她还需要承受脚底难以忍耐的疼痛。
拜克斯从空中返回身边,停留在邮差少女肩膀上,神情显出担忧:“休息下吧,已经走了快一小时。”
罗伊娜没有理睬,用贝雷帽挡住头顶的阳光,继续坚持行径数百日轮。直到看见前方布满怪石嶙峋的峡谷逐渐收窄后,才终于被迫选择放弃。
坐在一块巨型岩石上歇息,疲态在她布满灰尘的脸蛋上尽显无疑。天空逐渐灰蒙黯淡,预示星际风正靠近金伦加峡谷。
“距离诺欧通还有多远。”
“额…至少二十大日轮吧,靠走的话估计还得五六个小时。”拜克斯同样需要休息,顶着烈日飞翔耗费他不少体力。
“还有这么远…好饿…好渴…”
罗伊娜表情有些绝望,身后的恒星密米尔仍旧高挂正中,威力丝毫不减与诺恩斯分道扬镳之时。
“拜克斯,我们离开诺欧通是几点?”
“大概中午十二点吧,具体时间记不清楚。”
“中午十二点?出城后进入峡谷,随后睡了小会,又折返步行,明明应该过了好几小时,为什么太阳还这么大?”
罗伊娜擦拭额头的汗珠,顺便把长袖撩起,顾不上皮肤晒黑的危险。
“因为现在正值【白月】3。”
“白月?”
“温室花朵第一次离开遗迹屏障的庇护,需要彻底了解真实的诗蔻蒂。”
拜克斯有机会重启课堂,他准备长话短说,向懵懂的拍档普及有关这颗星球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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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与黑月交替,是诗蔻蒂作为卫星,特有的自然天文现象。
连续十五天白昼,紧跟连续十五天黑夜,星球正面和反面轮流交替,构成诗蔻蒂一个完整月。
而三十天一个轮回,也对应了行星乌尔德的一个三十天完整月。所以乌尔德人看月球(诗蔻蒂),从新月到满月,再回到新月,亦三十天。
身为卫星文明,诗蔻蒂人必须忍受这样极端天气,或十五天太阳炙烤,或十五天寒风凛凛。
所以遗迹不仅庇护着星球的自然灾害,还能够改变气候,创造虚伪的时间假象。只要通过阳衍激活遗迹之力,就可以改变遗迹内气候环境,伪造出每天都有日初与日落的自然循环,甚至带来降雨、降雪。
随着一百年前乌尔德殖民军入侵诗蔻蒂,遗迹城邦开始遵循乌尔德天体环境,规定都市每天虚拟二十四小时制,早上八点日升,晚上六点日落。为增加气候变化,又再度划分暑期与寒期,调节温差让诗蔻蒂人感受四季变换。
一切都在仿照乌尔德,创造虚伪的假象。出生时便从未离开遗迹都市的诗蔻蒂人,恐怕永远无法想象遗迹外真实的星球究竟是何种形态。
“所以如今正值白月,一整天都会太阳高挂。看起来是正午,实际上生物钟已经进入夜晚,疲惫也来源于睡眠时间的临近。”
拜克斯显然受不了太阳直射,飞到一块怪石下方暂时躲避骄阳。
“连续十五天白昼…”罗伊娜复述关于诗蔻蒂的真相,难以想象这意味着什么,“生活于遗迹外的流民必须适应如此恶劣的气候…包括尼奥尔德先生和娜瑟露丝小姐…”
“没错。虽然自然气候恶劣,可千万别低估人类的生命力,而且…”拜克斯用翅膀指向远处乌云,相比刚才风暴略有消散褪去,“白月期间星际风活跃程度明显下降,等风平浪静后,会迎来相当长时间平静期。”
“如果是这样,诺欧通将迎来喘气,大家也会安全许多。”少女立刻笑逐言开。
“可以这么说,不过…”
“那我们快点出发,赶在星际风消散后,回到…”
罗伊娜重新背起邮差包,少了冈格尼尔沙漏让负重卸去许多,肩膀酸疼有所缓解。更关键是重新返回诺欧通,与家人朋友相聚的希望又点燃了起来。
嗵嗵嗵!一辆单人电摩托伴随引擎轰鸣声,从侧面峡道快速驶来,准确无误地停在她的面前,扬起一阵风沙。
“喂喂喂~美丽的小姐,怎么会独自走在峡谷内呢?”
电摩托驾驶员是位留着长辫子,打扮破烂的男人,他笑起来不怀好意,额头大方地展示着圆形印记。
“流民…”罗伊娜胆怯地后退,想要摸邮差包里某样东西,才意识到内部空无一物。
“别害怕嘛~我们是好人。”长辫子男人跳下车步步紧逼,发现有只信鸽出乎意料地挡在面前,不禁愣在原地,“鸟?”
“我们?”
罗伊娜这才注意到,有更多电摩托从峡谷其他分岔口驶来,他们无不例外都是流民。其中留平头、长相精干的男人迅速站到最前面,说话比起长辫子男更有份礼貌。
“听说有人从诺欧通偷出了遗迹圣器,形状酷似沙漏,想必就在小姐你的邮差包里吧?”
“遗迹圣器…你听谁说的?”
意识到对方目标是冈格尼尔沙漏,罗伊娜立刻怀疑面前流民可能来自城邦军或流萤。
“还请交出来,不然休怪我们这些粗人动手。”虽然说法方式礼貌,平头男人语调并不客气。
“我身上没有什么沙漏,你们认错人了!”她爽快地把邮差包翻了个底朝天,证实自己并未说谎。
这一幕显然让不速之客们有些迷茫,他们面面相觑商量着对策。罗伊娜本想借此机会开溜,然而本就狭窄的怪石路被阻挡得严严实实。
“既然没找到圣器,肯定藏在某个地方了。先把这个女人带回基地,好好审问。”
长辫子男人轻松抓住罗伊娜,往电摩托方向拖去,途中邮差包因为奋力挣扎而掉落。
“放开她,你们这群混蛋!”
拜克斯无法继续忍耐,使出嘴喙准备突刺,却在中途就被平头男人轻松捕获。炙热高温和长途飞行,令白色信鸽体力耗尽。
“会说话的鸟?真有趣,可能也和圣器有关,一起带回去!”
把信鸽扔进铁笼,这群游民们踩上油门,带着俘虏驶向峡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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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津利:坐落于诺欧通南面,临近峡谷地带的大型都市。
2、翼手盗贼团:由十四名流民组成的小偷组织,长期活跃于峡谷地带,靠偷窃城际运输货物卫生,首领名叫梵。
3、白月:指诗蔻蒂遗迹外,长达十五天的连续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