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黄昏到来前的午后时光(上)
“好热!”
男生不耐烦地抱怨着,用手掌象征性遮蔽悬挂于头顶的骄阳。高温炙烤下,汗水刚从额头溢出很快蒸发成气体,倒也省去了擦拭汗水的麻烦。
“少说几句吧,尼奥尔德。埃吉尔湖就在前面,马上到了。”娜瑟露思同样忍受煎熬,她其实才更想抱怨,因为决定踏入大沙漠的人正是尼奥尔德自己。
几天前,义姐盖娜结束长达数日的重要任务,由北陆高原返回希敏约格脉冲。往常她会先到坐落于脉冲深处的住宅与孩子们见面,这是阳光小屋墨守成规的习惯。然而这次,盖娜直接去往首领耀夜房间,一待就是大半天,并不寻常。
盖娜负责抚养包括尼奥尔德、娜瑟露思和梅尔克三名流萤孩子,孩子们比她要小十多岁,平日以姐姐相称。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阳光小屋拥有一根名叫亲情的纽带,把他们紧紧捆绑在一起牢不可破。
除了照顾孩子,盖娜还是流萤排行Rank I 的高级干部。不仅拥有遗迹圣器,还凭借高强武艺外出执行高难度任务,为流民生存而战。
这深深影响到了孩子们的世界观,他们以成为高级干部为目标不断磨练自己。其中最优秀者莫过于娜瑟露思,她天资聪颖精于学习,明年就将升任干部。
那天直到临近深夜,盖娜才返回阳光小屋。她没有解释不同往常的举动,只是告诉孩子们第二天会再次出发执行新任务,地点在埃吉尔湖。
“我们擅自离开希敏约格,如果被耀夜大人发现肯定会受惩罚。”
娜瑟露思很害怕离开脉冲之事败露,她从小性格保守,做事爱守规矩,对耀夜更是崇敬有加。
“没人会关心两个孩子。况且盖娜这次很不对劲,你明明也很担心。”
尼奥尔德则性格截然相反,敢于冒险,性格莽撞冲动。他在三个孩子里类似哥哥般存在,最受盖娜喜爱,尽管天赋上略有欠缺,时常被同龄人讥讽为吊车尾。
正因如此,尼奥尔德对盖娜感情最为深刻。在盖娜身上他能得到重视和在乎,青春期男孩最在意的莫过于认同,所以有时候这份感情甚至超越普通亲情。
娜瑟露思没有再反驳,确实如尼奥尔德所说,她也很担心姐姐。不知不觉,两人加快了步伐。
一条蜿蜒近数千日轮,看不到原点的脚印痕迹在他们身后沙漠上清晰可见。而前方的天空则失去了光泽,乌云密布、风卷残云。
穆斯贝尔大沙漠以他们为中心,分割成截然不同的光与暗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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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埃吉尔湖时,世界仿佛末日来临。
狂风暴雨肆虐着湖岸沙石滩,卷起了沙尘和湖水,以埃吉尔湖为中心形成数道直达天际的黄褐色水柱。
“星际风!?偏偏这时候出现。”
娜瑟露思想要接近湖岸,无奈雨水和雷电掀起惊涛骇浪,湖水倒灌向沙漠,不断把她推向外围。
“这不是星际风…”
尼奥尔德见过被誉为灾难的星球极端气候。眼前景象则并不相同,湖心正有股神秘巨硕的力量,将方圆内所有物体拉扯席卷后推向高处。
而他们所寻找的人,就在湖心。
“盖娜!”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名字。
盖娜被呼唤所吸引,凌波于埃吉尔混沌湖面之上,由湖心走向边缘。她双目无神,仿佛失去灵魂的人偶,身影落寞孤寂。
娜瑟露思不顾湖水倒灌的危险,激动地冲上去抱住视为姐姐的女性。
“到底怎么回事?埃吉尔湖里有什么东西?”可无论她如何追问,盖娜都没有任何回答。
天空继续上演强烈气候反应,雷电将湖面劈为两半,湖水如瀑布般从两侧泄入凭空出现的深渊。
“!”尼奥尔德被眼前一幕所惊呆,可以确信这不是普通星际风。
“必须阻止黄昏降临,避免世界进入终焉!”
始终沉默不语的盖娜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甩开娜瑟露思,颈部圆环开始闪烁耀眼光芒,那是遗迹圣器。
“啊…”
娜瑟露思来不及做出反应,盖娜已经迅速移动到尼奥尔德面前,紧紧抓住男生头部。
空间以圆环为轴心开始扭曲变形,如同有颗黑洞将周围一切物体吸入其中,包括尼奥尔德在内。
那是盖娜所拥有的视界之环,流萤唯一一件Tier A级遗迹圣器。视界之环可以把接触物吸入异空间内,绝对无法逃逸。
“不可以,盖娜,请住手!”
娜瑟露思试图拉开两人,但面对实力强劲的Rank I,她被轻易推开。
眼见尼奥尔德即将吸入异空间而亡,惊恐无比的娜瑟露思做出了自己都没预想到的行动。
她拔出随身佩戴的匕首,从背部刺入盖娜身体。受到重创的盖娜立刻放开手掌,空间扭曲消失后,尼奥尔德脱离了危险。
鲜红血液从口中、鼻中和背部向外溢出,盖娜表情痛苦万分。但她没有倒下,而是拖着重伤身躯重新走回埃吉尔湖心。
“盖娜,盖娜!”娜瑟露思哭泣着,她既自责又害怕。
“谢谢你,娜瑟露思…”
盖娜终于露出微笑,那是属于阳光小屋独有,黑暗中温暖和煦的光芒。
随后,盖娜便沉入湖底,永远的消失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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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瑟露思蹲下身拾起一把沙砾,任由它们以自由落体运动从手指夹缝间缓缓泻下,重归尘土之间。
她喜欢用类似方式感受生命和时间存在,不仅沙砾,人类亦不过如此,从大地而生,最终重归大地。
结束长达五小时的车程,她暂时离开电摩托驾驶座,在穆斯贝尔大沙漠某处不知名沙丘旁稍事歇息。
炙热娇阳烘烤肌肤,令她白皙脸庞微微泛红。每当此刻,她都会回忆起那段痛苦记忆。
两年前,娜瑟露思亲手杀死了抚养自己长大,如同亲人的盖娜。
盖娜为何去往埃吉尔湖,湖面为何波涛汹涌,又为何想加害于尼奥尔德?这些疑问随盖娜去世一同沉入湖底。
这件事后娜瑟露思变得郁郁寡欢,她疯狂训练自己想要变得更强,最终晋升为高居第三位的流萤高级干部。
而另一边尼奥尔德却和她渐行渐远,两人因盖娜之死而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即便他们彼此知道,对方并无过错,
终于在某天,尼奥尔德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组织。那座充满欢声笑语和亲情温暖的阳光小屋,再也不存在了。
当末日黄昏再度被首领耀夜提及时,她选择了沉默。与流萤其他高级干部截然相反,娜瑟露思并不支持这个曾经害死盖娜的计划,但又迫切想知道真相,搞明白盖娜去世前异常的秘密。
首领耀夜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娜瑟露思和梅尔克待盖娜如亲人,故意将Rank III 和Rank IV 安排留在津利遗迹。名义上负责监视和支援遗迹城邦,实则远离末日黄昏计划中心地——埃吉尔湖、穆斯贝尔大沙漠和北陆高原。
剩余七名干部则分为三个行动小组,依据盖娜带回组织的神秘画稿前往任务点。其中沙漠绿洲芬撒里尔,由斯坦福和莱雅共同出击。
娜瑟露思不清楚大沙漠究竟有着什么,耀夜大人对她守口如瓶,其他高级干部则置若罔闻。似乎由于盖娜的缘故,她和梅尔克始终受到组织排挤。
如果继续犹豫下去,末日黄昏第二篇章便会完成,盖娜死亡的真相也将永远石沉大海,娜瑟露思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当占领芬撒里尔遗迹的斯坦福提出需要支援后,城邦军从津利出发离开。同时离开的还有司令官芬里尔,不过目的地并非芬撒里尔,而是首都格拉兹海姆。
听说乌尔德殖民军高官有重要会议召开,不仅芬里尔,连流萤首领耀夜也需要出席。
趁此机会,娜瑟露思偷偷离开津利,驱车进入穆斯贝尔大沙漠境内。她的目标不是芬撒里尔,而是更远的埃吉尔湖。
作为末日黄昏第二篇章核心部分,有三位来自流萤的高级干部驻扎于埃吉尔湖执行任务。她必须赶在任务完成前,弄清楚内心解不开的梗。
“露思姐,这里好热啊,渴死了!”
坐在副驾驶位的梅尔克不停抱怨,出发前满载清水的铁壶早已干涸见底。
“我们马上就到了,前面会有很多水,一辈子都喝不完!”
她重新跨上驾驶座,带好头盔和护目镜,启动引擎向东方驶去。
在遥远尽头的终点,会有多少谜题等待她去揭晓。尼奥尔德,在不在那里呢?
娜瑟露思内心既抗拒又期待,她总是这样优柔寡断,一辈子都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