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儿时秘密基地一辈子都不会忘(下)
小镇诺欧通四边等宽五个大日轮,总面积近二十五大日轮平方,由宏伟高耸的石英城墙围拢。自上而下看去,呈完美无缺的正方形。
天空是诺欧通人唯一的边界,由于城墙存在,他们无法远眺城外景象,反过来则受到城墙强保护,免受灾难之殇。
事实上在诗蔻蒂这块偏隅一角,石英城墙已有几亿年历史。直到人类出现,遗迹文明诞生,才有了小镇诺欧通和定居于此的诺欧通人。
石英城墙并非字面意义的城墙,它是一座拥有特殊力量的遗迹,防止星际风和陨石侵蚀,创造出孕育生命的沃土。人类借助阳衍之力,依附于遗迹之下,建造属于自己的房屋和农田。
人类分散生活于诗蔻蒂各处遗迹之内,不同遗迹模样天差地别,有的是城墙,有的是城堡,有的是岩洞。取决于不同遗迹形态,每座都市千变万化,扩张为大相径庭的格局构造。但相同点是它们都需要特殊命运之人——阳衍来激活遗迹运转。
“城墙上守护者都不在,果然最近在忙祭礼日吗?”
罗伊娜抱着双膝,远眺石英城墙。孩子们经过一番闹腾后,跟随特妮莎返回修道院开始午休。秘密基地告别喧嚣,重新回到熟悉的宁静。
面向心中崇拜的遗迹和阳衍,现在是她独享的时光,也是她感恩人生的时光。
“还在纠结这件事吗?到时候自然会见到巡游队伍,不用担心。”
拜克斯沿悬崖外圈迂回翱翔,帅气地停在露台草坪上,照例不忘吐槽一番。相比罗伊娜,他对遗迹并没有特殊好感,当然也不排斥。
“因为真得很感谢阳衍大人,若不是圣女默默奉献,或许我早已不存在于世界。”
“为什么这么想?命运由自己做主,并非完全依赖别人。”拜克斯后悔上午提及遗迹的事情,让少女加深了对阳衍的执念。
“如果我被遗弃在遗迹外而非诺欧通,不就活不下去了。”
“有很多人生活在遗迹外,照样能够生存下来。”
“游民吗…?”罗伊娜听说过关于游民的种种非议,也接触过其中部分人。
“诗蔻蒂人过于依赖遗迹,成为命运的附属品,失去了改变世界的勇气,所以排挤游民来守护自己的命运。换个角度来说,这都是遗迹和阳衍的错。”
“…”面对搭档大不敬的言辞,罗伊娜显得不置可否,眼神转向蔚蓝天空的硕大行星,“所以乌尔德人开始侵略诗蔻蒂,希望同化我们的文明。”
“弱后就要挨打,我们内部都无法团结起来,又如何对抗强大的乌尔德。”
视野之中,蔚蓝天空平均切成两半,那把“利器”便是行星乌尔德的轮廓。巨大星球占据了一半天空,呈现透明淡蓝色,美丽之余却深深压迫着每位诗蔻蒂人的神经。
乌尔德文明高度发展,通过机械科学技术远超卫星,大约百年前实现星际旅行。正是那个时候,第一批乌尔德军队乘着诗蔻蒂从未见过的金属飞船,登陆到这片土地上,近乎碾压式攻占首都英灵,造就载入史册的灾难——【血红英灵】1。
遗迹城邦在战争后选择投降求和,同意乌尔德人自由出入首都,允许建设星际飞船轨道,开设往返两颗星球的定期航线,才算保住遗迹城邦统治权。为掩盖这段屈辱历史,遗迹城邦首都由英灵更名为格拉兹海姆,诗蔻蒂进入新时代。
“诗蔻蒂和乌尔德明明属于同一行星系统,就不能和平共处吗?”罗伊娜把目光转回草坪,那只杞人忧天的白色信鸽正不断用尖嘴拙着地上美食。
“彼此距离越近,越容易产生摩擦。”好不容易叼到一只昆虫,拜克斯满意地享受午饭,“距离产生美。所以奉劝你保持对阳衍的神秘感,不然知晓真相那刻,就是幻想破碎之时。”
“彼此距离越近,越容易产生摩擦…那我和拜克斯、特妮莎也会这样吗…?”
“…”拜克斯没有回答,吃饱肚子后他精神抖擞,挥舞起健硕结实的翅膀再度飞上云霄。
“别想没用的事情了,时间已过正午,赶紧回邮局了。”
“知道啦。”没有得到答案,罗伊娜略有失望地起身往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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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欧通设有两条十字交叉的主干道,把城市均等分成四块。中央大道作为横向主干,连接东侧与西侧城门,自然而然成为都市中心。
绝大多数的重要行政机关都坐落于中央大道,其中就包括罗伊娜的工作机构——诺欧通邮局。
邮局诞生于血红英灵事件之后,随着乌尔德先进技术引入诗蔻蒂,电力汽车成为稀缺品存在于卫星,连接起各处遗迹,为大规模信件互通创造可能性。
随着人口流动加剧,部分小镇居民往大都市迁移,出现与家庭亲属互通信息的需求,城邦邮局孕育而生。发展至今,近乎每座都市都拥有中央邮局,像首都这类大都市甚至设置总部和分部,按区域管辖信件收发,体制相当成熟。
最近新一批乌尔德高端技术开始在首都格拉兹海姆出现,人们称其为电话。电话可以打破距离限制,直接与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和朋友联系。据说电话未来会取代邮局,成为更普遍的联络方式,但目前电话还远未在诗蔻蒂普及。至少短时间内,诗蔻蒂人依旧依赖信件往来。
罗伊娜选择邮差作为职业,正是喜欢看到人们收到亲人信件时,脸上洋溢而出的幸福与期待感。
这种感觉不会因为收信人是贵族、平民或者流民而不同,它属于每个人公平拥有的情感。罗伊娜没有亲人,永远不会收到寄给自己的信,所以更珍惜为他人来传递情感。彷佛情感会传染,让自己亦能感受温暖。
邮局工作起初很辛苦,不仅要求邮差熟悉都市每条街道和屋主,还得保证时效性和准确性,避免误送招致投诉和延迟。
罗伊娜刚入职时并不适应,毕竟十四岁前几乎没有离开过修道院地界,偶尔陪同修女长外出也绝不会走离三个街区。
她对诺欧通的印象,完全依赖于秘密基地远眺时勾勒而出,远观却从未亲自丈量,因而送信时常迷路于街巷阡陌。
好在罗伊娜拥有坚持不懈的努力、超强记性和乐观开朗性格,在同事和拜克斯帮助下,她反复记路,练习社交礼仪、提升体力,花了半年时间总算得心应手起来,效率远超邮局平均水平。究其根本,她打从心底里热爱这份工作。
“我回来啦!”停好自行车,脱下贝雷帽步入室内。过了正午,下午便是收信和整理记录的工作。
“恭喜入职周年,罗伊娜!”突然迸发的漫天彩炮,着实把她吓得不轻,邮差包顺势砸到地上,传来尴尬闷响。
“哈哈哈,没想到真能惊吓到你,看来突然袭击很成功啊!”
一群同事中间,正幸灾乐祸鼓掌的中年人正是诺欧通邮局局长威利斯。他两鬓略微斑白,嘴里叼着雪茄却没有点燃,
“局长!把我吓出病来的话,明天可就请假休息了。”罗伊娜红着脸,即开心又生气,狼狈地捡起心爱的邮差包。
“喂喂,诺欧通明星邮差要是随便缺席,可有我好受了。”威利斯假装害怕,还是一把搂住女孩肩膀,不拘小节地推到人群当中,“总之,恭喜小娜!希望你能永远快乐,工作越干越出色。”
“谢谢局长,谢谢大家…”也许是惊喜过于突然,罗伊娜不禁热泪盈眶,她平时就很爱哭鼻子。
“怎么这么容易哭呢,少女的眼泪可得留给初恋呐。”
威利斯不正经地开起玩笑,而身边一位和罗伊娜身材相仿、年龄接近的男生见状,立刻递了张纸巾过来。
“谢谢你,吉尔。”礼貌地接过纸巾,她向同期入职的男同事吉尔表示感谢。吉尔虽然也才十四岁,内在却成熟稳重,家境也不错。
“你们俩不会有啥小秘密吧,这么亲热。”威利斯见状免不得调侃几句,男生少见地含羞起来,先行离开。
“别瞎说,局长!小娜是大家的,怎么能让吉尔这臭小子占便宜。”其他年龄较大的同事立马跟着打趣起来,这也是邮局常见的日常氛围。
罗伊娜不讨厌这种氛围,让她有家的归属和一种有别于修道院的感情。
“既然今天是周年,下午就不用顶着烈日外出收件了,小娜只需要待在局里整理材料就行。”
“可以吗?其实不用…”罗伊娜本想拒绝,被局长用大手掌直接捂住。
“而且我听说,反政府组织流萤好像潜入了诺欧通,外加祭礼日临近,格拉兹海姆远道而来的联邦军下午会进驻城市。保险起见,我们减少些收信量。”
威利斯一改笑颜,脸色便得凝重起来。以往罗伊娜送错信惹麻烦时,也没见局长如此严肃。
“流萤很危险吗,怎么会跑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她从同事口中听说过流萤,据说是流民成立的暴力组织,在各处遗迹惹事生非。
“危险不危险我也说不上,但最近尽量减少陌生地址收送信件,避免卷入麻烦,知道吗?”
罗伊娜刚想答应,被屋外传来敲门声所打断。邮局平日大门敞开,根本不需要特意敲门提醒,所以来客吸引了所有邮差注目。
“请问,这里是诺欧通邮局吗?”
一席黑衣,留着浅蓝色短发,肩部披着黑色绒线围巾的男人,出现在罗伊娜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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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血红英灵:发生于距今一百年前,乌尔德殖民军以遗迹城邦首都英灵为目标大规模入侵,造成大量诗蔻敌人死亡。传言英灵阳衍为对抗入侵者而发起反抗,首都天空染成血红色,故留下“血红英灵”之名。事件后,首都更名格拉兹海姆,英灵成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