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川看着满地的字迹,脑海里真是天雷滚滚,整个人都僵住了。
自己写出来的字和碑文简直一模一样!
虽然有些笔画大小不一,但整体架构是一致的,毕竟再厉害的书法家也不可能写出完全相同的字。
这真的让他无法淡定了。
人可以假冒,这字却是仿不了的,特别是自己这手一贯拿不出手的字。
如果写这字的人真的是‘自己’,看内容‘自己’已经参透时空规则,超然物外乃至可以以一己之力‘回溯时空,隔万界于敌枭识外’,这是个什么情况?
莫非万界都在‘自己’的安排下被保护了起来?万界众生乃至众神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可为何自己对此又全然不知呢?
若自己是本命之灵,为何一点有关这个‘自己’的记忆都没有?
这个‘自己’为何要作出这样繁复的安排抑或可以说是如此离奇的设计呢?
自己前不久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天神幽天和天魔娇女卡萝琳孕育的,以为那是自己真正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源头,现在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一个超越了自己想象的特殊安排,那个‘自己’显然有着极深的用意和极强的目的性,莫非那只是为了保住自己本命之灵的权宜之举?
接下来自己却又诞生在这个世界,自己的肉身父母又是一对情路坎坷的男女,造就了现在自己这副神灵凡体的模样,如此的复杂,折转迂回得让自己莫衷一是。
在幽天给自己的演示中,自己已经瞧到了穿越空间的端倪,但那只是幽天的感受,是他以天神的实力才窥探到的一点蛛丝马迹,比起回溯时空这样无法想象的能力,幽天的这点心得连学步都还算不上。
但这也让自己明白,参透时空规则,回溯时空不是没有可能,自己也从质疑这个’自己’存不存在,变为惊叹这个‘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并开始思考‘自己’如此苦心安排究竟是为了什么。
拥有这么强悍的实力,写的字却仍旧如此拿不出手?
忽然间,一点灵光从幽川脑海中冒起。
他想起那位失忆的老宫女,小时候她还伺候过自己,父皇在她失忆后并没有把她赶出帝宫,而是继续留她在宫中颐养天年,甚至还派御医给她治疗,但御医们使用无数疗法都不能让她恢复记忆,但是有一天,自己拿着一个小铁铲在挖泥养花的时候被她瞧见,她居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小名,跑过来就抱住自己边喊边哭,把自己吓了一跳,守卫们便很快过来把她架了出去,后来就再也没见到她了,现在想起来,她显然是在那一刻恢复了些许的记忆……
莫非这个‘自己’也早已设好各种独特的情景让自己一步步找回属于自己的记忆?
这个想法一萌生出来,幽川的心噗通噗通的像快要跳出来一般,让他头晕目眩得直接跌坐在地。
良久,他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搭住浴缸边沿一下翻滚进去,整个人都泡进了温暖的水中。
他急需清醒一下……
如果渥比乌城真的是‘自己’建的幽城,那么这个地方无疑就是一个激发自己寻回记忆搞清真相的独特之地,这碑文只是一个开始……
幽川把头枕在浴缸边上,挥手有意无意地在熏腾的白汽中虚描着自己记下的那三十二个符号。
挥着挥着,他凛然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脖后这个圆圈加剑的符号一共出现了八次,也就是说三十二个符号中,这个符号就占了四分之一,频率如此之高让他惊诧不已,更何况自己的肉身母亲阿蕾莎怎么会知道这个符号并把它当成印记烙印在自己和阿德尤斯身上呢?
事有蹊跷定有其因。
幽川凝神屏息重新把这八个符号又虚划了一遍。
这才发现这个符号虽然一样,但它们在石碑上显现的方式是截然不同的,之所以不同,就在于中间这把剑指向的方位不同!
幽川一下从浴缸中跳了出来,把这八个符号排成了一个正方形,赫然发现剑尖都指向了正方形的中心。
这是什么意思?
正纳闷不已,那八把自己用水勾勒成的剑居然开始滑动起来,一齐朝中心位置流过去。
啵!
就像某个气泡忽然破了一样,只听一声轻响,那八道水剑并没有在中心位置凝聚起来,而就像被蒸发了一样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幽川却看得清清楚楚,它们不是被蒸发了,而是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消失在了另一个空间!
而在渥比乌城的一个房间内,那个山羊胡子老者刚脱下外套躺下,一滴蚕豆大的水珠就凭空激射而出,轰击在他的嘴唇上,痛得他一炸起,一张口,发现两颗门牙已然被击落,满嘴鲜血直冒。
“啊!”山羊胡子赶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强忍疼痛,惶然纳头便拜:“尊敬的尼迦大神,是你在惩罚我么?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实不该包藏祸心……”
而幽川自然不知道这一幕,至多只是潜意识里闪过这个在宴席上一直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家伙的模样,因为他那阴隼而狡诈的眼神很让自己不舒服……
幽川盯着八个光光的圆圈,一头雾水地呓语道:“若三十二个符号是三十二道规则的行法矩阵,那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它们还可以组合使用?”
迟疑中,他又凭着记忆画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符号,但这一次,他盯了半天也没任何变化。
无解间,他便又重新把方才的八个带剑形的符号画了一遍,而且这一次,他蘸足了水,并画得足足大了一倍有余。
他直起身子,一边凝神观察,一边却忽然想到了死灵谷,想起了阿拉尔山,想到它本是一座用来封印黑煞天魔的圣台,而且显然和这幽城属于同一时间的产物,不免纳闷道:“那黑煞天魔被封印在圣台之下又是什么意思?也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很快,随着他念头一起,远在帝都帝宫的一处密室里,一个正站在熊熊燃烧的炉火前念念有词的黑衣老者被一道从火焰中激射出来的水柱直接轰了一脸,若不是他周身涌动着的天然般的煞气阻挡,这一下定然会砸得他眼冒金星。
饶是如此,黑衣老者也被逼退了两步,一双血红的眼睛惊诧不已:“咦,此界竟还有知晓老夫存在的家伙?”
只见他瞬间化为数百道黑气,从密室门缝中钻出,很快在帝都上空急速巡视了一遍,却连对方的半点气息都没探到。
很快他又合身成为黑衣老者模样,皱眉飘立在帝都上空的云层之上,疑惑不解地自语道:“那劲道绝对不是魔法,也不是神术,但却如此诡秘精准,是何道理?”
怔愣半晌,自是毫无头绪,只得又化为一团黑气返回到了密室里,走到那滩已经快干的水渍前,用手指蘸了点水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后又伸出舌头尝了尝,脸色不禁大变,急急吐了出来:“呸呸呸……这怎么像女人的洗澡水?格老子的,还带有一股男人的臭脚丫味……难道这家伙藏在某个妓院里不成?”
念及此处,他又化为一团黑气,真正一溜烟地窜进了帝都各大妓院里巡查起来。
待他把帝都最偏僻的暗场都搜了个遍,也没发现任何可以让自己兴奋的气息。
“这是逗老子玩呢!”
黑气倏然聚成人形,鬼魅一般站在一个只有昏暗火光的狭小房间里,眼前那盆脏得不能再脏的洗脚水上还飘着一块已经瞧不出原来颜色的破布,轻轻飘荡着就像在朝他挤着一个挑衅的鬼脸。
嘭!
他直接甩出一团黑气把这盆都轰了个粉碎。
听见动静,正在那张吱吱呀呀乱响的床上苟合的一对男女惊得立刻停了下来,抬头一看,两人顿时吓晕过去,死死地重叠在一起,连一声像样的惊呼都没发出。
“可耻的渺小人类!”
黑衣老者连看他们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直接就又化为一团黑气消失了。
而幽川这一次却发现水剑在中心点消失的那一瞬间,隐然有火光透出,里面甚至还隐约现出一个黑黑的阴影,虽然很微小,消失也很快,但足够让自己清晰辨认出那是一个人影!
这景象显然来自于另外一个空间,这些符号居然真的能够打通空间!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但细细一想,却越发毛骨悚然:“看来,这些东西确实是我自己搞出来的,要不然,就是我已经疯了……”
使劲捏了自己一把,很疼!
没疯!
看来一切的变故,都是为了最终促使自己来到这里遇见这个陌生的自己!
复杂的身世,奥兰帝国的覆亡,灵夜大陆的惨变,兽人的东进,黑魔法势力的潜伏,死灵谷的天使亡灵们……
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混乱,但站在此刻的角度,自己却隐约瞧出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一根无形的线穿在了一起,相互倾轧,相互交织,此消彼长,如潮汐般涌动,直到把自己这艘漫无目的的破船终于送到了渥比乌这处早已布设好的港湾。
而这一切完全可以用碑文上的两个字来解释:机缘!
而且是重布的机缘!
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自然是因为败了,败在那个未知的敌枭手上,穷途末路了……
参透了三十二道规则,那个‘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但纵使这样都败了,那所谓的敌枭又是什么样的强大存在?
此界尚有千载隐存之岁月,意思是‘回溯时空,隔万界于敌枭识外’的效力只够维持这么久?
而这千载岁月又该从什么时候算起呢?
剩给自己乃至万界的时间还有多久呢?
漠视了肉身之义,灵与肉务必同琢同磨,方可终战于不败之地,这是说自己必须身灵合一才能战胜终极的对手么?
可自己正打算舍弃魔法投身于对灵魂的钻研中,而按照碑文的这番说法,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对?
一个个谜团就像一团团乌云般把他笼罩住,些许的兴奋很快就被压得烟消云散,面对这个‘自己’设的迷宫,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
所幸自己留了后门,这三十二个符文显然是用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只是使用的方法,还需自己去细细摸索,起码这八个符文彰显出来的奇异效果,已经向自己证明了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癔症!
想到这里,幽川才发现窗外已经大亮,整个渥比乌城早已经人声鼎沸起来。
而他的眼皮,却宛如千斤重闸一般悍然坠下,整个人直接躺在浴室地面上呼呼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