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担心会有人追踪,钟图与少司命片刻不停,骑着两匹马飞奔,不到半天的时间便到了黄山脚下。
黄山奇美瑰丽,山势延绵百里,千峰万壑,比比皆松。
黄山松,皆是分布于二三百丈以上的高山,以石为母,以水为食,顽强地扎根于巨岩裂隙。
针叶粗短,苍翠浓密,干曲枝虬,千姿百态。奇松或倚岸挺拔,或独立峰巅,或倒悬绝壁,或冠平如盖,或尖削似剑。有的循崖度壑,绕石而过;有的穿罅穴缝,破石而出。
忽悬、忽横、忽卧、忽起,“无树非松,无石不松,无松不奇”。
钟图远远一看便觉无比震撼,原来这被称为“天下第一奇山”的黄山在两千年前的秦国也丝毫不逊色。
错石纵横林立,云海波澜壮阔,时而平静如无风的湖面,时而浩瀚翻腾如怒气冲霄的苍龙。
钟图一路走一路看,不禁啧啧称奇,“当真是‘问他五岳归来人,再看黄山也称奇’,不愧为天下第一奇山。”
钟图虽然没有很高的欣赏能力,但是看到这种情景,那种豪气也是感由心生,直想如随口一句诗一抒豪情,奈何学问有限,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儿。
少司命难得的如一个孩子般,牵着马儿,在林间走走停停,随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树叶,时而又好奇地打量周围的景色。
“走吧,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黄山的三大主峰之一——天都峰,我们先去那里看看。”钟图说完,忽然看向少司命,随手捏起她的一缕紫色的纤发,笑道:“等我们办完正事儿回来,我再陪你好好游览一番这奇山异水如何?”
少司命随手把他的爪子拍开,牵起马儿,依旧在看着周围的景色,不过这次脚步快了许多,亦步亦趋地跟着钟图。
天都峰巍峨雄壮,奇山怪石比比皆是,峰顶耸入云端,云海波澜起伏,显得绝丽壮阔,所谓“山青一点横云破”便是说的这种景色。
钟图在少司命的带领下,攀岩跳树,苦不堪言,看着青松苍翠间少司命白衣飘飘飞来飞去,如红尘间的仙子般。钟图只觉一阵无奈,为什么就不带上自己一起飞呢,非要弄得自己费尽力气来爬山。
就这样,从山脚开始,有路便走山路,没路便攀着岩石往上爬,从中午一直到了傍晚。
夕阳西斜,昏黄色的光辉荡漾,钟图躺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休息,取出火折子点燃一些松枝松子,又拿出随身包裹里的食物、肉跟水,慢悠悠地烤了起来,再用盐巴一擦,一股香气悠悠地从火堆上飘出。
少司命静静地站在一旁眺望远处的景色,夕阳下的黄山别有一番风味。而后面的钟图则是连她带风景一起欣赏。
落日余晖洒在她身上,一袭白衣,修长婀娜的身段上便镀了一层金色光辉,一眼望去就像一个俯瞰尘世的神一般,圣洁、美丽......
双腿微微迈动,少司命走到了钟图身边,缓缓坐下,双腿微绻,就坐在钟图面前。
钟图瞥眼,看着那一双修长浑圆的玉腿,在想,要不要出其不意摸一摸呢?
可是这不是我的风格啊,唉~风格不风格的,占了便宜还讲究什么。
不对,那样会惹少少生气的;但是就算她生气了也不会离开的吧......要不要碰一下呢?
正在钟图脑中做着思想斗争的时候,少司命伸手拿起一双筷子,夹起一块肉,不急不慢地吃起来。
钟图一直在期待,希望能一睹那绝世的容颜,可是少司命吃饭的时候真气氤氲,好似他二人之间有一层薄薄的白雾般,钟图瞪大了眼睛,愣是看了半天也看不穿。
钟图一阵无奈。但是钟图的眼睛还是眨也不眨地盯着看,钟图才知道一个人吃饭的姿态也可以这样优雅,即便是在这样的野餐环境下。
钟图一边偷偷看着少司命,一边狼吞虎咽地自己吃起来。
等到吃完的时候,傍晚的夕阳已然被皎洁的月亮取代。
习习晚风,拂着钟图的脸颊,就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
钟图擦了擦嘴角,满足地笑了笑,熄灭火堆,往平坦的巨石上一躺。
享受着春末的夜晚与和煦的微风,看着这一望无垠的星空,思绪悠悠,不禁想起了自己现世的父母。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抱着自己的照片在土生土长的乡村泥泞小路上哭喊......
钟图忽然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故事。
父母一辈子种地,劳累大半生,身体本来就不好。母亲体弱多病,家里的药盒一堆又一堆。父亲出过车祸,左腿跟左臂行动不便,经常在耕地的时候,因为控制不好而伤到自己,是半个残疾。
眼看就快要等到自己毕业了。他们最希望的就是能看到儿子拿个大学毕业证回来,将来找个好工作,然后安静地结婚生子,他们也能尽快的抱上孙子。
还记得,当时大学第一次开学,启程之前,父亲还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子,好好干,带个漂亮媳妇回来。”让得他好窘。
当时母亲还推了父亲一下,说他搞得太超前,然后嘱咐自己还是以学习为重,当然看到好的女孩儿也不要错过。然后又塞给他一把零碎的小钱,说钱不够了就给家里打电话,在那里好好学习,家这边不用你操心。后来......
钟图脑海中慢慢浮现起以前的儿童时的记忆,当时也是春末啊,也有着和煦的微风,父亲带着他去田野里放风筝,当时父亲跑起来他就在后面跟着,边跑边跳,看到风筝飞得高高,他就很开心地笑......
还有一次,跟母亲去河边洗衣服,母亲在洗衣服,他就在河岸边抓鱼。小河不是很深,但母亲还是不允许自己离开她十米开外,他就在旁边挽起裤腿,扑通一声跳到河里,拿着有三四个洞的小网儿在河岸边来回跑地抓鱼......
儿时的记忆慢慢涌上心头,钟图心里感到一阵温暖,转而又想到现在父母那边可能的情况,他们是不是已经哭肿了双眼,他们的身体怎么样了?
钟图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滴清泪慢慢地从钟图的眼角滑落。
少司命正在眺望着黄山的夜景,为这奇异的夜景所陶醉,忽然感觉身后的钟图没了动静,静静地转过身来,却忽然发现,皎皎银月下,钟图眼角的那一滴清泪是那么的明显,亮晶晶地映着月的光辉,显得那么清,又那么凄。
少司命很奇怪钟图为什么会突然流泪,但还是感觉到丝丝悲凉的情绪在蔓延。
钟图正沉浸在思乡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忽然感觉眼角一凉,悠悠睁开双眼,却见少司命正半俯在他身旁,伸出纤纤玉指替他抹去眼角那一滴清泪。
钟图这才发现自己流泪了,赶忙擦干眼角,坐起来,尴尬道:“不,不要误会,这是风吹的。”
少司命略有无奈地摇摇头,随即站起身来走开,继续眺望着远处,欣赏着这奇异的景色。
钟图也站起身来,走到少司命身旁,与她并肩而立,一边看她一边看景,奇怪道:“少少,你既然曾是阴阳家那么重要的人物,应该见识过不少奇山异景才对,为什么见到黄山跟个小孩儿没见过世面似的。”
少司命看了他一眼,随意摇了摇头,又不理钟图了。
“哎,我说的不对吗?这是事实啊。”钟图笑道,继续跟少司命开着玩笑,看着少少不服气般歪头不理他的样子,钟图感觉真是可爱到无以复加。
突然,少司命眼神一厉,手中透发一道翠绿真气,纤指一转,那道真气猛然激射在距他们三四丈开外的一块巨岩上。
“轰!”巨岩轰然破碎,一道黑影从巨石后一掠而过,消失在黑夜中。
“那......那是?”钟图感觉背脊嗖嗖发凉,在这里这么久居然不知道有个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知道已经被对方探偷了多少秘密。
少司命安静地站在巨石上,眼神平静地注视着那个黑影消失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吼~”一声兽鸣,钟图一惊。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这......这是虎的吼声,如此低沉,莫非是在警告?
猛然转身,一看,不知何时,本来漆黑幽静的树林间已经多了一双幽绿的眼睛,低沉的吼声正是来自那里。
“点儿背啊!”钟图真有想骂人的冲动,这遭遇也是可以了,刚赶走了黑衣人又碰上一只老虎,看样子还是体格健壮的成年雄虎。
就在钟图心中大骂间,少司命一托钟图的右臂,脚尖在巨石上轻轻一点,“呼啦啦~”拉起长长的衣带,便轻飘飘地飞到了天上。
而后脚尖时不时在树梢上轻轻一点,就带着钟图向山顶飞去。
“为什么在今天下午爬山的时候不用这招?”钟图眼神幽怨地看着少司命,这妞真有性格,故意让他遭罪。
少司命眼角难得地浮起一丝笑意,随后扭头不再看钟图,衣带飘飘间,如一只灵燕衔泥般带着钟图向山顶飞去。
很显然,钟图便是那一块泥巴,此时这块“泥巴”正处心积虑地想着怎么占“灵燕”的便宜,可惜没有一次成功......
钟图见少司命托着他的右臂,两人并肩向山顶飞,便顺势把右臂一搭,放在了少司命的纤腰上。
“哇,真软。”钟图刚在心底感叹一声,便感觉手上一疼,“哎呦~”钟图赶紧拿开手,被真气震得手指发麻。
少司命微微嗔了他一眼,随后又指了指地面,意思好像是让他别作怪,还在天上飞这呢,掉下去就让你变癞蛤蟆。
就在钟图无奈的时候,突然一道晴空霹雳,“轰咔!”一声,震得钟图耳朵生疼,一瞬间失去意识。
那道闪电却正冲钟图头顶而来,少司命随手向上一拂,一股柔风看似微弱却将那道手臂粗的闪电吹散,直接打碎在落下的过程中。
“五雷轰顶!”钟图大惊,自己没做什么坏事吧,居然会遭天谴。
随后钟图看向少司命,惊讶:“你居然这么厉害,挥手间连天雷都能打碎。”
少司命却微微摇头,也不知是不知道的意思,还是对这个问题的否定。
钟图还要再说,忽然,少司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玉指轻轻往前一点。
钟图看向她的手指,道:“好白嫩纤细的手指,我......哎呦~”
少司命微怒地嗔了他一眼,轻拍了他一下,让他顺着自己所指的方向往前看。
钟图无奈地摊摊手,随后顺着少司命手指的方向向前看去,瞬间呆住了。
前方天都峰峰顶上方圆近千丈内,电光烁烁,雷霆一片,如一条条银蛇般腾跃在雄伟的天都峰上,隐约间的火光将天都峰照得一片红亮,蒸腾起来的热气扭曲了人的视线,仿若人间地狱一般。
少司命带着钟图停在了一棵树梢上,钟图麻木的看着前方,少司命就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
钟图神情麻木,看了看脚下,又看看前方的场域,仿佛自己下一脚就会踏进炼狱般。
但是他已经确信,他穿越时看到的景象跟他能不能回去有着密切的关系。
钟图不想他的父母在那个一辈子没走出的那个小村庄里孤独寒冷地等待一声,不想父母忍受病痛的折磨时候痛不欲生,他不想他的父母在村口苦苦地等着他们唯一的儿子毕业回来,却等来一张人物死亡鉴定书......
那时候他的父母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风光归来,别人家一片红灯绿彩,别人家的孩子有出息了,接他们自己的父母去城里享清福,他的父母还是在寒冷的冬天守着那个烧不旺的炉火孤独的等待......
那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想看到,他想回家,哪怕只是回去看看。
可是,前面这道炼狱般的天堑他能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