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丁带着几个人站在面前,利先生按捺着上半身的火气和下半身的骚气、问他们有何贵干。
丁探长朝利先生鞠了一躬,道:“没啥大事,想问问利先生,哥利亚是不是在这边?”
“那小子啊,他刚走。你们没碰上?找他什么事?”
丁探长说,几天前女记者米莉身死,脖子被人扭断,“鉴于此前那个渔夫的死,哥利亚嫌疑最大。这次,女记者也是这样的死法。所以……”
“所以你就咬定是我的人干的?”利先生板下脸,问老丁。
“不是咬定,只是问问。如果‘咬定’的话,我就带着家伙来了。”丁探长一改往日的谦卑,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地回道。警方目前确实只是怀疑哥利亚,但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丁探长此次只带了几名随员、过来了解一下情况,逮捕证、搜查证、枪械手铐都没拿着。
利先生将丁探长等人让到一层大厅的临时会晤区。彼此坐定后,利先生把警局方面之所以将哥利亚定为怀疑对象的事了解个大概,然后一摆手,笑着说:哥利亚肯定不会干这种事的。“杀人这事,没有我的允许,他绝不敢轻举妄动。”利先生直言不讳地说。仿佛只要他允许,杀人就是合法的。
老丁却没有买利先生的账。他请利先生将哥利亚召回、或者他们等着哥利亚回来,或者,如果方便的话,他们可以去找哥利亚面谈。利先生听了,分外地不悦。他想着这个老丁现在怎么变得这么难伺候。“这么说,我刚才的话等于放屁喽?”
另外三名警员一听,捅了老丁一下,暗示赶紧走人。老丁却没动窝,继续看着利先生:“哥利亚现在是重点嫌疑人,我们必须找到他。这就是我要说的。您可以不配合,但最好不要阻拦。”丁探长的话里带着刺儿。这种话,利先生已经很多年没听到了。他想发火,又觉得对这几个“小屁孩”犯不着、太掉价。他瞥了一眼老丁,对另外三个同来的警察说、愿不愿意到里面“放松放松”。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看老丁。老丁一扬手,让他们“随便”。
三个警员乐呵呵地站起身,跟着一名侍应生离开大厅,去到“放松”的地方。利先生也抬起屁股、向对面的丁探长道:“您慢慢等。失陪。”
利先生离开后,老丁看着丽公馆充满着骄奢淫逸的富丽堂皇,点燃一支烟,沉思着。
老丁的性格,经历过一段高峰期,就是在联防队的时候。那阵子,他嫉恶如仇,看啥都不顺眼,都想上去掺和掺和。因为误伤事件入狱,再出狱后,老丁的脾气进入了低估。他消停了很多,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他连问都不问。这几天,大概又进入高峰期:老丁实在看不过利先生的飞扬跋扈,也对相继莫名死去的渔夫、护士和女记者,还有那个被无缘无故打死的丹生甚是惋惜。所以,今天他没等着雷局长的指令,私自带着几个亲信来丽公馆这边,想为那些横死的人讨个公道。临来时,他已经想到可能碰到的麻烦,但他还是坚定了信念,务必让哥利亚开口认罪。
电话响了,老丁拿起来一看,是雷局长的。老雷在电话那边骂了丁探长一句,然后让他赶紧回来。“那是啥地方,是你去的地方?”雷局长不满地教训着手下。老丁说要等哥利亚回来、讯问完毕后再回警局。
“十分钟之内见不到你,你就永远别回来了!”雷局长懒得跟老丁多解释,说完就撂了电话。
老丁捻灭烟头,透过眼前渐渐消散的烟雾,琢磨了一小会儿,然后通知那三位正在“放松”的手下:收队!
老丁挨了雷局长的一通训斥,悻悻地返回局里。而这两天,烟枪的日子也愈加地不好过。
博士丢了,顺带着乾公子也丢了,他如何跟利先生交代?赌场距离开业还遥遥无期,威山路这边只有零星几间破损轻微的房间营业,收入基本忽略不计。近百个弟兄的口粮怎么解决?更悲催的是,利先生的人绑走了阿妙唯一的弟弟阿古,让烟枪的事业和爱情都危在旦夕!
先是绑了阿来,这次是阿古,阿古虽然不是自己“经手”的,但阿妙认定他和利先生穿的一条裤子,她的兄弟的劫难都是烟枪一手造成的。烟枪也不住地自责:哪有这样跟人家女孩子谈恋爱的?还没咋地呢,先把人家的家人都绑走了!啐!他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抽了自己一嘴巴:怎么办?
天色将晚的时候,烟枪开着一辆厢式货车驶入浓雾弥漫的暮色中。此时,两旁街道的路灯尚未亮起,刚刚收工的市民从四处涌来、奔向各自的小窝。远处,几座鸽寨楼顶上斑驳的霓虹在一惊一乍地闪烁着,那是高远的“去恶从善”的广告牌。
烟枪瞥了一眼广告牌,继续往前开着。很显然,博士带着乾公子跑路了,他究竟要做什么,烟枪没有头绪,当务之急是给阿妙把弟弟找回来,其他的先放一边儿吧。明年即将步入30岁的烟枪,越来越感觉到老婆和家庭的重要。毕竟阿妙才是能陪着自己走向生命终点的人,别的都不过过眼云烟,包括那间赌场,还有一帮手下。
烟枪的破车在路上吭哧吭哧慢吞吞地开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来到丽公馆门前。公馆里高朋满座,从门外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高低起伏的****和不明就里的吼声。烟枪来之前先给哥利亚打了声招呼,看看老大能不能帮忙直接把阿古弄出来。哥利亚没回电话,大概在什么地方忙着,所以他干脆直接过来丽公馆看看。
烟枪将车子停在门口,来到丽公馆门前,跟一个通身紫色装扮的门卫嘀咕两句,又递上一沓钞票后,走进公馆。按着那个门卫的指示,烟枪来到地下一层的一间包房,对守在门口的一个紫衫人说明了来意:他想见利先生,只要两分钟就行。
紫衫人知道烟枪的身份,对这个利先生手下的手下很是不屑,全程几乎一直昂着脖子跟烟枪说话。末了,他对烟枪道:利先生不在。
“我听见利先生的声音了,就在里面。”烟枪央求着,脸涨得通红,额头也渗满了汗珠。他确实听到了利先生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子的浪笑声。此外,一个柔声细气的女孩的苦苦哀求声也夹杂在其中。不知两位男士在怎么折腾那个女孩!
“啥意思?我诓你呢呗?”见烟枪不信,对方恼了,只轻轻一推,就将烟枪弹开几米远,复又将脑袋仰向天花板。
烟枪不敢在利先生的地盘上造次。他原地转了两圈,思考着对策,随即趁那人不注意、猛地冲向包间。哪知紫衫人一直警惕着,一把将烟枪薅了过来、扔在地上,并狠狠地踹了两脚。烟枪终于被惹恼了,虽然明知不是对手,还是龇着牙站起身,抱住对方的下三路。两人“叮叮咣咣”地扭打在一起。
包间的门开了,利先生叼着雪茄站在门口,板着脸看着在地上扭作一团的烟枪和助手,嘟囔一句:“都吃多了?要打出去打!”
利先生转身要回去,烟枪赶忙爬起来,用膝盖在地上蹭着、一步步挪到利先生跟前,哀求道:“利先生,您记得我吧?我是哥利亚的……”
利先生很不耐烦,嘴里“唔唔”地咕哝两声,然后问:“有事?”
烟枪将阿古被抓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道:“阿古是我媳妇的弟弟,亲弟弟,求您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什么‘生路’?去马尔斯岛等于送死?”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是说,我媳妇目前还不想让他离开家……总之,您让阿古回去,您让我干什么都行……”
“干什么都行?”
烟枪点点头。
“那我让你赶紧滚蛋!立刻!”说罢,利先生转身进屋,“砰”一声把门关上,然后突然又打开门,对刚才和烟枪扭在一起的手下道:“再有这种事,你也滚蛋!”
紫衫助手听了这话,脸“腾”地一阵白,一把将烟枪拽过来、往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推去:“抓紧滚蛋!妈的,害苦老子了!”
烟枪的脸上挂着几道血痕,衣服也撕得一条一绺的,在助手连推带踹之下,踉踉跄跄地艰难地朝楼梯口走去。快到楼梯时,烟枪转过身,孤注一掷地问道:“哥们,想发财不?”
对方斜乜着眼睛:“还想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