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本人并无其它病症,只是不知爱惜身体,而且常年饮酒过量。这个问题是现代医学都没办法彻底解决的,吴新辉当然也是无能为力。马车上的环境还不如火车,所以最多给他开上一些缓解和滋补的药方,让他减少一些痛苦。
但就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下。
李寻欢探首窗外,道:“什么事?”
铁传甲道:“有人挡路。”
李寻欢皱眉道:“什么人?”
铁传甲笑道:“雪人。”
众人下车观看,雪人就是普通的雪人,好像是谁家的孩子游戏之作。
吴、李、铁三人对雪人不感陌生,但阿飞却在出神地瞧着那雪人,象是从来也没有见过雪人似的。
李寻欢望向他,微笑道:“你没有堆过雪人?”
阿飞道:“我只知道雪是可恨的,它不但令人寒冷,而且令草木果实全都枯萎,令鸟兽绝迹,令人寂寞、饥饿。”
他捏个雪球,抛了出去,雪球呼啸着飞到远方,散开,不见,他目光也在远望着远方,缓缓道:“对那些吃得饱,穿得暖的人说来,雪也许很可爱,因为他们不但可以堆雪人,还可以赏雪景,但对我们这些人……你们可知道我是在荒野中长大的,风、雪、霜、雨,都是我最大的敌人。”
吴新辉道:“其实,我倒是满喜欢雪的,倒不是因为堆雪人、赏雪景,实在是因为雪才是来年的保证。你可知很多农人,即使被冻得瑟瑟发抖,也依然盼望这老天下雪。”这实际上是古系“大侠”们的通病,古系武林中人,和百姓是隔离的,几乎没有几个关心普通百姓的生活。金系大侠的境界早有定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而古系大侠,可以为朋友、为爱人,甚至为了天下武林,但绝对不会为国为民。
果然,就连李寻欢也没出意外,他捏起团雪球,岔开话题道:“我不讨厌雪,但我却最讨厌别人挡我的路。”说着也没用飞刀手法,抬手把雪球向雪人扔去。
雪花四溅,只见一片片冰雪自那雪人身上散开,煤球做的眼睛也被击落,圆圆的脸也散开,却又有张死灰般的脸露了出来。
阿飞失声道:“这是黑蛇!”
铁传甲将他的尸体自雪堆中提了起来,蹲下去仔细地瞧着,似乎想找出他致命的伤痕。
李寻欢沉思着,忽然道:“你们可知道是谁杀死他的么?”
阿飞道:“不知道。”
吴新辉道:“他出门时已经丧胆,任谁都能杀的了。再加上他朋友不多,仇人不少,这次出马又是来劫镖的,他会死掉我一点也不惊讶。”
李寻欢道:“确实,如果那诸葛雷当时胆子大些,反杀这黑蛇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吴新辉道:“可惜他却选择了最不该选的办法。”
阿飞道:“不说谁杀的他,把他堆成雪人拦住道路又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已算准这条路不会有别人走,只有你的马车必定会经过这里,所以要在这里将你拦住。”
李寻欢没有回答这句话,却沉声道:“你找出他的致命伤没有?”
未等铁传甲回答,李寻欢忽又道:“你不必找了。”
阿飞道:“不错,人都已来了,还找什么。”
李寻欢向他赞许地一笑,然后就朗声道:“各位既已到了,为何不过来喝杯酒呢?”
一人大笑着道:“十年不见,想不到探花郎的宝刀依然未老,可贺可喜。”
笑声中,一个颧骨高耸,面如淡金,目光如睥睨鹰的独臂老人,已大步自左面的雪林中走了出来。
右面的雪林中,也忽然出现了个人,这人干枯瘦小,脸上没有四两肉,象是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李寻欢笑道:“在下入关还不到半个月,想不到‘金狮镖局’的查总镖头,和‘神行无影’虞二先生就全都来看我了,在下的面子实在不小。”
那矮小老人阴沉地一笑,道:“小李探花果然是名不虚传,过目不忘,咱们只在十三年前见过一次面,想不到探花郎竟还记得我虞二拐子这老废物。”
李寻欢微微一笑,道:“两位既然还请来几位朋友,为何不一齐为在下引见引见呢?”
虞二拐子冷冷道:“不错,他们也久闻小李探花的大名了,早就想见见阁下。”
这四人年纪虽然全已不小,但却打扮得象是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五颜六色,花花绿绿,脚上穿的也是绣着老虎的童鞋,腰上还系着围裙,四人虽都是浓眉大眼,像狞恶,但却偏偏要作出顽童的模样,嘻嘻哈哈,挤眉弄眼,叫人见了,连隔夜饭都要吐了出来。最妙的是,他们手腕上,脚踝上,竟还戴满了发亮的银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直响。
铁传甲一见这四人,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忽然嘎声道:“那黑蛇不是被人杀死的。”
李寻欢道:“哦?”
铁传甲道:“他是被蝎子和蜈蚣蜇死的。”
李寻欢脸色也变了变,沉声道:“如此说来,这四位莫非是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的门下?”
四人中的黄衣童子格格一笑,道:“我们辛辛苦苦堆成的雪人被你弄坏了,我要你赔。”‘赔’字出囗,他身子忽然飞掠而起,向李寻欢扑了过来,手足上的镯子如摄魂之铃,响声不绝。
李寻欢只是含笑瞧着他,动也不动。
但虞二拐子却也忽然飞起,半空中迎上了那黄衣童子,拉住他的手斜斜飞到一边。‘金狮’查猛也立刻大笑道:“探花郎家财万贯莫说一个雪人,就算金人他也赔得起的,但四位却不可着急,先待我引见引见。”
一个红衣童子笑嘻嘻道:“我知道他姓李,叫李寻欢。”
另一黑衣童子道:“我还知道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所以我们早就想找他带我们去寻寻欢,找找乐子了。”
剩下的一个绿衣童子道:“我还知道他学问不错,中过皇帝老儿点的探花,听说他老子,和他老子的老子也都是探花。”
红衣童子笑嘻嘻道:“只可惜这小李探花却不喜欢做官,反而喜欢做强盗。”
突听虞二拐子沉着脸道:“你们对李探花的故事实在知道不少,但你们可听过,小李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
那黄衣童子吃吃笑道:“出手一刀,例不虚发……原来你是怕我被他手上那把小刀弄死,回去无法向我师傅交代,所以才拉住我手的。”
李寻欢微笑着道:“但各位只管放心,在下的第二刀就不怎么样高明了,而一刀是万万杀不死六个人的!”
他忽也沉下脸,瞪着查猛道:“所以各位若是想来为诸葛雷复仇,还是不妨动手!”
“金狮”查猛干笑了两声,道:“诸葛雷自己该死,怎么能怪李兄。”
李寻欢道:“各位既非为了复仇而来,难道真的是找我来喝酒的么?”
查猛沉吟着,象是不知该如何措词。
虞二拐子已冷冷道:“我们只要你将那包袱拿出来!”
李寻欢皱了皱眉,道:“包袱?”
查猛道:“不错,那包袱乃是别人重托给‘金狮镖局’的,若有失闪,敝镖局数十年的声名就从此毁于一旦。”
李寻欢道:“包袱已经卖了。”
查猛问道:“卖给谁了?”
阿飞道:“是我卖的,卖给一个穿着件紫缎团花皮袄,腰上似乎缠着软鞭,耳朵还有撮黑毛的矮子。”
他形容的这么细,查猛当然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只见他皱眉道:“几位认为我是傻子?”
吴新辉道:“你傻不傻我不清楚,三人走镖二死一活,你都不知道仔细盘问那个活着的吗?”然后对李寻欢等人道:“看来那人还是私吞了,而此人的御下手段实在是不怎么高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