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转向那个洪汉民,问道:“你想要这个包袱?”
洪汉民吓得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勉强点头,又马上摇头。
“到底想不想要?!”
洪汉民一哆嗦,勉强镇定下来,颤声说道:“这包袱本就是镖局之物,还请大侠赐还。”
没等阿飞说话,老吴道:“不对,刚才我看得很清楚,你不是替镖局拿回,而是要私吞!如果你有心替镖局拿回,至少要替那两个死去的同伴收个尸吧?包袱就在那里,谁还会跟你争?可你刚才对同伴的尸体毫无怜惜之意,眼中只有包袱,我来猜猜,你回去后会怎么说?”
然后开启自问自答的独角戏模式:“东西呢?”
“被……被抢了。”
“被谁抢了?”
李寻欢接口道:“自然是被我抢了。”
洪汉民吓得魂不附体,连连说道:“不敢,不敢……”
老吴道:“那你是说我在撒谎,罗织罪名害你?”
洪汉民赶紧又道:“不是,不是……没有……”
这家伙显然已经吓破胆了,原著中他不是胆子挺大的吗?
阿飞说道:“我不管你是为镖局拿回,还是想自己私吞,拿五十两来,包袱就卖给你了。”
洪汉民不敢反驳,赶紧摸出五十两,阿飞伸手拿过,竟真的把包袱塞到他的怀里。
李寻欢也没有阻止,对阿飞说道:“这里已经成了是非之地,我们去马车上喝吧。”然后又转向吴新辉道:“这位朋友如果有兴趣,也一起来吧。”
四人离开饭铺,谁也没有再去关注那个洪汉民,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兴趣知道。
李寻欢的马车居然很宽敞,武侠世界果然是不讲道理(如果是历史位面,发明带转向轮技术的四轮马车之前,二轮马车不可能造的太大),一车坐下四人还能搬进去五十两银子的酒。
阿飞端酒痛饮,李寻欢和吴新辉只是看着。喝着喝着,阿飞将酒放下,掏出卖包袱的五十两银子,递给李寻欢,道:“给你。”
李寻欢没有接,问道:“为什么要给我?”
阿飞道:“因为你替我杀了那个人。”
李寻欢大笑,说道:“你错了,那个人不值五十两,简直是一文都不值。”
阿飞忽又转向吴新辉道:“那就给你。”
吴新辉道:“我又没替你杀人,为什么要给我?”
阿飞道:“虽然你没替我杀人,但你替我抓贼才有了这五十两。”
吴新辉道:“包袱是你自己赢的,至于那小贼,同样是一文不值。”
李寻欢道:“不要让来让去了,下一个值五十两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你自己留着好了。”顿了顿又道:“你可知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你么?”
阿飞道:“不知道。”
李寻欢道:“白蛇虽然没有杀他,但却已令他无法在江湖中立足,你又杀了白蛇他只有杀了你,以后才可以重新扬眉吐气,自吹自擂,所以他就非杀你不可,江湖中人心之险恶,只怕你难以想象的。”
吴新辉道:“只是他靠着在地上爬一圈才保住的性命,却又自己不珍惜。结果爬也爬了,到最后性命还是没保住。还不如直接硬气点,死在黑蛇剑下来得痛快。”
阿飞沉默了很久,喃喃道:“有时人心的确比虎狼还恶毒得多,虎狼要吃你的时候,最少先让你知道。”
他喝下一碗酒后,忽又接道:“但我只听到过人说虎狼恶毒,却从未听过虎狼说人恶毒,其实虎狼只为了生存才杀人,人却可以不为什么就杀人,而且据我所知,人杀死的人,要比虎狼杀死的人多得多了。”
李寻欢凝注着他,缓缓道:“所以你就宁可和虎狼交朋友?”
阿飞又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笑着道:“只可惜他们不会喝酒。”
笑过之后,阿飞问道:“你们是不是很有名的人?”
吴新辉道:“我还好,小李探花确实是大大的有名。”
李寻欢也笑了,道:“有名并不是件好事。”
阿飞道:“但我却希望变得很有名,我希望能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
吴新辉道:“会的,你能不能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我不敢说,但大大有名却不难。”
李寻欢笑道:“每个人都希望成名,你至少比别人都诚实得多。”
阿飞道:“我和别人不同,我非成名不可,不成名我只有死!”
李寻欢开始有些吃惊了,忍不住说道:“为什么?”
这次阿飞没有回答他这句话,目中却流露出一种悲伤愤怒之色。
李寻欢柔声道:“你若想成名,至少应该先说出自己的名字。”
阿飞这次沉默得更久,然后才缓缓道:“认得我的人,都叫我阿飞。”
李寻欢笑道:“你难道姓‘阿’么?世上并没有这个姓呀。”
阿飞道:“我没有姓!”他目光中竟似忽然有火焰燃烧起来,李寻欢知道这种火焰连眼泪都无法熄灭,他实在不忍再问下去。谁知阿飞忽又接道:“等到我成名的时候,也许我会说出姓名,但现在……”
李寻欢柔声道:“现在我就叫你阿飞。”
阿飞道:“很好,现在你就叫我阿飞──其实你无论叫我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李寻欢又转过头,问道:“那么这位朋友呢?你又怎么称呼?”
“我比阿飞兄弟强点,我姓吴,口天吴。小字新辉,新旧的新,光辉的辉。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不过我倒是还不着急成名,嗯,随缘便好。”
李寻欢一笑,说道:“吴兄弟的心态倒是不错。”
吴新辉道:“彼之琼瑶,吾之毒药。个人有个人的追求罢了。”
“好一个彼之琼瑶,吾之毒药。”李寻欢道,“我敬二位一杯。”
刚喝完了半碗酒,又不停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又泛起那种病态的嫣红色,但他还是将剩下的半碗酒一囗倒进脖子里。
阿飞吃惊地瞧着他,似乎想不到这位江湖的名侠身体竟是如此虚弱,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快地喝完了他自己的一碗酒。
吴新辉没有喝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喝。见到二人望过来,他说到:“不是我不给面子,我本人不会喝酒,也从来没喝过酒。”
李寻欢奇道:“那又是为什么?我看你不像喝不起酒的人。”
吴新辉道:“我见过很多喝酒的人,我担心自己一旦开始喝酒,就不能停下不喝。”
李寻欢叹道:“确实,如果没开始喝酒,就不知道酒的滋味,至少比戒酒容易得多。”
吴新辉道:“有人劝过你戒酒?”
李寻欢道:“岂止是有人劝过,几乎每个朋友都在劝我戒酒。”
吴新辉道:“有没有想过,其实那些人劝你戒酒,也是为了你好?”
李寻欢道:“唉,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
吴新辉道:“可是你还是没戒掉,应该是从来也没开始戒。”
老吴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诸天位面和小说作者之间的关系,但他却知道,本书的作者古大师,确实是喝酒喝到死,谁劝也没用的人。
阿飞问道:“是不是身体不好的人不能喝酒?”
吴新辉回答:“确实不能,像他这种身体,最好是滴酒不沾。”
阿飞再问:“那你为什么要喝呢?你是不是有很多伤心事?”
李寻欢反问:“我有没有问过你不愿回答的话?有没有问过你的父母是谁?武功是谁传授的?从哪来?到哪里去?”
阿飞道:“没有。”
李寻欢道:“那么你为什么要问我呢?”
阿飞静静地凝注他半晌,展颜一笑,道:“我不问你。”
吴新辉道:“我学过两天不太成熟的医术,要不要让我给你把把脉?即使做不到根治,至少也能让你稍微舒服一些。”
李寻欢又笑,说道:“好啊,不要钱的医生,不看白不看。”
吴新辉笑道:“你怎知我不要钱?”
李寻欢道:“那你要钱么?”
吴新辉道:“当然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