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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认可

洛丹伦之辉 便携式圣光 4298 2024-07-11 11:01

  萨尔经历过无数次艰难的战斗。他的对手从来不会仅仅是双眼所能看到的那些。前来观看角斗的人们不断的提出更严苛的条件。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磨砺了他的体魄和技巧,也培养了他拒绝失败,永不放弃的意志。

  所以他现在依旧还能笔直的站在这里,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迎接下一个对手。

  没有兽人会拒绝挑战。除非他们宁可丢掉荣耀也要保住性命。但霜狼兽人显然没有这样的成员。一个又一个和萨尔年龄相仿的年轻兽人带着愤怒踏进圈子。他们满怀怒火,精力充沛,毫不留情。

  而萨尔的处境要艰难的多。先是与食人魔激战,接着又遇到雪崩,疲惫和伤痛同时折磨着他,但更艰难的还不是应对他的敌手,而是之后接连不断的预备者。

  萨尔猛地沉下肩膀,准确的撞上了猛扑过来的对手的胸膛。蛮力让他后退了一步,对手则差点闭过气去。借此机会萨尔迅速的挥起拳头,狠狠砸在对方的脸上。鲜血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飞溅开来,兽人捂着鼻子发出一声变调的惨嚎。

  萨尔在心底默默的道了声抱歉,但手下的动作丝毫不慢。他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腰,猛然把这个兽人扛了起来,原地旋转两周之后全力抛掷了出去!

  兽人重重摔到了地上,而萨尔再一次站得笔直,看起来毫不费力,但事实上这一串动作全凭一股爆发力支撑,刚刚萨尔把对方扛起来旋转的时候就差点崴了脚。他的四肢沉重的像是灌了铅,胸膛剧烈的起伏,此刻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挑衅剩下的人,只是默默的站着,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他看似冷漠的态度引起了新一轮的愤怒。又一个兽人咆哮着踏入了战圈。但萨尔完全没有精力去聆听他的宣言,极度的疲惫下他连思考都开始混沌起来。

  这是第几个?他思量着。我还要对付几个?

  答案无从得知。但既然他向整个氏族发起了挑战,那就只能打到一方服输为止。萨尔尽可能的保存着体力,以应付轮番上阵的对手。他已经摇摇欲坠,但他不允许自己倒下。

  攻击的怒吼唤醒了他,萨尔连忙张开手臂迎接对手的攻击。接连三下重拳打在了他防御的胳膊上,最后一下击中了胸口。萨尔差点摔倒在地,但他在原地剧烈的摇晃了一会儿,不可思议的找回了平衡,对意外的对手发起了反击。他一掌打在对方的嘴边,尖利的獠牙戳穿了手掌,接着折断了。对面的兽人痛叫起来,而萨尔一声不吭的收回手,握紧成拳,然后再次挥了出去。

  砰的一声,他的对手倒下了。然后萨尔才拔掉了那半截獠牙。被穿透的手掌喷出一小股鲜血,随后流速就慢了下来。他下意识的舔了舔伤口,血液的味道一改记忆里的咸腥味,变得出乎意料的甘甜。

  萨尔习惯了人类的饮食方式,因而不像他的同胞一样热衷于鲜肉和热血。但此时这味道比蜂蜜还要甜美诱人。一种奇妙的饥渴从身体内部升了上来,赋予了他疲惫的身体新的力量,诱使着他更有力的挥动着拳头,瞄准那些脆弱的部位给予对手狠狠一击。

  摧毁他们,折磨他们,让他们痛苦,流血,求饶,最后无助的倒下!

  这念头在萨尔的脑海中只停留了一瞬,他就猛地反应了过来。他一边应付着对手,一边勉力克制住一次比一次激烈的嗜血冲动。

  这不是力量,这是诅咒!我不能让它掌控我的头脑,就像旧部落那些疯狂的刽子手那样!

  疼痛让他爆发出一声大吼,但萨尔原本就没想着要躲避。闪躲所耗费的力气不如用在反击上。他狠狠的击中了对手的腹部,打的对方弯下了腰,然后双手交握砸向暴露出来的后脑勺。这一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萨尔一个踉跄,险些跟着对手一起摔向地面。

  他及时的撑住了自己没有摔倒,但也无可避免的单膝跪在了地上。萨尔重重的喘息着,挣扎着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好让其他人把他的对手抬走。汗水让眼睛有些刺痛,视线也模糊不清,但萨尔甚至都没有力气去擦一下,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累的甚至希望自己就这么站下去。不奢求休息,就这么站着就够了。

  但没人听从他的心声。又一个对手走到了他的面前。

  萨尔麻木的举手格挡,但这一次的力道凶狠的远超预料。原本就痛楚难当的手臂发出了咔擦一声,而萨尔自己也被去势不减的拳头砸飞了出去。

  后背撞到地面的时候他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拖着疲惫的身躯想要爬起来。但敌手已经逼到近前,一把揪起了他的领子,又是一拳砸下。

  萨尔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被这一下打的晕头转向。他踉跄着后退,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只来得及护住头脸,沉重的拳头就如同雨点般落下。

  疼痛感已经逐渐变得麻木,萨尔甚至都不想再躲避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动弹了。

  然后他无意间瞥到了一抹白色。起初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直到迟钝的大脑慢吞吞的得出了结论——那是绷带。

  是那个最先质疑他,称呼人类为“粉皮”,责骂他是个叛徒的兽人。

  萨尔像是被狠狠抽了一下似的,濒临混沌的意识瞬间重新凝聚起来。他甚至都没弄明白自己的愤怒从何而来,身体就已经先于意识跳了起来,猛地掀翻了对手。

  技巧彻底的被遗忘了,仿佛他身上除了双手以外的一切都被烈火般的怒气烧尽了。他狂吼着,全无章法的挥舞着拳头,对着柔软的腹部和脆弱的口鼻施以暴力,甚至不顾对手的反击。疼痛和鲜血只能让他更加疯狂,连眼中所见都是一片血红。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但就在他将对方打倒在地,打算对着脑袋补上最后一击的时候,那双充满震惊和恐惧的眼睛透过血色的帷幕,让萨尔猛地回过神来。

  他为他的朋友而战,但这不意味着他能够理所应当的杀死一个族人——即便对方可能不这么想。何况这种源自于恶魔诅咒的病态狂热本身也是被萨尔所憎恨的。

  这诅咒毁了我的同胞……但绝不能使我堕落!

  他大吼一声,把对手抛了出去,自己则猛地后退一步,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坐倒在了地上,剧烈的喘着气,努力的使自己从嗜血的狂怒中冷静下来。

  眼中的赤红消退了。他瘫软在地,茫然的喘息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怒气消退之后萨尔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他徒劳的尝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

  战斗还没结束!我不能——

  但没有人再走上前来,向他发起挑战。萨尔疑惑的环视着周围,敌意就像潮水般消退的一干二净。他想他们是不是被自己的疯狂吓住了,但没有人闪躲他的目光,他们的脸上带着尊敬和认同的神色,好像站在这里的突然换了个人一样。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他们的态度确实变得截然不同了。有的对他微笑,有的吹了声口哨竖起拇指,有的不太服气但什么都没说。从他们身上的伤萨尔认出来这都是刚刚交手过的对手,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们都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战士。

  而更年长的那些都站在远一点的位置上,或者围在老萨满的身边。当他们和萨尔的目光相交的时候微微点着头,或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有些人还是投来怀疑的目光,但与之前相比完全可以称之为友好。

  发生了什么?萨尔迷惑的想。

  一个可能的答案是他得到了认可。但萨尔不敢相信。他为了兽人们视若死敌的人类而向整个氏族发起挑战,并且痛揍了他们中至少十几个人。难道说他们只承认胜利和力量而不再考虑其他?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降临到了他的身上——就像是被水流冲刷一样,但他完全找不到水源的痕迹。无形的水流弥漫过四肢,带走了所有的疲惫和伤痛。萨尔惊讶的发现他身上的青紫迅速的消退了,手掌上的伤口也悄然愈合。力气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又一次变得精力充沛,头脑清醒。

  他从地上站起来,看到德雷克塔尔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你控制住了你的愤怒,”老萨满凝视着他,“你已经向我们展示了你的谦卑,骄傲,力量和克制。每一项都令人惊叹。但对于我们而言,最后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萨尔迅速的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一个考验?”

  “一个测试,没错。”德雷克塔尔点了点头,“我们总要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使你有着霜狼的血脉,但我们并不知道人类对你的……影响。”

  “但现在我们可以确认了,你有着属于兽人的品质。”

  “我的同伴教了我很多东西。”萨尔紧盯着他的眼睛,尽管他已经意识到德雷克塔尔看不见他的举动,“他们告诉我真正的兽人是什么样的,而且现在看起来一点都没打折扣。”

  视线的余光中他看到有些人为他的固执而摇头叹气,但德雷克塔尔看起来并不觉得惊讶。

  “当你为此而宣战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要的只有一个结果。”他说,“跟我来。”

  ***

  实际上,霜狼氏族和人类并没有太大的仇恨。他们和人类的上一次接触还要追溯到他们还是旧部落的一份子的时候。当他们被流放,杜隆坦带着他的人民来到了这片与家乡相似的土地,远离人类和其他氏族的兽人,艰辛,平静,隐蔽而传统的生活着。对于山脉之外的人类而言他们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怪谈,而在其他的兽人氏族之中,霜狼氏族也已经变成了传闻。

  “所以我很惊讶,你的人类朋友居然知道这么多关于我们的事情。”

  “我想他……经历过很多事。”萨尔想起那些火堆边的故事,有些时候他不能确定那双金色瞳孔里的火光到底是不是因为营火,但那声音始终平静而理智,“所以他只讲历史,不提现在。”

  “很明智。”德雷克塔尔赞同道,“如果他亲身经历过却依然能够漠视同胞的苦难,那他要么是在伪装,要么就是个冷血的疯子。”

  此时他们正走在营地的中央。萨尔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粗糙的兽皮小屋外晾晒着鲜肉,倚在旁边的武器上还带着血迹。巨大的篝火在白天依然熊熊燃烧,几个兽人小孩来回跑着打闹。霜狼氏族的营地完全是兽人狂野而凌乱的风格,但萨尔走在其中却觉得分外亲切。起初他还有点担心盲眼的老萨满,但德雷克塔尔穿过杂物的时候依然行走自如,还准确的找到了想要的那条路。

  这条稍微向下倾斜的路把他们带到了营地东南方的悬崖边的一个山洞前。据德雷克塔尔所说,狄宁和艾伯特就在这里。萨尔顺着他的指引远远一望,突然脸色一变。

  “德雷克塔尔,”他不安的问,“你在这里安排了看守吗?”

  “当然。因为我当时还不确定你们的身份。”老萨满回答道,“怎么了?”

  “可是,”萨尔说,“我一个人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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