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姑安排人上了茶水,自己进了花房,修枝松土,浇水捉虫。
郝斌拿出份镇府司批文,别说是九斤,连老知县张桂,都是头回见亲军衙门的公函!
老知县眯着眼,费力的看着批文。
郝斌说:“张启山大人为了道长的事,亲自去了京师。
新晋镇指挥使田大人过问了此事,并安排人详查。
不仅查明是诬告,更为沈大人平冤昭雪。
这一年多,京官派系相互倾轧,都是非死即伤的局面。
像沈大人这种没了家产,留下性命的算是好的。
镇府司出重拳,抓捕了一大批风头正盛的派系团伙,其中就有对沈大人下黑手的官员。
张启山大人也因办事谨慎,调高一级,现在是正千户。
说来说去,也是和道长有缘,特地让带话,表示感谢。
对了,因为诬告,使道长蒙冤入狱,镇府司给予五十两安抚银子。
另外沈大人捎来书信一封,在这儿~。”
说着从陈七递来的褡裢里,拿出锭银子和一封书信。
九斤接过来,在收讫文书上画押。
问道:“张启山大人见过沈大人?”
“人已经接到济南,不过除了宅子,其它的都没了。
五位夫人还剩两个,三个女儿嫁人,婆家多少给了点银子接济。
沈大人虽然官复原职,但受过刑,成了瘸子,脑袋也时常不清醒。
吏部批准了病养,他提出到牛头山休养。”
张知县叹口气:“老朽与沈大人共事十二年,来也好,都是老伙计。”
九斤问郝彬:“两位大人还去其它地方公干?”
“此次专为道长事而来,一会儿就该启程返回济南。”
九斤点点头,见知县给自己递眼色。
便对郝彬说:“今天是师父大祭,不方便留二位。
这里有些银子,二位多辛苦”,说完递过去五张银票。
郝彬低头见是面额二百两的五张银票,手直哆嗦。
接过银票笑道:“这不合适,本就是公务,怎好让道长破费。”
一个总旗官,每月也就三两银子,其它福利全加上,也不过五两。
这笔实打实的巨款,已经能让二人过上体面的日子。
九斤拍拍他手背,示意他收好。
看了眼二人说:“有件私事,还要两位费心。
“道长的事就是咱们自己的事,切莫客气只管明言。”
“好,两位走时,山里派出大车。
跟随二位去济南接回沈大人,一路上关卡还要两位留话通融。”
“明白,请道长放心。”
两人心如明镜,一个落势官员返乡或归隐,若没人护着,就变成秃毛鸡了。
一个时辰后,五师兄广辉准备了车辆和路上用品,并带上一些应急的药材。
与两位官差寒暄后,一起上车离去。
看着大车下了山道,老知县埋怨九斤:“你出手银子太重,一旦他回去显摆,再来官职高的,如何是好?”
“张叔,我这正有个大进项,还没跟您老商议。”
“哦,说说看,咱家小九可从不打诳语。”
九斤晃晃手里镇府司公函:“大明律,诬告乃同罪加一等,可对。”
“九儿,原来搁这等着呐。
行,这陶老鬼贩卖孩童,逼良为娼,蓄养家丁,欺男霸女,已成一府毒瘤。
老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定为桑梓父老铲除这黑恶势力,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九儿,这老狗家底有多少?”
铲除毒瘤,得看有多少家底。
家资越丰厚,动用的衙门官级越高,共同分润的人数也就越多。
若是不管不顾上去锁拿法办,不仅弄不到银子,还会丢官罢职,甚至倾家荡产小命不保。
“私宅六处,均是三进院子,上等田六千亩,旱田八千余。
登莱各有铺面一处,镇上有铺面九处。
这十几年,每年至少有一万银子进账。
这老鬼不用银票,银子就埋在什么地方,这个还得张叔劳心。”
“嘶~,没想到啊,咱们这地界就有如此巨富之人。
想必历代牧守都忌惮其虚伪名声,没敢深究,才养成如今的毒瘤。
张叔一把年纪,不怕了。
就让本官来为民除害吧,九儿,张叔这就回衙,最晚明天就有回音。
你可千万看好这老鬼,莫让他跑了。”
说完,急匆匆上车而去。
这么大数额,县衙是啃不动。
想要一帮子打死,没有两府分润,不,没有府衙统一部署,绝难成事。
亥时许(晚十点左右),九个喝的醉醺醺的汉子,走在西河镇大街上。
一些透着灯光的铺子,赶紧吹熄了灯火。
偶尔有孩子哭声传出,也是戛然而止。
父母呵斥着:“噤声,十三太保来了。”
这九人骂骂咧咧,勾肩搭背,连吹侃带狂笑,老鼠见了都玩命的跑。
月光下,一个健壮的汉子手拿木棒,站在大街中央。
月光洒在此人身上,地上拉出长长身影。
九个人一看哈哈大笑:“哥,看看,就一个人,上杆子找死来了。”
“这镇上,还有比咱还牛逼的人?”
“八成是憨子,看着傻了吧唧的。”
“不会是香草她爹吧,找上门来啦。
“草,那个窝囊废,怂货一个。”
“这也是个怂货,一个人敢跑来寻仇。”
对面那人中气十足,冰冷的口气道:“比人多?好啊。”
手中木棒向地上一墩,密集整齐的脚步声响彻大街。
这九个人的前后,出现密密麻麻人影。
步伐整齐,标线一般的队形。
若不是那一排排影子,正面看还以为只是前排八个人。
随着阵型前压,整个街上如春寒般干冷。
一直逼到九个人十步外,才同时将木棒向地上戳下,发出‘嘭’声巨响。
这九个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不知谁先‘噗通’声跪了下去。
紧接着其他人如惊醒般,争先恐后的跪趴在地。
四更天,一辆马车来到镇子东门要出城。
蔡兴揉揉睡眼从躺椅上起身,瞥了眼大车说道:“没到时辰不开门,等着。”
“瞎眼了,我是你爹。”
蔡兴夸张的伸头端详,原来是陶府管家,自己的‘爹’蔡贵。
“哦,你看,这黑灯瞎胡的没认出来。
镇公所规定,天不亮不能进出镇子,你这去哪?”
蔡贵知道这小子懂事后再没叫过自己,也不放心上,一个野种罢了。
“去哪里管的着吗你,这是一两银子,你们几个待会喝羊肉汤吧。”
说完一扔,一小块碎银吧嗒掉地上,滚到蔡兴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