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经过一番酣战,彼此都有人员伤亡,盛葵带来的牧民因为毫无战斗经验,大部分人被砍下马,身边就只剩下六个人。
反观常山这边的死亡率也上升到了三分之一,二十多人只剩下十几人,常山一看形势不对,赶紧调转马头,只带着四名随从向乌孙方向逃命而去。
阿狸立即策马去追,盛葵怕她有危险,赶紧驱马追了上去。
那些负责给常山断后的亲随们越战越勇,即使主帅不在,他们也是斗志昂扬,反之,盛葵带来的牧民因为失去了统一指挥,顿时乱作了一团,最后无一例外地成了对方的刀下亡魂。
士兵们重新回到马背上,准备向乌孙进发,忽然远处飞来密密麻麻的流星箭矢,他们在毫无防备之下,纷纷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一、二、三、四,贤弟,我射中了四个,你呢?”
伊稚斜不停地加快速度,生怕让杨纯抢了“头筹”,每命中一个目标都会报一个数,然后笑眯眯地朝杨纯投去一个胜利者的目光。
杨纯拉了一个满弓,射中了一名刚从地上站起来的士兵,神采飞扬地说:“加上这个,一共是五个。”
“你怕是记错了吧?你怎么会比我还多一个呢?”伊稚斜嘴上不服气,心里却对杨纯的箭法感到十分的满意,起初他对杨纯的箭法表示怀疑,心想一个卖煎饼的汉人怎么可能会是自己的对手?
但是,杨纯没有令他失望,每次开弓都是例不虚发,他心里赞叹不已,心说这小子不仅脑子聪明,骑射功夫居然也这么厉害,的确是个人才。
杨纯暗道,说来这一切都归功于白猿,要不是它强逼着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箭术,我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剩下最后一名士兵被伊稚斜亲手射杀,一共命中五人,也就是说,他和杨纯打了一个平手。
“大王好箭法。”孛孛尔喝彩道。
蒙哥却也扬眉吐气地说:“我家侯爷可不比大王差哦。”
伊稚斜哈哈大笑。
杨纯没有说话,他的心思并未放在比赛的成绩上面,只是当他看到地上那些牧民的尸体时,脑子里顿时冒出许多问号,“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牧民?”
伊稚斜也觉得奇怪,这些人是草原牧民毋庸置疑,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在这儿拦截常山,难道也是来救阿狸她们的?
现场除了尸体就只有十几匹马外加一辆马车,杨纯急忙跑到马车车厢后面,拉开帘子一看,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浑身上下瑟瑟发抖。
“虎子?”
“小,小姨父。”
虎子欢天喜地地扑了过来,杨纯立即将他从车上抱下来,这孩子全身冻得瑟瑟发抖,杨纯赶紧脱去身上的外套包在他的身上。
蒙哥看到虎子安然无恙,心里特别高兴,杨纯忙问:“阿狸呢?”
虎子说道:“阿狸姐姐去追常山去了,还有……”
“还有什么?”伊稚斜问。
“阿狸姐姐的父亲也来了。”
“什么,盛葵还活着,他不是被砍了吗?”蒙哥大吃一惊。
杨纯却显得非常淡定,因为整件事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当初在刑场上被砍的只是一名其它死囚,由于匈奴这边斩首时头上都蒙着黑布,所以当地官员和百姓都没有发现。
伊稚斜见他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便已猜到了一个大概,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贤弟当初刀下留人,想必已经料到了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蒙哥恍然大悟,原来这一都是侯爷安排的。
杨纯摇摇头:“盛葵确实该死,但我还是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我想这段时间,他应该都在暗中跟着常山,只是可惜,他这种以卵击石的办法并不可取。”
本来杨纯打算过了火把节后再给阿狸一个惊喜,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伊稚斜看着地上那些牧民的尸体,叹了口气说:“有勇无谋,白白丢了那么多条性命,不过,贤弟,我还是觉得你这么做有点过于冒险了,你救了盛葵一命,万一他不思感恩,反过头来咬你一口怎么办?”
杨纯摇摇头,“他不会,因为这次将他送到断头台的不是别人,而是常山,所以,他绝对不会再傻到跑去常山身边替他卖命。”说到这儿,他转头交代蒙哥带着虎子先回清河草原,还有伊稚斜和孛孛尔也必须早点回去。
得知他要一个人前去搭救阿狸,大伙儿都有点不乐意了,伊稚斜说什么也要与他一起去救人。
杨纯告诉他说,首先,你是匈奴的左贤王,火把节这么盛大的节日你必须在场,要不然单于和那些王孙贵族以及文武大臣又要挑出事端了。
其次,常山是往乌孙跑的,毕竟是在他国境地,人太多了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伊稚斜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好将所有箭矢都留给了他,带着蒙哥和孛孛尔他们依依不舍地先回去了,但在临走时,他拍着杨纯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倘若乌孙敢伤贤弟半根毫毛,哥哥就算是倾尽漠南所有兵力也会灭了他乌孙老巢。”
杨纯感激一笑,背着弓,换骑了伊稚斜的那匹快马,径直向东北方向飞奔而去。
常山等人一路疲于奔命,身后的箭矢呼呼的在他耳边飞过,眼见身边的随从逐个从马背上摔下来,他吓得满头大汗,不停地折腾着胯下战马,然而仍是没能躲过飞来的箭矢,扑通一声滚在了地上。
眼看盛葵父女二人马上就要撵上自己,情急之下,他撸起袖子,按下袖箭开关,飞出的两支袖箭向阿狸的身上射了过去。
阿狸躲闪不及,盛葵大呼一声小心,他从马背上纵身一跃,身体在半空中往阿狸的正前方倾斜过去,用自己的胸膛接住了那两支袖箭。
盛葵应声倒地,阿狸立即飞身下马,扶起倒在地上的父亲,“父亲,父亲。”
殊不知盛葵所中之箭都带着剧毒,神色立马变得苍白如纸,只觉胸口疼痛难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孩子,父亲对不起你,父亲这一生做了太多的蠢事,今后,今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去找杨纯吧,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咳咳……”
嘴里吐出一口浓浓的鲜血,阿狸数堵哽咽,“父亲,你先别说话,我马上带你回匈奴,侯爷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伤。”
“别管我了,孩子,快走……”盛葵用劲最后的力气推开了她,这时,常山已经从草地上爬起来,手上拎着一把钢刀,举过头顶快速向阿狸冲过来。
“噗呲——”
常山忽然停在原地,睁大双眼,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前的那根利箭,伴随着远处一声清脆的马蹄声传来,他猛然抬头,目光正对着杨纯的那双愤怒的眼睛。
他扔掉手里的刀,去按下左手的袖箭开关,可惜杨纯并没有给他一丝喘气的机会,连发两箭射在他的胸前。
常山面色煞白地跪在了地上,杨纯扔掉手里的弓弩,提着大刀策马杨鞭冲到他跟前,大刀在空中呈弧形落下,常山的脑袋像个皮球似地飞了出去,只剩下一具无头尸身跪在原地,片刻往前栽去。
“父亲……”
阿狸抱着一直吐血的盛葵嚎啕大哭,杨纯扔掉手里钢刀,跑过去将盛葵胸前的袖箭拔掉,然后为他止血疗伤,盛葵紧紧抓住他的那只手,微微一笑:“杨纯,谢谢你让我多活了这么多天,能亲眼看到常山死在我前面,值了。”
杨纯说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你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常山用的毒无人可以解,我是活不成了。”盛葵将他的手和阿狸的手放在一起,脸上满是欣慰,“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处处针对你们汉人,阿狸说的没错,你是个好人,不管我之前做了什么,请你看在阿狸真心待你的份上,替我好好照顾她,希望你能答应我。”
“可以,我答应你。”
“我要走了,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孩子们,你们保,保重……”
话没说完,盛葵闭上了眼睛。
“父亲……”
阿狸抱着他的尸体失声痛哭……
埋葬了盛葵后,阿狸跪在坟前一直不肯离开,杨纯拉着她的手骑上了马,阿狸突然从马上跳下来,扑通一声跪在杨纯的马前,“阿狸谢过侯爷。”
杨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忙下马将她搀扶起来,说道:“不用谢我,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父亲不还是……,哎,算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嗯。”
阿狸擦掉眼泪,最后再看一眼父亲的坟头,跃上马背。
两人并肩齐行,还没走几步,四周突然冒出许多身着灰色盔衣盔甲的士兵,二人急忙拔刀,士兵中走出一个一身红色盔甲的少年,冲着杨纯冷冷地问道:“你们是匈奴人?”
杨纯心想他们应该都是乌孙国的巡逻兵,想不到为了追击常山,不知不觉闯到了乌孙的地界。
“喂,你还没回答本王子的话呢?”那少年气哄哄地看着杨纯吼道。
乌孙王子?
杨纯、阿狸不由得面面相觑,谁会想到会在两国边界遇到乌孙王子。
既然瞒不住,索性就不瞒了,杨纯拱手道:“在下杨纯,见过乌孙王子。”
“杨纯?你就是那个会制盐的杨纯?”猎娇靡眼前一亮,但还是不太敢相信,嘲笑道:“堂堂的长命侯怎么会跑到我们乌孙来,你骗谁呢?”
杨纯指着不远处草地上的几具尸体,微微一笑:“王子不信可以去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