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阿玛缇带兵将伊稚斜送到了头曼城的大牢里面,之前在杨纯的精心调理下,伊稚斜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但毕竟伤了元气,若要完全康复恐怕还得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阿玛缇还不是很理解杨纯的做法,他说左贤王好不容易逃出杀手的魔爪,却为何又要羊入虎口。
杨纯告诉他,与其让伊稚斜提心吊胆地躲在外面,随时都担着被人刺杀的风险,倒不如待在大牢里好好养伤,都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在未来的半个月里,单于和常山都不会对他怎么样,因为在他们眼里,伊稚斜现在就是一个“疯子”。
事实上,伊稚斜没让杨纯等人失望,他的演技不仅骗过了几次三番过来探视的常山,就连他亲哥哥军臣都被瞒了过去。
剩下的事说来也简单,那就是想办法将王庭里的那个冒牌货弄出来,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两人做个对换,如此,大功便告成了。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王庭里的那个伊稚斜基本上不出王庭半步,偶尔出去一次,身边都会有重兵保护着,杨纯等人根本无法下手。
窝扩墩建议让王子单想办法将“伊稚斜”带出宫外,杨纯表示反对,理由是:“伊稚斜”与于单的关系一般,他现在就听常山和军臣的话,不可能会因为孩子的一句话走出王庭,再者,杨纯不希望于单卷入这是非当中。
这也不行,那也不是,阿玛缇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他当即表示,如果那个冒牌货还不出来,他就带兵进王庭将他给杀了,一了百了。
窝扩墩嗤之以鼻地说,你这么做与造反又有什么区别,不仅帮不上忙,还要搭上数千条无辜的性命,甚至到时候整个头曼城都将会血流成河,死的人还会更多。
杨纯觉得老窝分析得很有道理,没错,伊稚斜在头曼城乃至整个匈奴的影响力远远盖过了军臣,阿玛缇这么一闹,势必会挑起两派势力的正面交锋,到最后受苦的还是匈奴的老百姓。
杨纯也是凭着这一点,才大胆放心地将真正的伊稚斜送进大牢,因为他断定,军臣在没有彻底瓦解吞并伊稚斜的势力之前,是绝对不敢冒这个险的,除非他已经放弃了大单于这个宝座,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转眼就到了匈奴的火把节,杨纯从阿狸那里了解到,火把节在匈奴是一个很大的节日,一年只有一次,相当于后世的春节,届时头曼城乃至周边所有小城的百姓都会自发地来到草原上,跟随着萨满巫师一起祭天,祭地,祭太阳,祭月亮。
这几日,头曼城家家户户都忙着将家里好吃好玩的东西捐献出来,然后打包一起运到清河草原,因为火把节要连续进行三天三夜,他们还得提前在清河草原搭起帐篷,至少在未来的三天里,他们一家人都要住在那儿,因此头曼城很快就变成了一座空城。
杨纯心说这下可有的亚当大叔忙了,只是如今人都去了草原,他这个店继续开着也没什么意思,便决定关门放假三天,带着阿狸和蒙哥、虎子他们去清河草原过节去了。
亚当亲自为杨纯支起了两顶帐篷,但就是位置有点偏,离祭祀的地方倒是隔了不少路,他有些惭愧地对杨纯说,由于他们来的晚,好的位置已经被人给占了,只能将就一下了。
看着一望无际密密麻麻的“蒙古包”,杨纯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多走点路嘛,年轻人不怕。
亚当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等过了火把节,你先别急着走,我要和你好好喝几杯,说着便去其它地方帮忙张罗去了。
他现在是个大忙人,杨纯也不好挽留他在帐篷内多待一会儿。
亚当走后,阿玛缇和窝扩墩相继赶了过来,杨纯让阿狸、蒙哥和虎子三人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帐篷。
“杨侯,你确定那个冒牌货会过来吗?”阿玛缇单刀直入,什么火把节,他从来就不去关注这些,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尽快除去王庭里的那个冒牌货,让左贤王归位。
“这么大的节日,怎么能少得了他这个角色。”杨纯话锋一转,苦笑道:“我说左大将啊,貌似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吧,你可是地地道道的当地人啊,往年是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阿玛缇脸色微红,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哪管那么多,再说,往年左贤王这个时候要么就在前线打仗,要么就在漠南部,从未来过王庭。”
杨纯哈哈笑了起来,“和你开玩笑呢,放心吧,他肯定会来,一切就按原计划进行吧。”
阿玛缇欣然一笑:“那就好,”
杨纯转头问一旁的窝扩墩:“老窝,单于什么时候过来?”
窝扩墩道:“我刚从王庭回来,听大单于说,他明天会带着大臣们一起过来。”
“明天?”
“杨侯,可是有什么不妥?”阿玛缇问。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明天就是火把节了,他不是应该提前过来的吗?”不知道为什么,杨纯心里突然有种特别不安的感觉,这么隆重的盛会,军臣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啊,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转而面向阿玛缇问道:“对了,左大将,最近常山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阿玛缇摇头,“没有,我让祁列和翰哥轮流不分昼夜盯着他,发现这个家伙每天从王庭回来,都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索特在大牢那边也没什么发现。”
杨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常山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很有可能他已经发现有人在监视着他,所以,左大将,你让祁列和翰哥他们都撤回来吧。”
“撤回来?”阿玛缇一愣。
窝扩墩也赞成杨纯的做法,说道:“杨侯说的对,咱们跟得越紧,他越是小心,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空子让我们钻。”
“没错,不过,既然他这么小心,那我们就不妨给他打一针强心剂吧。”
“何为强心剂?”阿玛缇、窝扩墩不由得面面相觑。
当杨纯将所谓的“强心剂”解释给他们听了之后,二人无不惊慌失色,这个杨纯,胆子也忒大了,玩命啊,这是。
杨纯简单划分了一下任务,窝扩墩和阿玛缇如今都以他为核心,对于他下达的指令,自然不会抱有任何的异议,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杨纯是眼下唯一一个能帮助左贤王的人。
二人离开后,阿狸他们相继进了帐篷,杨纯刚好有事吩咐蒙哥去办,而他则要去趟白猿山去取样东西,阿狸担心他的安危,一再表示要与他一同前往。
杨纯终究拗不过这丫头的坚持,只好从亚当那里借了两匹快马。
天色已近黄昏,落日的余晖覆盖了整座白猿山,漫山遍野的生物都被涂染上了一层红色,两人沿着小路上山,却发现原先的小路上都长满了荆棘,无法顺利通过,杨纯拿着佩刀去砍,一不小心被荆棘划到了手指,阿狸心疼不已,赶忙用嘴替他吸出残留的鲜血。
杨纯笑着说只是破了点皮而已,不用大惊小怪,阿狸非得用布替他绑上伤口才肯放心。
弄得杨纯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种待遇也只有在穿越之后能享受到,无论是已经去长安的卫子君还是如今守在自己身边的阿狸,都特别的在意自己,想当年在山上放牛被蛇咬了也没见有人这么关心自己。
要说封建社会也不是一点都不好吧,至少这个时代的男人在女人心中的地位是很高的,他暗暗发誓,将来一定不能让身边的女人跟着自己吃苦。
冲破了荆棘登到山顶,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不同程度给划了几道口子,站在光秃秃的小山坡上,远远便看到白猿坐在洞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给一只看上去刚死去不久的秃鹰拔毛。
杨纯兴奋地喊了一声猿兄,谁知白猿竟扔掉手里的秃鹰,跑回洞内关上了石闸,无论两人怎么喊,愣是不肯把门打开。
“猿兄,你要是再不开门,我们可就把这只鹰给分着吃了。”
以为这样就能让白猿开门,里面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阿狸柔声说道:“白猿大叔,上次多亏了您,阿狸才能站在这里和您说话,阿狸知道您是个好人,一定不会放任侯爷有危险而坐视不理的,只要您能帮助侯爷,您让阿狸做什么,阿狸都愿意。”
猿洞内依旧没有动静。
杨纯很纳闷,上次走的时候,它还好好的,如今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算了,既然猿兄你不想见我,那就当我没来吧,哦,对了,阿狸,你饿不饿?”
“我……”阿狸还没反应过来,杨纯嘿嘿一笑:“刚好我也饿了,我们先填饱肚子再下山吧,来,搭把手。”
“哦。”
两人很快将那只秃鹰的毛拔了干净,像上次一样用树枝将那只没毛的秃鹰穿起来,加上随身携带的香料,放在火堆上来回翻烤,不一会儿便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肉香。
“香不香?”
“嗯,很香,味道一定很好吧?”
“那是必须滴,你夫君我是谁啊,就算是蛤蟆肉,我都能给它烤出个外焦里嫩,我跟你说,这肉呢要这么咬才好吃。”说着,杨纯撕下一块鹰腿,一口咬了上去,满嘴都是油。
阿狸被尝到了,便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两个人边吃边继续探讨着美食的话题。
白猿一直躲在门边偷听他们的对话,不觉间口水已经流到了下巴,打湿了胸前的大片猴毛。
外面这两个人实在太坏了,吃了他的鹰不说,居然还拿出一壶酒在那里喝了起来,杨纯那货一边喝着一边吟起了诗:“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里面猿兄,此刻在作甚?……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猿兄嘴馋,错过美食空悲切……”
“哎,只可惜啊,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和猿重共饮一杯,实在是有些遗憾啊,阿狸,赶紧吃吧,吃完下山。”
“可是,还剩那么多肉呢,留给白猿大叔吗?”
“留给它?算了,带回去给蒙哥他们吧,让他们也尝一尝这野味。”
“唯——”
两人抱起酒壶,背起那半只烤鹰,正准备扭头下山,却听吱啦一声,石门开了,一道白光像闪电似地从里面飞了出来,抢走了杨纯肩膀上的那只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