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看着她们的吗?”杨纯一时着急,所以语气上难免有些激动。
蒙哥被他一顿训斥,顿时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伊稚斜看到杨纯如此在乎阿狸,心里倒是欣慰了不少,他轻轻拍了一下杨纯的肩膀,“贤弟不用着急,常山他们跑不远,孛尔,速去找左大将,切记,这件事不要惊动单于。”
“唯——”孛尔立即走出帐篷。
虽说伊稚斜没有把话挑明,但杨纯能听出来他话中有话,说不定这件事就是军臣授意的,常山谋杀左贤王,罪名一旦成立,那么,毫无疑问,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然而军臣偏偏不想让常山死,却又没办法改变他犯罪的事实,或许一走了之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要这么想来,杨纯倒觉得是自己太大意了,如果是军臣授意常山这么做的,蒙哥再怎么小心也会让他们钻了空子,所以,怪不得他。
来到蒙哥跟前,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蒙哥,刚才是我态度不好。”
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蒙哥反倒觉得更加羞愧难当,突地一声跪在地上,热泪滚滚地说:“蒙哥有罪,请侯爷从重发落。”
杨纯用手推了一下他的脑袋瓜,说道:“发落你个头,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抓人。”
蒙哥一听,赶忙直起身子,毫不犹豫地向左贤王讨要兵器,伊稚斜点头同意。
很快,阿玛缇来了,他遵照伊稚斜的意思,没有惊动手下卫队,只带了索特、祁列和翰哥三个心腹。
大伙儿在杨纯的帐篷内商议着抓捕常山的计划,伊稚斜推测,常山这次出逃,只有两个地方可去,漠北右贤王部和儿郎国大月氏,他的建议是,他和杨纯、孛孛尔还有蒙哥四人前往大月氏方向,阿玛缇则带着自己的三个心腹前往漠北。
杨纯没有意见,毕竟他对匈奴的地形不熟,不敢妄下结论。
众人领了弓弩和佩刀后骑上快马轻装出发,过了清河草原以北的巴郎山,便是一道开阔的分叉口,继续往北是漠北方向,东北方向则是通往乌孙,过了乌孙才是大月氏,也就是说,常山等人要去大月氏,必须会经过乌孙国的国城。
阿玛缇向杨纯和伊稚斜道别后,带着心腹三人径直向北,看到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伊稚斜指着东北地面上的那一排排马蹄印说道:“贤弟,你看,常山走的是大月氏这条路,看来这次他是要彻底叛逃匈奴了。”
杨纯确实看到了地面上的马蹄印,孛孛尔突然指着北边的地面说道:“大王,那边也有不少马蹄印。”
蒙哥纳闷道:“这两个方向都有脚印,常山这老鬼到底走了哪边呢,大王既然断言他去了儿郎国,可为什么还要左大将去漠北?”
伊稚斜的表情显得很淡定,微微转头富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杨纯。
杨纯知道他是在借机考验自己呢,便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常山这个人做事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管走到哪里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一定会派人去漠北的右贤王那里先来个恶人先告状,听说右贤王与单于还有常山的关系十分交好,再加上常山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的挑拨,右贤王耳根子一软,必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咱们的大王要左大将抢在那些人前面见到右贤王,有道是,先入为主。”
蒙哥懂了,孛孛尔还是有些不解,问道:“常山大可直接去投奔漠北右贤王,为何要不远千里去月氏呢?”
“常山当然是想去漠北,可他怕节外生枝,要知道左贤王的影响力在匈奴三部都是很大的,他不敢保证右贤王敢冒这个险收留他,所以他还是决定先去月氏国,等到漠北部有好消息传来,他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回来,而这个所谓的好消息指的就是左贤王被王庭和漠北部合力消灭。”
“厉害啊贤弟。”伊稚斜对杨纯如此精彩的分析赞叹不已,老实说,他只猜到了前半句,却没想到杨纯会抛砖引玉直接引出了下文,尤其是当他听到“消灭”两个字的时候,身体本能地抽搐了一下,一颗小心脏更是扑腾扑腾地往上跳。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啊,他和右贤王还有单于三人同是一母同出的亲兄弟,单于为大,右贤王为二,他最小,排老三,但是当年老上单于在三个儿子里面最喜欢的就是能文善武的伊稚斜,临终前一再交代军臣,将来务必要将单于之位让给伊稚斜。
军臣上去后,为了堵住王庭那帮大臣的悠悠众口,确实遵照老上的遗愿,让伊稚斜做了左贤王,让乌拉圭做了右贤王,也正因为这样,兄弟三人的关系大不如前。
乌拉圭心想着自己是老二,论资排辈他应该是左贤王,未来单于的首选,你伊稚斜算老几,竟敢爬到了老子的头上?
比起一言不合就动用武力的乌拉圭,军臣显得要城府许多了,他表面上对待自己的兄弟温和宽容,即便是乌拉圭多次在他面前出言不逊,他也只是笑笑,实际上呢,他背地里一直都在提防着这两个兄弟,他不仅清除了王庭里那些倒向两位贤王的文武大臣,还绞尽脑汁地将漠北漠南部能干的大臣一一调回王庭,间接地剪除他们身边的势力。
伊稚斜此刻终于明白,这并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叛逃事件,而是一个连环的阴谋,大哥,你好狠啊。
“大王,单于如此不信任我们,我们还何苦给他卖命,不如反了王庭,大王做单于得了,省的受这鸟气,只要大王的一句话,属下这就回漠南清点人马。”
孛孛尔并非是一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他听了杨纯的话后,心里非常着急,生怕主子会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才会一时失言。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打在孛孛尔的脸上,他身体晃了晃,扑腾一声从马背上滚下来,伊稚斜一跃下马,拔出腰间佩刀向他脑袋上砍去,却被杨纯及时用刀给挡了回去,“哥哥,孛孛尔心直口快才会这么说,足以说明他对你的忠心。”
“可是他都说了些什么,贤弟,你别拦着我,与其让他死在单于手里,还不如让我一刀砍了他。”伊稚斜是真的生气了,手下人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他的左贤王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单于砍的。
杨纯说道:“你可以杀了他,甚至可以杀掉所有与他抱有同样想法的手下,可你却永远都欺骗不了自己,兄弟间既然已经有了嫌隙,就应当想办法化解,而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