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个一直掩藏在徐莲生心底的想法,此刻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徐莲生一直以继承父亲的遗志为大任,这是作为元帅理所当然的事。可是他却无法离开圣莲寨这个安乐窝。当初的雄心壮志并不能让他无视外面那些不可预测的风险……如今之势,让他终于下决心去尝试那个想法。
随后徐莲生把徐莲开、孙德齐叫到身边来,说:“我昼度夜思,发现目前天下大势已定,如此负隅顽抗,作困兽之斗,终非出路!我们不能让本教大义湮灭于这一片深山老林之中。”
孙德齐说:“元帅的意思是要带兵奋起?”
徐莲生说:“非也!多年的事实已经证明:征战并不能让本教大义发扬光大,我们得考虑跟朝廷议和。”
徐莲开说:“父亲、还有许多家人、部下……皆为朝廷所杀。难道我们不为他们报仇了吗?”
徐莲生说:“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挽回,我们要向前看!冤冤相报,并非本教大义所倡导。父亲的遗志是让本教大义广播于天下,而非执着于个人的恩仇。贤弟可要明白这点!”
孙德齐说:“倘若议和成功,本教将如儒释道三教并立于天下,东南西北,通行无阻。此乃一劳永逸之策,千秋万世之大业也!如果朝廷不愿意,我们亦毫发无损。元帅英明!”
徐莲生说:“还是孙长老懂我的意思。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孙长老先到清莲寨,跟其他长老好好商议一下。先不要说这是我的意思,就说这是圣莲寨某些弟子的提议吧!我在此等候孙长老的消息!”
孙德齐说:“弟子遵命!”
议和一事并无多大把握,让长老们全权处理,徐莲生就可置身事外,稳坐钓鱼台。即使最终失败,亦无损自己的声望。
当初因为徐莲生是徐鸿儒教主幸存的长子,才得以坐上元帅的宝座。而他能一直把宝座坐得如此稳当,还真是有两下子的。
两天后,孙德齐带着三千两来到清莲寨。
王元宗见状当即松了一口气。这些天他一直担心徐莲生真的生气,要切断对清莲寨的资助。
孙德齐下马后便说要举行白莲大会。
王元宗心里立马有不好的预感,但他并没有理由阻止。
孔佑仙连忙下令把众头目召集到聚圣厅。
孙德齐说:“自从宝莲寨分别之后,很久没看到大家了。元帅一直把我留在圣莲寨。此番到来就是要跟大家商量与朝廷议和之事。这是圣莲寨一些弟子的提议。如果议和成功,我们就可以像儒释道三教那样遍地开花,香火不断!元帅觉得这是关乎本教所有弟子的大事,因此得由大家一起来决定!”
孙德齐的话一完,聚圣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众头目毫无心理准备,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这提议非常好!战则两败俱伤,和则共享太平!议和对本教,对所有弟子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只见游四海突然大声说。
游四海之所以首先打破沉默,是因为他认定议和是徐莲生本人的主意,不然就不会派孙德齐到来。既然是元帅的意愿,他就要大力支持!对于这点,他从来毋庸置疑。
有了游四海出头,其他人亦纷纷表态支持。
赵可赋说:“我们躲在山林里,终难成事。议和后反而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盛必凯说:“如果既能把本教发扬光大,又能让弟子们安身立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这就最好了!”
夏侯超说:“那我们这些将领岂不是失去用武之地?”
盛必凯说:“如今辽东战事不断,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我们要是受了朝廷招安,也能去边关建功立业,图个封妻荫子。最起码还能领到军饷,不用担心饿肚子。”
夏侯超说:“哈哈!如此各得其所,还算过得去……”
孙德齐说:“既然大家都支持议和,那以后就得保持低调,不可挑起战事!千万别让人家抓住把柄,别让朝廷怀疑我们的诚意!这样我们才能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王元宗说:“你们太糊涂了!难道你们都没读过《水浒传》吗?宋江朝思暮想,要受招安,结果呢?天下无敌的梁山好汉被朝廷害得七零八落,分崩离析,惨淡收场!
如今朝廷里魏忠贤把持朝政,比那蔡京、高俅还要恶毒百倍!难道我们还要重蹈覆辙吗?辽东之战就像是无底洞,居然还有人想去立功?这简直就是以投靠朝廷为荣!
我不赞成议和!我们不能让人家捆住手脚,这样只会断送了本教!再说,如果议和久拖不决,我们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游四海说:“王长老之言,太过悲观。议和已有成功的先例。我们死守于此,也是有上顿无下顿。长久下去,山寨不攻自破矣!我们首先应该展示诚意,全力争取议和成功。”
其他头目都表示赞成。
王元宗说:“当今朝廷寅支卯粮,百孔千疮。辽东危如累卵。我们应该积累实力,伺机而动!他日攻入京城,整个大明江山都是我们白莲教的!我们绝不能学宋江那一套。议和就是飞蛾扑火,与虎谋皮!这是对本教最危险的事,很可能会万劫不复!就是万一能成事,亦等于与朝廷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怎么跟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交代呢?”
只见众人纷纷摇头。明明已经被朝廷逼得退无可退,还想着攻入京城。大家都觉得王元宗的话不切实际,危言耸听。
田一成说:“王长老对局势的分析真的入木三分。弟子闻之,如梦方醒!无论是战是和,我们都要想办法吃饱饭,我们也要保存实力,保卫山寨。退一步说,有实力才有底气与朝廷讨价还价。我们对朝廷不能抱有幻想,得时刻防范朝廷的阴谋诡计!”
其实田一成心里十分希望议和成功。但事情还有许多变数。此时他决定把握机会,进一步获取王元宗的信任,于是就表态支持王元宗。
孔佑仙说:“大家说的都有一定道理。此事关乎本教生死存亡,不可不慎!朝廷的问题很多,可能支撑不了多久。魏忠贤刁滑奸诈,不可不防。但是,在双方都有利的条件下,议和还是有希望成功的。如果议和不成,我们就和朝廷战斗到底!只要我们能坚守本教大义,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我们的!”
孔佑仙话音刚落,众头目纷纷叫好。大家都觉得他的话全面周到。
孙德齐说:“看来大家总体上是支持议和的!我会如实地向元帅反映大家的意向。最终结果如何,谁也不能保证。但我们总得去尝试一下!游四海长老德高望重,这事暂时就交给他筹办。以后大家都要低调行事。回头我会向元帅多要一些资助,大家等我消息!”
众头目再次高声叫好!
王元宗眼看众头目都被议和之事冲昏了头脑,心里十分焦急!他担心弟子们从此失去斗志,无心恋战。更让他气愤的是平时亦步亦趋的游四海,如今居然成了自己的对头!
王元宗已看出游四海之所以如此踊跃,是因为背后是徐莲生在打算盘。他想不到徐莲生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会把整个白莲教当作筹码,把所有弟子卖给朝廷。可悲的是,整个山寨只有田一成一人支持他。最后反而让孔佑仙两面讨好,占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