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风雨归来的少年【得母病危求归途,愧对发妻隐忍泪】
诗曰:
春风送歌羌笛柳,篱落迎秋花径幽。
何曾客来两鬓白,踏草似寻问童叟。
话说刘禹得到一封来自京口的书信之后,便只带上冷青锋一路狂奔而去。只要了一日,便纵马来到了虎牢关。通报孙无终之后,入得中军大帐刘禹哭泣着跪倒在孙无终的面前,孙无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糊涂了。便上前宽慰道
“德舆何事伤心至此啊?”
刘禹哭泣着说道
“将军恕罪,刘禹自幼丧母,后凭继母萧氏抚养长大。因刘禹不修德行,顽劣不堪,这才出门投军。现在算来,已经是十年未曾回家。前日卑职糟糠来信,言说母亲生命垂危,这才不听军令擅自离开函谷来求将军准许卑职回家探望母亲。如若晚了,怕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言罢,刘禹竟然呜呜地大声哭了起来。孙无终听完,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到刘禹多年跟随自己冲锋陷阵,从不言苦。便起了恻隐之心,宽慰刘禹道
“令堂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虞的。百善孝为先,如今确实是没有办法,你若一走,函谷将由谁来接手呢?”
刘禹哭泣着跪着向前用膝盖走了几步说道
“卑职手下东野防,足智多谋,果决勇敢,可以当此大任。求将军恩准,让卑职回家探望老母吧!”
孙无终皱皱眉头,内心涌起一股酸楚,哀叹道
“刘德舆啊!刘德舆!继母养你大,如今你又如此孝顺,本将军不放你也是不行了。你回去吧!待侍奉母亲妥帖,便要记得速速回来!”
刘禹是接连磕了好几个头,起身就要走。孙无终又喊住刘禹说道
“回去有空,记得代我去看望一下赵无忌。”
言罢,又拿出几锭马蹄金交给刘禹说道
“你我都是行军带兵之人,身上的财物不多。这好歹是个心意,你既然走得匆忙,想必也没带什么像样的盘缠,这些权当是路上的挑费。若有剩余,给令堂买些吃喝用度的东西。”
刘禹接过钱来,再次向孙无终行李说道
“将军大恩,刘禹铭记在心,没齿不忘!”
孙无终扶起刘禹,示意其快走。接着又吩咐手下挑了一匹日行六百里的走马,交给刘禹当作脚力,刘禹谢过之后,便拍马而去了。
且说这刘禹一路风餐露宿,日夜追赶。原本要一个月的路程,竟然是十五天便赶回了京口。
刘禹进入京口城之后,一路马不停蹄赶往老家。一直到天色将晚,刘禹这才蓬头垢面的牵着马来到了官道上,看着已然是十年未见的茅草屋,刘禹不由得心里是五味杂陈,像是打翻了油盐酱醋罐子一般,心里的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周围渐渐暗了下来,刘禹疾步而行,穿过稻田边的小路,来到了柴扉前。刘禹迟疑了片刻,一把推开门,冲进了院内。听闻院内有响动,屋内刚刚点起油灯,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刘禹一听便知,这是自己的发妻臧爱青。
“谁呀?”
刘禹又是激动又是愧疚,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臧爱青开门而视,竟然吓了一跳。天色已晚,再加上刘禹蓬头垢面,臧爱青一时间没认出是刘禹,便略带生气地说道
“哪里来地叫花子,去别处吧!”
“青儿!”
臧爱青瞬间怔住了,这明显是刘寄奴的声音啊!臧爱青随机转身进屋端起油灯,走出门来,照了一下眼前蓬头垢面的人。不由得泪如泉涌,一瞬间自己多年来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上心来。呜呜地大声哭了起来。
刘禹顿时心生悲悯,一把上前抱住臧爱青,任其伏肩而泣之。正当时,一声苍老而又疲倦的声音响起
“是不是我儿寄奴回来了?”
刘禹听闻,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原来自己的继母萧氏尚在,刘禹抱着臧爱青一阵安抚之后,拉着妻子的手快速走进屋里。臧爱青掌灯而侍,刘禹上前跪在床边拉着萧氏的手,只见萧氏两鬓全白,面容苍老。虽然病态尚存,但气息依然足虞。看样子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萧氏见果真是刘禹回来,便说道
“我儿受苦了!”
刘禹拉着萧氏的手,捂在自己的一侧脸上。满眼温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臧爱青则在一旁默默地垂泪。突然屋外响起两个男孩子地声音,刘禹抬起头看着臧爱青,萧氏则解释道,是刘禹地两个弟弟已然是长大成人了。
说着话,两个小伙子便走了进来,看着刘禹坐在萧氏床边,是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大的孩子才激动地喊道
“大哥!大哥回来了!”
旁边矮的孩子才反应过来,跟着喊道刘禹大哥。臧爱青赶忙给刘禹介绍两个已经是十年未见的弟弟,大的名叫刘道邻,小的名叫刘道规。大的白净面皮,眉清目秀;小的身体壮硕,面色棕黄。跟刘禹一样像是习武之人。
介绍完毕,萧氏又吩咐二人赶紧挑水煮饭,给刘禹洗去风尘。两个弟弟都遵命而去。刘禹询问萧氏的病情,臧爱青这才一边准备吃的一边搭话解释道。
原来,萧氏果真是病危。一度要撒手人寰,但恰巧二弟刘道邻上街抓药,遇见了下山买酒的广济大师,将其情况诉与广济。随后广济大师跟随刘道邻来到家里为萧氏诊断,也是觉得不行,便连夜上山找到关五爷,将此事言说之后。关五爷即刻休书一封连夜差人送往建康的王韶。王韶见信之后不敢怠慢,便令儿子王谧带着名医即刻赶赴京口,这才将萧氏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刘禹听完,很是感动。不知道自己是何德何能,可以让这么多人费心。见萧氏无恙,刘禹又与臧爱青去新婚的屋里看了看自己已经熟睡的女儿。刘禹又是诸多感慨,当初自己离家之时,女儿尚且再襁褓之中,如今已然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不多时,刘道邻和刘道规两兄弟烧好了水,臧爱青又做好了吃食。刘禹沐浴一番,将身上的灰尘清洗干净,又吃得一饱。一家人团聚再萧氏床边,说长道短。刘禹将自己已然有了新名字的事情和自己一路上的见闻说了一遍,两个兄弟是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已然是到了深夜。萧氏见一家人团圆,心情大好。但又担心刘禹路途劳顿,便让大家去休息。一家人也都各自遵命而去,休息睡觉去了。
直至第二日,臧爱青早早的起来,叫上刘道邻和刘道规两兄弟。让其去请关五爷和广济大师,自己则去集市上买些酒肉回来,团聚一番。
刘禹见萧氏无虞,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眼醒来时,一张可爱的小脸正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见自己醒来,小姑娘竟然有些惊慌失措,大喊臧爱青。但却没有人回应。正在床上静养的萧氏听见了,扯着嗓子大喊道
“那是你爹!快点叫爹!”
小小的刘兴弟望着这个陌生的男人是一言不发。刘禹索性坐起身来,想要亲近自己的女儿,不料刘兴弟却一下跑开了。刘禹有些内疚,又有些疼爱地转身打开床边地窗户看向院子里地刘兴弟,径直跑向萧氏地卧房。
刘禹无奈地笑了笑,起身打水洗漱干净,来到萧氏房里请安。只见刘兴弟正依偎在奶奶萧氏地怀里,怯生生地看着刘禹。萧氏好一阵安慰,刘兴弟还是有些害羞地将脸埋在萧氏怀里。萧氏也有些无奈的说道
“孩子认生,过几天就好了!”
刘禹点点头,问道
“青儿和弟弟们都去哪儿了?”
萧氏抱着刘兴弟,将其安排说了一遍。刘禹也很是高兴,但又觉得惭愧。自己在外已然混迹十年,还是未曾出人头地,未免有些难以面对关五爷。萧氏见状又安慰了一番,话题便扯到了两个弟弟身上,萧氏有些担忧地说道
“现在你二弟道邻好文,你走之后不久,就去跟着城里的先生进了学馆,这不马上就要考试,看看能不能去建康的太学。三弟道规跟你一样,喜好舞枪弄棒,我去求过你师傅关五爷,让他教教这孩子。谁知道他是一心想学你外出闯荡,从不好好学。关五爷便将其赶下山来,也不知道这学个半罐水到底有什么用处!整天四处吹嘘自己大哥,就是你,在外面是多大多大的将军。”
言之此处,刘禹不由得笑了起来。宽慰萧氏道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二弟道邻我看谦恭有礼,要上太学就去上吧。将来我们刘家也有个读书人,这道规既然好武也不是不好。这个世道有了他在家,我也放心些。”
萧氏听完,也是觉得有理笑了笑说道
“你二弟好文,你就不要管他了。将来等他学成了,也好帮帮你。你三弟道规若是有机会的话,看看能不能带出去历练历练。”
刘禹点头应允说道
“这个无妨,我去求一下赵无忌都尉。当个军士还是没有问题的。”
萧氏点点头接着说道
“你这次回来,虽然是因为我的事,也千万别怠慢了你的媳妇。爱青真是个好儿媳妇。这个家若是没有她操持,为娘这条老命怕是早就没了。”
刘禹这才有些愧疚地点点头说道
“这么多年,真的是难为她了!”
就在母子二人说这些话地时候,门外买菜回来的臧爱青已然是站立许久。听闻母子二人对话,臧爱青是默然流泪。正在此时,院外响起刘道规地声音
“娘,大哥大嫂,广济大师来了。”
刘禹听闻赶紧起身迎了出去,却见臧爱青独自一个人站在外屋角落抹着眼泪。刘禹见状,上前宽慰几句。臧爱青只是让刘禹外出接待广济大师,自己去弄那些酒肉去了。
刘禹出来看见广济大师,一阵亲热寒暄,便迎进屋来。广济大师却是觉得屋内狭窄,况且天气惠风和畅,便叫刘禹搬出桌子来又在院子一角铺上稻草,再在上面铺上草席,几人席地而坐,畅聊起来。
不多时,刘道邻也回来了。关五爷则是跟在身后,刘道规见关五爷过来,便起身躲到屋里去。而刘兴弟则是早就忘了与自己父亲刘禹初见时的尴尬,房前屋后的嬉戏玩耍去了。
众人齐聚一堂,萧氏也在刘道邻的搀扶下,慢慢来到屋外,与众人相聚。刘禹对着关五爷行师徒礼,关五爷受礼之后,便与刘禹畅聊起来。
很快,臧爱青也是弄好了酒菜,刘道邻帮着端上桌来。刘禹又叫出刘道规在关五爷面前一阵说教。刘道规也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听着。
随后,刘禹对臧爱青说道
“岳父大人为何没请?”
臧爱青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站起身进屋去了。刘禹不知何故,正想追问,却被萧氏拦住,解释道
“你岳父三年前就死了。只留下爱青的一个堂弟还在老房子里生活。”
“死了?”
萧氏叹息一口气说道
“自从爱青嫁了过来,就一直屋里屋外地照顾我们母子。你岳父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几年前又闹那个五斗米道。你岳父在筹粮地时候,被五斗米道的土匪给杀了。”
刘禹有些惆怅,又问道
“堂弟是怎么回事?”
“你岳父有一个亲弟弟,一直在荆州生活。两夫妻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叫臧熹,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京口投奔你岳父。这就是你走了半年之后的事。两叔侄就一直相依为命,这不天杀的五斗米道杀了下乡征粮的你岳父。让臧熹现在又是独自一个人了。我说叫过来一起搭伙过日子。爱青始终不干,说你不在家,怎么能把自己家的人叫过来,平添一张吃饭的嘴。”
萧氏有些叹息地说道。广济大师插嘴说道
“古今所言之贤内助,莫过于此也!”
刘禹起身进屋,看着臧爱青独自一个人坐在萧氏地床边抽泣。刘禹瞬间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对臧爱青地亏欠着实太大了。便慢步走过去轻轻地坐在臧爱青身后,搂住臧爱青。臧爱青没有说话,只是仅仅抓住刘禹地手臂不停地抽泣。
刘道邻起身看了一眼屋内,轻轻带上门。走到院子里对着众人说道
“娘,关师傅,大师。咱们吃吧,让我大哥大嫂单独待一会儿。来,我代我大哥敬关师傅和大师一杯。”
关五爷与广济大师见状,也是趁机下了台阶。举酒应对,萧氏也是附和刘道邻地提议,招呼大家吃喝了起来。
刘兴弟好奇地趴在门缝边看着刘禹和臧爱青。刘道规上前抱起刘兴弟来到萧氏身边,萧氏抱着刘兴弟,嘱咐不要去打扰刘禹和臧爱青。
直到众人喝得微醺。刘禹和臧爱青才在刘道邻和广济大师地呼唤之下,慢慢出来。虽说臧爱青红肿着眼睛,但也看得出是心情好了许多。
众人其乐融融地饮酒,直到太阳西斜,这才作别告辞。刘道邻和刘道规兄弟送关五爷和广济大师一路回到竹林寺,已然是一更天了。便留宿在竹林寺。而刘兴弟也在萧氏地安排下,跟着自己睡。
待一切收拾完毕之后,刘禹与臧爱青回到屋里熄灯睡下。说了许多辛愁苦闷地话后,二人巫山云雨,尝试了久违的枕席之乐之后,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