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无子的烦恼【臧爱青难产丧子,刘寄奴愧疚难当】
诗曰:
都言多子乃多福,由来子多财不富。
奈何功名都存世,不见子来遗福禄。
话说刘禹在郁州大战之后,以孙恩为首的贼寇带着卢循和徐道覆等人退出了盐城。虽然如此,但其并未退走他处。而是聚集在距离盐城以东四十余里的海上,此地也归属于郁州,是一个能容纳上千户居民的小岛。
屡战屡败的孙恩当然直到,虽然刘禹是自己的克星,但其在陆地上威如猛虎的步伐是断然不敢踏足这波涛汹涌的海浪的。而自己则是可以借助强大的舟师在陆地和海上来去自由。孙恩选择再次退往海上,就是料定了刘禹难以对自己造成威胁。于是,在一阵时间的惊慌之后,孙恩自觉高枕无忧的在郁州岛上休养了起来。
且说沈典奉刘禹之命带领骑兵追击孙恩,待其上了船,迎着初升的朝阳奔去那虚无缥缈的海上之时,沈典带着如狼似虎的骑兵只能是望洋兴叹。良久,才反身回去。
此时,已然是精疲力竭的刘禹正在休养之中,而且自己与何无忌合兵一处,正在朝盐城进发。正当距离海盐十几里时,便遇见了回师的沈典。刘禹躺在榻上听沈典禀报完了一切,刘禹不由得愁容满面。何无忌见状安慰道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我们没有水师,也没办法给孙贼决定性一击。如今你身体抱恙,不如我们暂且回京口与父帅商议一下吧!”
刘禹听罢,也是觉得有理,但一转念又想,若是贼寇卷土重来又该如何,正欲说话,像是被何无忌看穿了心思一般。何无忌说道
“你也不必担心,贼寇怎知你回家了呢!你我就只带些亲兵护卫回去便是了。剩下的都交给他们吧!”
说完,刘禹点点头,召来檀韶和檀道济说道
“贼寇猖獗,我等并无水师支援,只能是望洋兴叹。如今我与何将军回京口禀明总帅,以作商议,军中大小事务就交与檀韶处理,军务防备,修筑盐城就交由檀道济负责。至于其他人等皆要管理好自己营中事务。不得有误。”
言罢,檀韶和檀道济都是领命而去。何无忌又留下梁安带领五千人马驻扎在盐城南五里处,互相协防。自己则是带领剩余的军马与刘禹一起回那京口去了。
走了有个五六天,刘禹、何无忌二人带着一众军马就渡过了长江,来到了京口的地界。拜见了刘牢之,又汇报了一些近些时日的战况后,刘禹就告辞而去,回家来了。
一路上,刘禹见到离家越来越近,心里也是越来越欣喜。不由得是脚下生风,片刻间就来到了自家门口。正好撞见刘兴弟满头大汗一脸慌乱地端着一盆血污之水泼到门外。
见到刘禹回来,刘兴弟先是一惊,接着眼泪就是夺眶而出,扔掉盆子,一下冲上去抱住刘禹大哭起来。
刘禹被女儿这一系列的举动给惊呆,连忙安抚女儿道
“闺女,不哭啊!爹回来了!”
正当此时,屋内传来急促的声音大喊道
“兴弟呀!快点啊!”
听到这个声音,刘禹是拉着刘兴弟就朝院内冲了进去,只见在后院的臧爱青房间内,传出来阵阵臧爱青的充满痛苦的喊叫声。
刘道邻和刘道规也都站在院子里,看着刘禹回来。一个个也是神色焦急,像是见到救世主一样。刘禹不明就里,直接就想要往屋里闯。刘道邻二兄弟将刘禹死死抱住。刘兴弟则只是在一边大哭。
只有萧氏,急切地劝道
“你娘子难产了!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说说你....”
说道此处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刘禹是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距离自己上次回家也已经是过了整整九个多月了。于是刘禹慌乱地在屋外大喊道
“青儿不怕,我刘寄奴回来了!”
连续喊了几声之后,臧爱青在屋内应该是听见了,于是已经破音的嗓子便穷尽力气地喊着
“刘寄奴,你个死鬼,都怪你!都怪你!”
臧爱青就这样喊着,刘禹在院子里不知所措地听着。刘道邻和刘道规也是默默地听着。刘兴弟则是来到奶奶萧氏身边抹着眼泪。萧氏则是心疼的摩挲着刘兴弟的后背。
过了许久,臧爱青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虽然如此,但却并未听到孩子的哭声。刘禹没有丝毫迟疑,三步并做两步走,径直冲向内室门口,却被产婆给拦在了门外。只见产婆手上还抱着一块已经被血染红的白布包裹着的人形的东西。
瞬间,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几乎每一个人都是露出急切而担忧又遗憾的眼神。刘禹则是红着眼睛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内室。
整个室内充满着血腥气,像极了自己在战场之上大战之后的肃杀惨状。刘禹看着躺在床上的臧爱青,虚弱而又无力,脸色极其苍白。床单上全都是血,周围止血的布是扔得到处都是。整个人躺在床上毫无知觉地昏睡着。在其手边的床单上已经是被抓破了。
刘禹心疼得快要喘不过去,正想要过去,却被产婆一把拉住。身经百战的刘禹自然不是一个产婆就能拉住的。一个抬手,产婆便被攘开很远,萧氏见状却是喊道
“拉住他!”
刘道规和刘道邻以及几个院工都冲上来死死拉住刘禹,将其拖到院子里。刘禹却是一边挣扎一边失去理智地大喊道
“放开我!放开我!”
直到刘禹精疲力尽,才一屁股瘫坐到地上。萧氏上前说道
“你娘子只是难产。”
刘禹全身颤抖着,慢慢抬起头,双眼噙满眼泪地望着萧氏喊道
“娘!青儿好可怜!”
这近乎哀求的语气,不仅让萧氏心如刀绞,也让周围的人一个个都是眼泪决堤。刘兴弟见到自己的爹如此这般,不由得是扑上去抱着刘禹大哭起来。刘禹亦是抱着刘兴弟大哭。
只有萧氏忍住了眼泪之后,对产婆说道
“我儿媳妇有无大碍?”
产婆亦是抹抹眼泪说道
“老夫人,这不怪我们不能保住公子。而是在夫人产前就已经胎停了。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况且夫人年级也大了,保胎能够到九个月已经很不容易了。老身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保住夫人的性命。现在我们还要进去料理一下。让夫人好好休息一下吧!男人都不要进屋,太晦气了!就让大小姐守在屋内吧!”
说完,萧氏点点头。产婆便转身去房里料理臧爱青去了。刘道邻和刘道规则是扶着刘禹来到萧氏的卧房内。刘道规率先说道
“大哥,我们以前的日子太苦了。大嫂自你走后两个月就发现有了身孕,但是大嫂以前吃的苦让她的身子很不好。现在年纪又大。娘吩咐我们,这是我们刘家的长子长孙,务必要好好保胎,我们是请遍了名医。也都.......”
刘道规不忍再说下去。刘禹只是自言自语道
“都是报应,都是报应。我没本事,没办法给你大嫂好的生活。”
说完不由得又是垂泣起来。
就这样过了三天,刘禹是每天都早早起来为臧爱青熬药,熬好了之后便让刘兴弟送进去,自己则是天天都守在臧爱青的房门外。直到第四天清晨,臧爱青从半睡半醒间稍微清醒起来,四周看看,只见房门外有一个人影靠在门框上。臧爱青以为是自己的女儿刘兴弟便喊道
“兴弟,为什么不披床被子?小心着凉!”
谁知话音刚落,门被慢慢推开一条缝,一个脑袋凑进来,臧爱青仔细一看,竟然是刘禹。惊讶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禹一把推开房门。一脸倦容但又高兴地说道
“青儿,你忘了。前两天我就回来了。你还骂我死鬼呢!”
说着这话的时候,刘禹一脸幸福。臧爱青被这滑稽的一幕给逗笑了。说道
“我都那样儿了,还记得什么呀!”
刘禹也是一阵笑,问道
“青儿,你好点了吗?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
臧爱青故作思考地说道
“我想喝鸡汤!”
言罢,臧爱青盯着刘禹,以为刘禹会推辞。谁知道刘禹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行!”
说完,是起身就走。来到院子里正好遇见刘兴弟起床,刘兴弟见到自己父亲如此欣喜疑惑地问道
“爹,你怎么了?”
刘禹非常高兴地说道
“你娘醒了。”
“真的?”
“自己去看啊!”
说着,刘兴弟便要望臧爱青的屋里跑去。刘禹却才想起问刘兴弟哪里有鸡。但刘兴弟却是丝毫不管自己这个父亲,刘禹也是只能嗔怪道
“得,我这爹呀!没娘亲。”
说着,只听得后院一阵鸡叫。刘禹正想去看个究竟,只见刘道邻一手提着一只老母鸡,一手拿着裤腰带走过来。说道
“大哥,你杀我杀?”
刘禹倒是疑惑地说道
“哪儿来的鸡呀?”
刘道邻说道
“大嫂有了身孕,让家里院工给我传话,让我整一些鸡崽回来养着。说是给大嫂补身体用。我整了一百多只。现在整个后院的菜地,一半都是鸡圈!”
刘禹倒是没好气地说道
“那也不用这么多啊?”
刘道邻倒是一副傻头傻脑的样子回答道
“我寻思让大嫂一天吃一只嘛!谁知道才吃半个月,大嫂看见鸡肉就想吐。这不就一直养着嘛!我不是早起上个茅房嘛,这听见你问兴弟哪里有鸡。不用问呐,肯定是大嫂想吃鸡了。我这就顺便捉了一只。”
刘禹笑着说道
“你小子真行!我来杀吧!”
刘道邻倒是阻拦道
“算了,我杀吧!大嫂刚刚醒,你去陪陪她!以前小时候,大嫂杀鸡改善伙食,就总是把鸡腿留给我跟二哥。现在轮到我了。”
刘禹感动地点点头,说道
“行吧!那你小心点。”
刘道邻说道
“你赶紧地吧!”
说完,刘道邻便让院工将鸡拿到厨下去了。自己则是去屋里收拾一番之后,便去厨下杀鸡炖了起来。
再说刘禹来到臧爱青身边,见臧爱青神情哀伤。不用问也知道刘兴弟将臧爱亲难产的事情给说了。刘禹正想要上前安慰,臧爱青却是强颜欢笑道
“兴弟,去给你爹打些酒回来。”
刘兴弟正想要起身,萧氏却走进来说
“我让他二叔去了。兴弟呀,来给奶奶捶捶背,让你爹和你娘待一会儿。”
“哦!”
刘兴弟听话地站起身跟着萧氏走开了。臧爱青却是开口道
“对不起,我没保住我们的孩子!”
刘禹听罢,内心升起一阵酸楚。走上前去,紧紧握着臧爱青的手。低着头不说话,臧爱青见状,也深知刘禹内心的自责。默默地抚摸着刘禹的手。
良久。臧爱青才说道
“我这个年纪,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为你生个儿子了。可惜你堂堂一个.....”
“一个无名小卒,一个砍柴卖草鞋的穷小子而已。”
刘禹接话道,满眼愧疚看着臧爱青。说道
“我杀戮无数,这也算是个报应。没有就没有。但你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刘寄奴欠你的,一定要以一千倍一万倍报答!”
臧爱青听罢,疲倦的脸上露出艰难地微笑。刘禹则是拉着臧爱青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闭上眼默默地享受着臧爱青手里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