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沉默的风云际会【初上征途遇劲敌,寄奴为兄檀道济】
诗曰: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上回书说道,刘寄奴带上自己的弓箭和关五爷的冷青锋离家,奔那京口城北的军营都尉赵无忌之处去了。只留下萧氏与臧爱青抱着刚刚过百日不久的刘兴弟,站在路口久久凝望。
且说这刘寄奴一路来到军营之外。巡逻的军士见此人身材魁梧,面露英武之气。又身负刀弓,想必也是投军来的,便问道
“可是来投军的?”
刘寄奴稍微站直了身体回问道
“赵都尉可在?”
军士对视一眼,又略带讥笑的表情说道
“赵都尉何等繁忙,汝乃何人?”
“赵都尉与我是旧相识,让我若去北府军,先来找他。”
军士听闻,即刻收起笑容问道
“你与赵都尉是旧相识可有凭证?”
“我叫刘寄奴,与都尉两年前平灭过五斗米道贼众,就那次在松花岗!”
刘寄奴说道。其中一名年纪稍大的军士思忖片刻,随即恍然大悟道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老弟,真可是箭法了得啊!哈哈哈哈哈”
一边说着,一边朝前走来双手拍打着刘寄奴的双臂。刘寄奴也露出笑容说道
“可否通报一声?”
军士随即遣散其余军士,独自拉着刘寄奴走进军营,直奔都尉大帐而去。片刻,在一处不起眼的大帐停下,军士让刘寄奴在帐外等候,独自一个人站在帐外整理衣冠大声喊道
“报!”
“何事?”
帐内传出赵无忌的声音。
“将军旧相识刘寄奴来了。”
帐内突然没有了声音,逡巡之间,赵无忌从帐内撩起帷帐探出半个身子四处扫看,看见刘寄奴,随即哈哈大笑,撩起帷帐站直身体,说道
“好小子,进来!”
刘寄奴也是面露喜色,随即便跑进大帐,都尉对着军士言语道
“没事了,去吧!”
军士遵命而去。
且说这刘寄奴入得帐来,赵无忌正独自一个人在帐内批阅多重军报,盔甲固定在木架之上,穿着便服。桌案上全是堆积如山的军报。赵无忌率先说道
“怎么,想通了?”
刘寄奴拱手行礼道
“草民家室已定,现特来赴将军之约!”
赵无忌点点头
“好小子,那我就不废话,我即刻休书一封,拨你些干粮,速速赶去广陵,找北府军冠军将军孙无终,就说是我赵无忌的推荐。”
刘寄奴认真地点点头,赵无忌也不废话,转身走到桌案前,拿起笔蘸饱了墨随手扯过来一张麻纸,在上面写了起来。
片刻,赵无忌写好信件,拿着信纸吹了吹,继而从一堆军报之中拨弄出一个小竹筒做的信件筒,将信纸卷了一下塞进信筒。又拿一个塞子塞紧,交给刘寄奴。刘寄奴接过来,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赵无忌略带疑惑地看着刘寄奴。刘寄奴则看见赵无忌在刀剑架上的佩刀,径直走了过去,抽出刀走到赵无忌面前。赵无忌睁大眼睛
“你干什么?”
刘寄奴将刀递给赵无忌,顺手扯起腰间所系的布条说道
“劳驾将军帮我割下来。”
赵无忌笑了笑,拿着刀一刀将一长条布割下来,刘寄奴将小竹筒在布里裹了两下,又解下身上的弓箭和冷青锋。将其捆在腰间,继而又穿上衣服,重新将刀功在身上固定好。对着赵无忌拱手行礼道
“谢将军恩德,寄奴告辞!”
赵无忌点点头,随即喊道
“来人呐!”
马上门外侍卫应声回答,赵无忌命令侍卫即刻准备一点干粮交给刘寄奴。事不宜迟,刘寄奴拜别赵无忌,出得军营来,便朝渡口跑去。
来到渡口时,已然是天黑。刘寄奴顾不得休息,跑到码头的募兵处说明自己的意图,管理募兵的兵丁让刘寄奴搭上官府的渡船,一起赶往渡口北岸。下得船来,刘寄奴便与一众参军的壮丁又趁夜赶了三十里路,在一处官道旁休息下来。
一路劳顿奔波,刘寄奴与众人皆倒地而眠,顷刻间便是鼾声大作。说来也正常,此地距离扬州城不过几十里,还算得上是安全和繁荣。因此众人心也放得比较宽。
时间到了寅时,一阵马蹄声将众人惊醒。刘寄奴也被突如其来的躁动所惊醒,举目一望,原来是官道上站满了骑着马的武人,为首的一个穿着明光铠,内衬锁子甲。想来必是此军的头目,周围的骑兵一个个都用长长的竹竿挑着灯笼,略微地照亮着周围的夜色。头目喊道
“朝廷收复黄河以南东郡、泰安郡,尔等可有加入高衡高将军麾下的?”
说完,众人皆面面相觑!
头目又大喊道
“是北府军的高将军。”
众人瞬间是炸了锅,随即一群人冲上去举着手聒噪道
“我等愿往!”
头目又抬眼看了下后面的人喊道
“还有没有?”
见不再有人举手,头目也不再啰嗦,吩咐部将说道
“凡举手之人,即刻往扬州城发放军粮衣被,登记造册,奔赴东郡。”
说罢,便带着一干骑兵策马而去,剩下的几名骑兵则带着报名的壮丁,朝那扬州城奔去。剩下的壮丁则有些人哀叹,还有一些人爬上官道跟着那骑兵队伍前去了。
刘寄奴则在树丛里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此时,突然一个粗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兄弟,看你背上这刀,是个好东西啊!”
刘寄奴往旁边站了一下,侧眼看侧身后的人影,只见这人影高大壮硕,与自己不相上下,但夜色如故,看不清此人得容貌。刘寄奴也不想多言,便席地而坐,继续睡觉去了。那人影自觉无趣,便也到一边的草里躺下,不一会儿,那人影便是鼾声大作。不多时,刘寄奴亦是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寄奴是觉得阳光刺眼。等到睁眼开来,除了耳边鼾声,周围早就是空无一人,只剩下被踩倒一片的荒草。刘寄奴眨眨眼,扭头朝鼾声看去,只见一莽撞大汗躺在草里双手抱在胸前,正在呼呼大睡。此人身形魁梧,古铜色面皮,满脸胡须。手脚粗大,虎背熊腰。真可谓是一难得的莽汉!
刘寄奴站起身环顾一下四周,空无一人。便走到莽汉身边,用脚轻踹其小腿肚。莽汉却一动也不动,刘寄奴又大喊一声
“胡人来了!”
那莽汉也是纹丝不动,刘寄奴这下蹲下身摇晃莽汉的臂膀,莽汉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但也是侧身而卧,不太清醒。
正当此时,一支箭直接射入二人旁边的树干上。二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支箭直接射进了莽汉的头发里,莽汉的瞌睡瞬间清醒过来,坐起身在地上向管道的方向蹭了几步,趴在地上。刘寄奴则是翻身躲到大树后面,利落地取下素弓,拔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眼睛警觉地盯着树藤覆盖的密林之中。
莽汉看了一眼刘寄奴,小声地咳嗽了两声,想引起刘寄奴的注意。刘寄奴却是一点都没有在意莽汉,继续端着弓箭搜索着可疑的情况。
莽汉见状,便言说道
“嘿!兄弟。我们快跑吧。”
话还未落音,一支箭突然射向莽汉,径直地飞过莽汉的头皮,说时迟那时快,刘寄奴松弦放箭,只见那箭矢径直飞向灌木丛里,发出一声闷响便没了声音。
“射中了吗?”
莽汉理了半天头发,把头上的箭矢拔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面露惊讶地自言自语道
“这是胡人的箭!”
刘寄奴此时再次在弓上搭好第二支箭,听闻莽汉说话,便扭头看了一眼莽汉,莽汉则趁势将箭递给刘寄奴。刘寄奴松开拉着弓弦的手,接过莽汉递过来的箭,在手上端详了一下问道
“你确定吗?”
莽汉爬了两步到刘寄奴身边说道
“我跟胡人打过交道,狗日的估计是被北府军打剩下的漏网之鱼。”
刘寄奴点点头,说道
“会射箭吗?”
“没你好!”
莽汉一脸认真地答道。刘寄奴随即将弓箭交给莽汉说道
“我去看一下,若是有什么动静,你看到人才放箭,明白吗?”
“明白!”
说罢,刘寄奴卸下箭壶留给莽汉,莽汉则张弓搭箭跪起身子依靠在树干处。刘寄奴取下背上的冷青锋,一把扯下裹着的白布,莽汉不由得眼睛朝冷青锋看去,又看了一眼刘寄奴的侧脸,心里陡然升起一丝畏惧。很快,莽汉稳了稳神说道
“真是一把好刀!”
刘寄奴没有搭理莽汉这句话,而是单手提起刀,猫着腰,步履轻盈地快速跳跃着靠近树藤,停留片刻扭头对着莽汉点了一下头,深呼吸一口气,一下子钻进青藤里不见了。莽汉举着弓箭,眼睛死死地盯着青藤,注意里面的动静。
突然里面传来打斗和嘶喊的声音。莽汉随即将弓箭瞄准青藤,拉满弓,等着出来的第一个人。很快,一个人影从青藤里蹿了出来。莽汉想都没想一箭射了过去。箭矢正中人影胸口,人影随即跪倒在地,低头而亡。
莽汉即刻搭上第二支箭,稳了稳神,端详人影。只见此人披头散发,额头上系着土黄色的头巾,身上的衣服交领左衽,毋庸置疑,这肯定是胡人。此时,青藤里的打斗停息,莽汉屏住呼吸盯着青藤,却见刘寄奴从青藤里闪身出来,满脸鲜血,面色冷峻,目光凶残。莽汉不由得自己打了一个冷颤,随即说道
“兄弟,受伤没?”
话音刚落,只见刘寄奴的左手被跪着的胡人挡着,从胡人背后刘寄奴一扬手,两颗人头被扔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在莽汉的膝盖边停了下来。莽汉一看,正是胡人的人头,血淋淋的还半睁着眼睛。
莽汉倒吸了一口冷气,内心突然对面前这个年轻人心里升起一丝敬畏。只见刘寄奴提着冷青锋大踏步走了过来,刀刃上只有一丝浅浅的血迹。刘寄奴来到树干处坐下,随手扯了一把草将刀刃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又用白布缠好。将其背负在背上。莽汉则是一直傻乎乎的看着刘寄奴,直到刘寄奴收回自己的弓箭,莽汉才清醒过来
“兄弟好刀法!”
刘寄奴则是冷冷一笑,点了一下头。站起身走到跪着已经死去的胡人身边,捡起一把环首刀,扔给莽汉
“带着防身,弓被我给砍坏了。”
莽汉看了一眼环首刀,又看了一眼刘寄奴,伸手捡起来,也抓了一把草擦了一下刀刃。一把将刀插在泥土里,拱手抱拳道
“在下高平檀道济!”
刘寄奴见状,则一脸严肃地拱手回答道
“彭城刘寄奴!幸会!”
“兄弟好俊的刀法,在下佩服!”
刘寄奴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回话道
“兄台往何处去?”
“跟你一样,参加北府军!”
“我跟你不一样,我去投孙无终将军!你呢?”
“那我跟你一起!”
刘寄奴看了一眼檀道济,说道
“不可。”
说罢,便自顾自地走向官道,檀道济见状快走几步跟了上去,说道
“都是北府军,有什么不可?一起路上还有个照应。”
二人走上官道,朝扬州城的方向走去。
“昨晚你怎么不跟那些人走?”
刘寄奴边走边问道
“现在跟着去那只是驻扎在地方,天天在老百姓面前耀武扬威,多没意思!”
檀道济说道。刘寄奴看了一眼檀道济笑了一下说道
“那你觉得啥有意思?”
“那当然跟你一样,砍两颗胡人的脑袋才有意思!”
刘寄奴笑了笑,说道
“这几个人都不够我练刀!”
“所以呀!上了前线有的是胡人砍!我就是之前当了一次兵又逃了,本来是为砍胡人脑袋去的,结果让我驻扎谯州,天天是对着长江看钓鱼。太没劲了。”
刘寄奴此时觉得,面前的莽汉竟然跟自己有着相似的报复,不由得心里升起一丝亲近感。随即站立重新拱手说道
“重新认识一下,兴宁元年生,二十一岁。”
檀道济也突然严肃地拱手言语道
“太和元年生,十九岁。”
“兄台若是不嫌弃,我便叫你一声贤弟!”
“大哥!”
檀道济突然单膝跪地,拱手施礼道。刘寄奴扶起檀道济,又上下打量一番笑道
“你这模样也.......”
檀道济即刻接着话茬说道
“是,这不生活没找落,长得是着急了一点。”
一边说,一边尴尬地捋着自己的胡须,刘寄奴见状哈哈大笑
“无妨,走。”
一边走一边拿出自己带的干粮,分给檀道济一块。檀道济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伸手接过干粮说道
“谢大哥!”
刘寄奴则笑着一眨眼,拿着干粮吃了起来。檀道济也是笑着把干粮往嘴里送。
阳光已然把官道照得发白,两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并排着在郁郁葱葱的官道边一边吃着胡饼一边走远。
“对了,那些人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叫我们?”
刘寄奴的声音响起。檀道济则是一边吞咽干粮一边回答道
“还不是怕去的人多了自己少分一口粮。谁叫我们睡得太死呢?大哥有水吗?”
“有”
说着刘寄奴取下身上的竹筒水壶,递给檀道济,檀道济拿着水对着嘴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又将其递给刘寄奴。刘寄奴也灌了几口,收好水壶,继续朝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