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风云之辈【刘禹初遇三小儿,王秀解谶归寄奴】
诗曰:
玉玺相传舜如尧,壶春堂上独逍遥。
唐虞盛事今寥落,尽卷清风入圣朝。
话说刘禹奉命南调吴兴郡之后,离别了蒜山的张月儿,是一路带领本部人马来到了吴兴郡。得知刘禹到来的刘牧之亦是欣喜至极,除了调集辎重粮草和筹集酒食犒劳刘禹的部下,还亲自准备家宴欢迎刘禹。刘禹倒也不客气,带着手下将官收拾打扮一番就径直奔刘牧之府邸而来。
却说一群人嘻嘻哈哈按照请柬上给的地址来到地点,一个个是傻傻地都惊呆了。没想到堂堂一郡之太守竟然不在郡守府衙后堂居住,反而是在一处城墙的拐角之下,修建了一处简朴的别院。刘禹与檀道济自是知道刘牧之的高洁,沈典、胡幡、蒯恩、檀韶却是不太理解,蒯恩先言语道
“将军,这是太守的居所?太过玩笑了吧?”
檀道济倒是接话道
“不懂就别乱说,先生虽是读书人,但是跟那些追求富贵的人不同,先生历来简朴低调。我与大哥皆是敬重先生。大哥,你说是吧?”
刘禹点点头说道
“道济说得没错,先生是我最钦佩之人。各位兄弟试想,假若先生是爱慕虚荣之人,又怎么会在我们数次与贼寇作战最为艰难时,准时送来粮草辎重呢?况且我们手下几千号弟兄一个个也都分得酒肉衣履,这难道不是先生的过人之处吗?”
檀韶接话道
“如此说来,刘先生果真是诚心全德,令人敬佩!”
几个人也都点头称是,檀道济则是说道
“大哥,快进去吧!看看先生是不是煮的青菜等着我们!”
言罢,几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刘禹正要上前敲门之际,只见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刘禹仔细一看,开门的乃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刘禹正欲开口询问,却见这孩子对着刘禹一拱手,显得甚是谦恭有礼,说道
“侄儿刘旅之拜见刘伯伯,我父早已温酒煮肉等候多时了,请刘伯伯和诸位叔叔入席。”
言罢,这小儿微微低着头,侧身做出邀请状静待在门边。刘禹一行人见状,迟疑片刻也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饶有兴趣地看着刘旅之,檀道济说道
“娃儿,你才几岁呀?就学得这般世故?”
只见刘旅之尚未回答,院中又走来稍微小个一两岁的孩子,骑着竹马,手里挥舞着树枝,对着刘禹一行人喊道
“诛杀贼寇!看我群鬼莫近刀法!”
说完,便扔下竹马,挥舞着树枝,在院中乱舞起来!样子滑稽又可爱。刘禹一行人又是一阵大笑。不多时,一位中年妇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走到廊下,看到刘禹一行人站在门口,欣喜地说道
“是刘将军来了吗?”
刘禹抬头看去,只见那妇人站在廊下,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刘禹忙迎上前去施礼道
“夫人,刘禹来了。您......?”
话未说完,门口的刘旅之落落大方的走进来说道
“回刘伯伯,这是我娘亲,那是我二弟。娘亲抱的是我三弟。”
刘禹这才明白过来,连忙对着女人施礼道
“先生与我兄弟相称,只因一直征战在外,聚少离多。不知先生已然成家与嫂夫人琴瑟和谐,今日第一次相见,也未曾备有什么礼物。实在是鲁莽了,还望嫂夫人莫要怪罪。”
檀道济与诸位将官一看,也都连忙整理衣冠对着女子行礼道
“嫂夫人恕罪,多有叨扰!”
女人连忙招呼几人入席,热情备至。刘禹问道
“为何不见先生啊?”
刘旅之抢先回答道
“父亲在和王伯伯说话呢。就在后院。”
女人说道
“大郎,快去后院请你父亲出来。”
刘旅之对着众人一施礼,便转身朝后院走去。刘禹与一众兄弟也都拖鞋进入正室来,只见正席上摆着两张桌案,其他东西两面相对也都整齐地摆着桌案,上面放着些素材肉食,桌案边都放着一缸酒。
刘禹问道
“还未请教嫂夫人高姓?”
女人抱着孩儿笑道
“将军抬爱了,贱姓江,江水的江。山东高平人士。”
正说着,刘牧之与一留着胡须的白衣书生来到正堂。刘禹与刘牧之是多年的老相识,一阵寒暄之后,便与诸位部将都一一互相介绍了。按主次排列入席,刘禹自然是何刘牧之坐在主席位。那白衣书生坐在刘牧之的身边。
却说那白衣书生是谁,原是与王恭同为太原王氏的士族王秀,只因自己南渡较晚,南北方的士族皆是看轻于他。这王秀倒是也不恼怒,只是把自己当成寒族,而广泛交友,且通历法天文,风水谶言。
刘禹众人已然是久已不吃宴席,突然一次,大家也都显得有些急躁,纷纷自斟自饮是不亦乐乎。刘禹也不管教,只是为众人开脱道
“王先生不要见笑,我等武人,常年风霜雨雪,这样的放松的宴会真是很难得,我的兄弟也都知晓我与牧之先生是多年的好友,一个个也都不太拘束,有点放浪形骸了。”
王秀倒是哈哈大笑道
“矫揉造作也为我王某所厌,既然今日能认识威震三吴的刘将军,也是幸事,来吧,干一碗!”
说罢,举起一碗酒一饮而尽。众人见状也都纷纷回敬王秀。刘禹只觉都是志同道合之人,便也大口饮起酒来。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禹拉着刘牧之问道
“先生,你是何时成的亲,为何我不知啊?”
刘牧之微微笑道
“就是从林场分手去彭城做官的第二年。相信这三个小子都见了吧!”
檀道济抢话道
“大儿子刘旅之那是彬彬有礼,像极了先生。老二挥剑斩贼寇,那可是像咱大哥啊!哈哈哈哈”
言罢众人都是一阵大笑。刘牧之也是大笑一阵说道
“这小子听我说德舆的事情,那是崇拜得不行。天天都嚷嚷着要挥刀斩杀贼寇。我也拿他没办法!”
刘禹笑着说道
“好小子!长大了也混个将军当当!”
众人饮酒说话,直到三更天才尽兴。饮酒较少的檀韶套了一辆马车,将其他个人扔到马车之上,带着众人回营去了。刘牧之则是留下刘禹与王秀来到后院书房休息。江氏命仆人收拾妥当之后,便安抚三个孩子睡觉去了。
且说到了黎明,刘禹醒来,只觉是口干舌燥。见身边的铺上并未有人,便起身想要去找水喝,却见旁边的屋里有光,刘禹走过去,却听闻屋内王秀和刘牧之的声音,刘禹索性蹲下听了起来,只听刘牧之问道
“德舆可真是有天子之相?”
王秀说道
“谶言上好像是这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我解开的前两句是对的?”
只闻得王秀沉吟片刻说道
“对也不对!”
“为何?”
“卯时金刀,确实为刘字。铸鼎九州,既可以理解为将军的名字禹,也可以理解为皇帝的意思。”
刘牧之继续问道
“那就是说德舆当皇帝乃是天命?”
“可以这么说!”
听到这里,刘禹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是忘了自己口干舌燥的这件事了。继续窝在屋外听着。
王秀继续说道
“至于你后面所说的这两句,断马槽食,立宝为尊。按照乾坤之术来说,当今晋室天子乃姓司马,曹魏之时就有三马食槽(曹)一说。如今晋室衰微,江山易主是早晚的事,恐怕刘德舆便是断司马家江山之人。”
“那立宝木尊呢?”
王秀沉吟片刻说道
“立者,高也。立宝者,宝在上是也。尊者为厚,有坤地之载物也。五行之中,土生木也。宝木相加乃是一个宋字。”
刘牧之继续问道
“那驱夷东水呢?”
王秀抚须笑道
“昔大禹铸九鼎以代九州,后周天子分封诸侯,以为华夷之辨。其北为胡,西为羌,南为蛮,东为夷。若非吴越以争齐楚,则不可与其视之为中华。今孙贼作乱,祸乱三吴、广陵之地,乃为东也。为吴越旧地。而刘将军几次大败贼寇,威名赫赫,正是驱夷东水之言。”
刘牧之恍然大悟道
“此言甚是。”
“至于最后一句,年九未六.....着实不知也!”
王秀一脸为难地说道。刘牧之则是劝道
“王贤弟如此大才,何不找为明主侍奉?以成大事?”
王秀则是尴尬地笑笑,不说话。刘牧之观察王秀片刻,又问道
“王贤弟看当今天下风云之辈,可有入眼之人?”
王秀依旧是摇摇头,说道
“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刘牧之又说道
“既然天命都说我家将军乃为天子,王贤弟可有考虑?”
王秀说道
“我乃闲云野鹤之人,与刘兄兴致相投而交。至于朝堂之事,确实是爱莫能助?”
刘牧之见状,只能是沉吟片刻,说道
“也罢!兴趣不在,也不可强求。”
刘禹此时确是按捺不住,推门而入。二人皆是大惊看着刘禹,刘禹也不管二人惊讶,径直坐下,对着王秀说道
“王先生觉得桓玄如何?”
王秀却说道
“刘将军乃是人中豪杰,为何还听窗户根啊?”
刘禹却是毫不在意继续问道
“王先生觉得桓玄如何?”
王秀摇摇头说道
“不过是天上纸鸢,高亢而无自力,锦色而乃脆薄,虽可风光一时,最终亦是随波逐流,落于山野!”
“那王先生觉得司马元显如何?”
王秀更是不屑,说道
“不过是冢中枯骨!”
“那刘牢之呢?”
王秀亦是一脸嫌弃说道
“优柔寡断,如水中禾草,一时拔尖而立,然终究毫无大用。且爱趋利而避害,不知万事要坚持到底,方可始终。终落尘土。”
刘禹正色道
“那先生觉得我如何?”
王秀突然神色紧张地看着刘禹,继而沉默不语。刘禹见状又追问了一遍说道
“先生尽管说来!”
王秀迟疑片刻说道
“既有秦皇横扫六国之雄姿,又有汉王拜将之谦卑。前可比光武之仁德,后可比魏武之足智。乃如东海之朝阳,泰山之巍峨,立于天地之厚德。”
刘禹说道
“先生说明白些,刘禹读书少,不太甚解。”
王秀沉吟片刻说道
“懂得韬光养晦,又懂狭路相逢。此乃真天子之兆也!”
刘禹即刻俯身叩头,王秀惊惧,即刻扶住刘禹问道
“将军这是为何呀?”
刘禹说道
“我非为我叩首,我乃为天下百姓叩首!贼寇胡虏,天灾人祸,百姓疾苦,先生心知肚明。我杀伐果决,只为一事,乃为天下百姓安逸而已。求先生成全!”
王秀迟疑
“这......”
刘禹也不拖沓,继续说道
“我曾为克钱塘而焦虑,纵马乡野以遣忧闷。但见田家宰牛一老翁,以牛肉相赠,只为求其家侄平安。百姓愿望卑微于此,起于山林的我,又怎可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王秀见状,深呼吸一口说道
“没想到将军心怀天下于此!若是将军不嫌弃,我王某便以一身白衣侍奉,助将军定了这江山,安抚万千黎民!”
刘禹再叩首道
“我代百姓谢过王先生!”
言罢,一旁的刘牧之亦是激动不已。此时,却听得屋外仆人开门打扫院子的声音,三人对视一眼,便悄悄起身回到书房睡下。本是佯装,却在不多时之后,鼾声大作,完全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