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意料之外【见王谧知朝廷乱,暗流涌动回函关】
诗曰:
柴门今日为谁开,花盛陋室满香庭。
越姬举眉托酒来,盈盏几杯倚晚晴。
话说刘禹第一次进入建康城便在城外见识到了当朝司马道子的仪仗,心里是暗暗不悦。谁料自己的心情竟然被身边的衣着富贵的桓玄所看穿,惊讶之余交换了姓名,二人倒也是真的投脾气。
如此一来二人认识之后,身为太子冼马又是大士族出身的桓玄便自告奋勇带着刘禹前去寻找王谧。谁料这王谧在这建康城最要好的朋友便是桓玄,刘禹跟着桓玄便进入了这繁华的建康。
二人骑着马,缓慢地在建康城里的街道上走着,一路上所见之景象都是刘禹未曾见过的。街道宽阔,房屋鳞次栉比;路上行人或锦衣傅粉、或风流纨绔。可谓是灯红酒绿风吹香,摩肩接踵盈满堂。
桓玄给刘禹介绍着建康的风土人情,街上来往的王公贵族或是歌者掩面淡鹅黄等等等等。刘禹对于这一切都感到陌生,打自己出生以来,所见最繁华无过于京口和扬州,若说北方,早就被几十年接连不断的战乱给摧毁,也是破败不堪、难以言说。
与此对比,建康城好像对于北方的战乱完全是没有丝毫影响,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刘禹骑在马上,俯首看着街道两边来来回回的行人,衣着富贵华丽,谈笑风生。街边的店铺,熙来攘去,商品琳琅满目。女人们在丝绸店里忙着挑选当季最流行的丝绸颜色,在香粉铺里忙着挑选最新上货的腌制,即使在路边的胭脂担子,也有平民家的女子在围着货郎叽叽喳喳地询问哪款胭脂最好看。
男人们或是骏马得骑,负箭蹬靴,高谈猎物的狡猾,自己是如何的百步穿杨。亦或是乘车潇洒,自纵身形;举酒而歌。在路上行走着的男人们带着身边的美姬,留恋于每个精美玩具的摊点。
刘禹有些应接不暇,桓玄说了什么是完全没有了印象。直到穿过繁华的大街来到一处深巷之中,此巷两边高墙黑瓦,房舍整齐俨然,但又豪华冷峻。巷口刻有“乌衣巷”三字。
箱子里来来回回的人,已然是没有了大街上那般放荡。每个人都衣着华丽谨然,但又欠身疾步而行,仿佛是深怕惊扰了谁一般。而桓玄则是完全将这些不放在眼里,只管骑着马让马蹄踩踏在被雨冲刷得圆润的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响声。刘禹也不敢多言,紧紧跟在桓玄身后。
且说二人行知一处高墙大院门前,只见这户人家,门漆黑色,雕梁画栋。只是无人看守,有些落寞。二人滚身下马,桓玄走上前去,伸手拍门。片刻,门分左右,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凑出身来,抬眼一看桓玄。脸上立刻换了一副脸色,谄媚地笑道
“哟!你瞧!我说今儿大清早喜鹊一直叫呢!桓老爷来了!”
桓玄似乎对这样的恭维早就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说道
“王四,别废话。去通知你家老爷,就说我桓玄带着他的故交来了!”
言罢,推开门只管自己往里走。这王四也不敢阻拦,只是侧开身让进来,还换了一副面孔喊手下的小厮
“眼都塞腚眼里了?赶紧的。没看见二位老爷的马都饿了吗?”
言罢,两个小厮跑出来,来牵着二人的马朝门外一侧的街道走去。而刘禹却呆呆站在原地,桓玄站在院子里,扭头示意刘禹进来。刘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院子里。王四关好门,径直招呼着二人穿过玄关,又走了好几进院子,这才来到一处花园内,王四说道
“二位老爷,在此稍后。我去禀报我家主人!”
桓玄一脸无所谓地点点头,径直穿过吃糖上的石桥,进入一处观赏台的廊下,两个婢女见状,赶紧过来帮桓玄拖鞋。桓玄脱完鞋来到地板上的一处芦苇席上坐下,说道
“老样子!”
两个婢女道了一个万福,便退下了。不多时,另外两个姿色更佳的婢女举着托盘过来了,在桓玄身边摆上一张小桌案,将托盘里的东西一一摆上来,有一叠腌制的梅干、一盘鲜桃、一叠糖腌的笋干、一盘切好的熟肉、一盘西瓜,还有一大壶酒放在旁边。
在桓玄对面也摆了一个位置,亦放上同样的东西。桓玄倒了一杯酒,喝了一杯,一副很解渴的样子。这才扭头看向还站在池塘另一侧的刘禹说道
“来吧!别拘束!就跟自己家一样,先喝点酒润润肠胃,一会儿再吃饭!”
刘禹这才上去,如桓玄旧事。登得堂来,坐到桓玄的对面。赶路饥渴,也便倒了酒吃喝起来。桓玄见状哈哈大笑。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王谧这才从屏风之后转身而来。见二人吃喝依旧,脸上大悦。又瞥见刘禹,眼里更是欣喜,径直走上前去,牵起刘禹的双手亲热地说道
“好个刘寄奴,果然是英武不凡!”
“王兄,好久不见了!令尊可好?兄长身体康虞否?”
刘禹也是很高兴地问好道,王谧笑着连连点头道
“好!好!好!都好!都好!”
“诶,缘分呐!想不到哇!”
桓玄在一边喝着酒说道。王谧扭头看了一眼桓玄,笑着说道
“好你个桓敬道,又来我家吃喝了不是?”
“诶,还真不是!你刚刚叫刘兄可是小名?”
王谧认真地点点头。又转身回到主席位上坐下,婢女又端来一样的酒水瓜果放在王谧身边。王谧倒了一碗酒一口饮下,问道
“寄奴,你有大名了?”
“单名一个禹字,大禹治水的禹。字德舆。”
“是何人所起?说来听听!”
刘禹便把起名字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王谧与桓玄也是听得哈哈大笑。随后,三人又说了些闲话。直到一壶酒喝完,刘禹才言说了自己此次来建康的目的。王谧欣慰地说道
“关五爷所求,不敢不应。况你刘禹家人,我理应照顾!”
刘禹千恩万谢,王谧都受了又问道
“德舆,听你所言,岂不是回来已经快一年了?”
“差不多!”
王谧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
“你是在北府军孙无终帐下?”
“正是!”
王谧沉吟片刻说道
“那你驻守何处?”
“函谷关。”
“那你可认识东野防?”
刘禹有些意外,便说道
“那是我的下属!”
“他投敌了!”
刘禹大惊失色!惊讶地问道
“这是为何呀?”
王谧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
“一个月前,北府军传来奏报,言说姚氏在关中再立秦国。并东进弘农、上洛二郡。司州城与函谷关之兵尽损,守将东野防降了秦国。副将檀韶不知所踪!”
言罢,刘禹脸色难堪,独自发呆。良久,桓玄才宽慰道
“当年家父西征巴蜀,北伐夷狄。对晋室立有不世之功,不也被朝廷猜忌么?现今北府军为王恭所掌握,怕是很难再有作为!”
刘禹还是没有说话,王谧接话道
“不过,现在孙无终派兵据守函谷关,姚氏尚未进军洛阳。河北之地又多陷于拓跋氏,慕容氏分为两块。看样子,慕容氏怕是要进取齐鲁之地。彭城刘牢之所率北府军怕是要南撤,孙无终恐怕守不了洛阳了!”
刘禹听罢,说道
“如今朝廷作何打算?”
王谧摇摇头说道
“司马父子毫无办法。两年前,新帝即为,司马道子有拥立之功。大肆党争,以翦除异己。”
话音未落,桓玄突然正色道
“我还有事要告辞了!”
王谧看了桓玄一眼,眼神里有些异样,随机又点点头。说道
“那我就不送了!悄悄的走!”
桓玄点点头,与刘禹拱手示意,便辞别而去。刘禹见状,有些疑惑问道
“桓兄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王谧却示意刘禹不要再问下去。直到桓玄走远,王谧也只是拉着刘禹说些其他的闲话。刘禹当然直到其中必定有事,既然王谧不愿意多说,自己也不问便是了。
良久,王四进来在王谧耳边嘀咕了几句随后退去。王谧才对刘禹说道
“司马父子忌惮桓家在荆州的势力,便招来桓玄到建康城为太子冼马。如今桓玄早就谋划要逃离建康,回荆州去。今日怕是出城后,又发现了司马道子派人跟踪,恰巧带你来我的府上。以掩人耳目,这是巧合。这桓玄也真是有些运气。”
刘禹恍然大悟,说道
“现在怕是回去也难了。朝廷如此不安,前线军队溃败。当如何是好!”
“你先在我家住下,待明日我去衙门看看有没有你们孙无终将军的奏报,再做打算!”
“也只好如此!”
言罢,王谧又叫家仆准备了丰盛的饭食,二人吃得一饱。饮酒直到深夜,才各自谁去。
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刘禹这才醒来,询问之下才知王谧早已入朝去了。直到下午太阳偏西,王谧才回来,对刘禹说道
“恰好你在我这里,就不用麻烦了。这是传到京口的公文,你看看,你们将军真的要招你回去!”
言罢,从怀里掏出一封军报公文交给刘禹,刘禹看了果然是孙无终将军的大印。刘禹不敢怠慢,连忙说道
“事不宜迟,我得赶回京口安顿一下家人。刘禹多有叨扰,这就告辞了!”
王谧也不挽留,只是给了刘禹一袋马蹄金又拿了些干粮交给刘禹。辞别王谧,刘禹出门骑马便朝城外奔去!
且说一路快马加鞭,到第二天半夜。刘禹这才归得家来,萧氏与臧爱青全都被叫醒。刘禹交代收拾一番之后,便睡去了。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刘禹将钱全部留给臧爱青,自己只是带上干粮和些换洗的衣服,背着冷青锋再次离家而去。
刘禹一路风餐露宿,策马北去。半月之后,刘禹来到洛阳,向孙无终报到。孙无终见刘禹归来,脸上尽是疲惫的神态有了一些舒展,说道
“德舆,你可算回来了!”
“将军受苦了,卑职回来迟了!”
孙无终摇摇头说道
“东野防投敌了!”
“我知道!”
孙无终一脸疑惑,刘禹见状也不隐瞒,便一一将其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孙无终也不纠结,便直接说道
“你在司州所经营的全都毁了。现在函谷关也是危在旦夕,我也没有多余的兵力给你,不然你就再回函谷关吧!”
“姚氏越函谷一步,请将军取刘禹项上人头!”
言罢,孙无终扶起刘禹,又说了些体己的话。刘禹便辞别孙无终,径直朝那函谷关去了。
且说刘禹一路飞奔至函谷关,流亡进关的汉族百姓见刘禹到来,纷纷追随刘禹。从司州城溃散的兵勇见知晓刘禹归来,也都纷纷追随。
等到刘禹到达函谷关时,已然拥有了数千兵士和两万百姓。刘禹将百姓尽皆迁往洛阳近郊,又挑选了些青壮年充入军队。函谷关的守备力量大大增强,一时间,孙无终的后顾之忧被解除。不由得大笑叹息道
“刘德舆,真乃吾之肱股也!”
随后又安顿刘禹迁过来的百姓,再又拨给刘禹许多粮草。短时间内,洛阳竟然暂时安全了。
北方算是暂时稳住了,只是以桓玄为首的士族子弟们却是一个个摩拳擦掌,与朝廷对立。远在长江以南的建康城一时间又是风声鹤唳,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