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章 齐宫
到了临淄城中,鬼娘将解药扔与小西,小西吃了之后却仍是一副神色黯然样子。她回想起上次和鬼谷子一同来的时候,恍惚觉得竟是十分遥远之前的事情。她已经许久没见着鬼谷子了,也打听不到他消息,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为何现在都还不来找她?这段时间她受了多少委屈,难道他就一点也不在意吗?小西心中记挂着鬼谷子,又害怕他是不是再也不来找她了,想到这里,顿时一股沉重的被遗弃感涌上心头,若不是碍于众人脸面,她真想放声大哭起来以求发泄。然而姜夷却是另一种心境,他第一次来到临淄,瞬间被临淄的繁华热闹景象吸引住了。街道宽敞干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就像是在举行一个盛大的节日似的。左右两侧商铺鳞次栉比,锦旗招展,各种货品琳琅满目,许多都是他没见过的。他左顾右盼,喜不自禁,此刻真是让他大饱眼福。穿过人来人往的闹市,众人皆投来敬畏的目光,也让姜夷也觉新鲜,不自觉涌生出一种风光的虚荣之感,不过人们并没有看他,他们目光都是随着昂首挺胸走在前头的田忌而移动。这对田忌来说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他没有丝毫放缓脚步,而是催促着马夫快点向前,以求能早一刻到达齐宫。眼见齐宫气派的青瓦红墙近在咫尺,小西突然掣住马头,不动了。田忌见情况有变,急忙叫马夫停住马车,回过头对小西道:
“姑娘,你这又是怎么了?”
小西绷紧了脸,道:
“我不想去了。”
“都到宫门口了,你就不愿进去看看?宫里面玉宇琼楼金碧辉煌,奇花异草遍地都是,这世上没有几人能有这样的机会,你就真的不愿进入其中瞧上一眼?”
小西颤抖着声音道:
“你们齐王会杀了我的,我这进去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姜夷惊讶万分,惶惑地看着小西,不知如何是好。田忌面容收敛,郑重道:
“姑娘,这可由不得你了,我已经禀告君上你会亲自来请罪,你现在若不去便是罪加一等,后果更加严重。你虽然以下犯上,盗取宝物,我不知道君上要如何惩治你,但我觉得你也罪不至死吧。”
小西抿着嘴不回答,可泪珠已经从她白皙的脸庞上悄然滑落,她害怕了。看到这个平时一贯任性胡闹的丫头此刻楚楚可怜的模样,田忌心里也软了。他叹了口气,道:
“放心吧,你孙师兄也在,他会替你求情的。”
听到这话,小西的心这才稍微踏实一些,她擦去泪痕,向田忌点了点头,这才轻轻踢了下马肚,跟在田忌后面进了齐宫。齐王在正殿之中等候,听到有人报告田忌等已经到达宫中,不惜亲自下殿迎接。田忌他们见到齐王便猛然下跪,田忌俯首道:
“末将长时间滞留在外,耽误国事,实在罪该万死,请君上责罚。”
齐王长笑一声,疾步上前抱起田忌,道:
“将军总算回来了,孤这心就安了。孤常日思夜想,唯恐将军有什么不测,幸好将军平安归来,不然那齐国损失可就大了。”
田忌激动万分,竟情不自禁地淌下了几滴眼泪。齐王依旧笑容满面地握住田忌双手,君臣二人携手步入了正殿。田忌走入正殿时,见到角落之处坐着一瘦削男子,那男子披着长发,一身素白,飘飘然有出尘之姿,田忌欣喜道:
“军师何日到的临淄?军师离开临淄许久,让田某实在好生挂念啊。”
这人便是在齐国家喻户晓,在天下间也赫赫有名的奇才孙膑。孙膑笑道:
“孙某回临淄也没多久,将军别来无恙。”
孙膑轮椅之后站着一位年纪比姜夷大不了多少的美少年,他生得眉清目秀,面如傅粉,模样十分俊俏。他小心地把孙膑推至殿堂中央,田忌忙抱拳道:
“末将见过太子。”
太子微微笑道:
“田叔叔在我面前不必多礼。”
君臣几人叙礼完毕,齐王便对太子道:
“因齐,你带两位小娃出去转转,孤跟你两位叔叔有要事商量,待会孤再传唤他们。”
太子道了一声“喏”,便指引小西和姜夷走出了正殿。待他们走后,田忌向齐王呈上太公宝盒,并汇报了这一路上的经过。齐王听完之后,脸色并没有什么异样。齐王指着太公宝盒问道:
“将军可曾打听出这宝盒的打开之法?”
田忌道:
“据那丫头所言,太公宝盒只有姜氏后人才能打开,其他人就算用强力,也绝无可能。”
齐王把玩着盒子道:
“这说法倒和军师所说一致,不知军师是否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宝物?”
孙膑沉吟一阵,道
“此盒乃姜氏一族秘传之物,外人知之甚少。听师父说里面装的是姜太公的武功绝学,另外还要一样事物师父未曾告知与臣,请君上恕罪。”
“无事,等下打开便知。青衣,你所说的姜氏后人在哪里?”
青衣上前揖了一首,道:
“君上,臣进城之时已命人缉拿,不久便可到宫中。”
“好好,那孤就在这里等他。”
田忌踱至青衣面前,悄声道:
“这无缘无故的怎么又有姜氏后人冒出来了啊?”
青衣笑了笑,道:
“当年宣后生产之时其实是一胎双生,姜贷先出被宦官抱走,后出的那一个则被先王抱走了。先王明白若是让两子成年,以后必将对自己局势不利,故而让臣将后出者秘密处理掉。只是那时君上也刚出生不久,先王也由此而动了恻隐之心,所以迟迟不忍下手。臣见先王左右为难,便想了个办法既可以保留这婴儿,又不会让先王担忧,故而在其脑后轻轻拍了一巴掌,就算其长大也只是一个神志不清的废人,对先王大业毫无威胁。”
田忌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大头领手段果然高明!”
太子因齐领着小西和姜夷到了正殿旁边一处游苑之中,只见里面奇花异草,碧水幽石,精致美轮美奂,有如仙境。小西不禁赞道:
“好美!”
因齐虽然身处宫中,所见遍是美女,但他见到小西清丽脱俗的美时,不由得就被她深深吸引住了。他一心想讨好小西,便道:
“姑娘若是喜欢这里,可以随时来玩啊。”
小西却又不屑道:
“我可不敢再来了,来了说不定又要被你们当成贼。”
因齐讪讪笑道:
“谁敢这么大胆如此对待姑娘,我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他。”
小西听了因齐的话后心中也是欢喜,她朝因齐莞尔一笑,便转身蹦蹦跳跳地在花苑里东瞅瞅,细看看,那娇小的背影看起来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翩跹游弋于花丛之中,让因齐不禁看呆了。然而此时姜夷却像个窃贼似得,脚步小心翼翼,生怕踩坏其中的一花一草。他自小在琅邪小城里长大,眼界狭小,哪里见过此等王宫别院的美景。他看得眼花缭乱,口中喃喃自语,只道着:“这花太美了吧……这草生得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不过当他看到苑外一个身影时,他的目光却是再也不能从那人身上抽回来。他的瞳孔就像突然受到刺激了一般瞬间放大,他看到那人虽然身材粗胖,模样看起来就像一个常年劳苦之人,但是其五官却像极了自己的父亲。那人被身后四个侍卫押送着往正殿走去,神色惶恐欲哭,他频频回头,却也不看那几个侍卫,似乎在盼望着什么人能出现在他视线里。然而除了那几个侍卫,在他身后就根本没其他人影了。姜夷眼里再也容不下那些美丽的花草,急忙唤道:
“小西姑娘,你快过来看。”
“怎么啦?”
小西好奇地走了过来,她顺着姜夷的手指看去,也看到那人。她眉头紧锁了一阵,道:
“这人的打扮看起来不像是宫中之人,倒像是一个普通的市民……为何田忌一回宫就抓了那人,莫非他与太公宝盒有关?”
小西心念急转,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也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她没有注意到此刻姜夷的脸就像一块石头一般僵硬,只急忙拉着他的手道:
“我们回宫殿里面去,就知道那是什么人了。”
因齐见到刚才小西和姜夷两张小脸都差点凑到一块了,心里正不是滋味。这时候又见小西拉着姜夷的手急往正殿跑,心中就像了打翻了个醋瓶子似得。他拦住二人道:
“你们不要乱跑。”
小西不高兴道:
“你干嘛要拦住我们。”
因齐严肃道:
“父王还未传唤你们,你们就不要去正殿。如果你们现在闯进去的话,父王会很生气的。”
小西也愤恨道:
“生气就生气,反正我已经闯过一次祸了,要杀要剐随便他好了。”
因齐自觉刚才的话触怒了小西,于是赔笑道:
“姑娘莫要生气,父王一向对鬼谷门人爱护有加,姑娘这么说可就严重了。但是……”
因齐话锋转向了姜夷,神色一变,冷冷道:
“倒是你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小子,若是你不顾宫中的规矩,恣意妄为的话,那就没人护的了你,说不定还会让你人头落地。”
这话说得直让姜夷又是羞愧又是恐惧,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可小西却听了更觉不快,她不耐烦道:
“好啦,你别吓唬他了,我们现在不去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