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夜闯齐宫
齐国国都临淄繁华盛景,天下闻名。道路宽敞整洁,人流车马,络绎不绝。商市繁荣,各种酒楼面铺鳞次栉比,门前小旗迎风招扬,吸人眼球。临淄各类建筑密密麻麻,排列紧凑。繁荣地段的豪门大户之家,华美工巧,巍峨气派。街头小巷的寻常人家,也是别具一格,门前院落一般都会有一个精致的小花园,让人见了会产生一股清新爽目之感。当然各类建筑中荡人心魄的当属王宫无疑,厚实高深的青瓦红墙,围了长长一圈,挡在最外层,让人望而却步。里面琼楼广厦拔地而起,雕梁画栋,众多亭台楼榭星星点布在其间,彰显出王侯之家的雍容华贵。花园里的奇花异草,水景处的远方怪石,无处都不透露出高雅奢侈的气息。然而夜晚降临的时候,盏盏萤灯尽熄,一切都被黑色的幔布遮盖,即使是美轮美奂的王宫也难逃被黑暗一股脑吞入腹中这种困窘的局面。
到了深晚时分,王宫之内一片漆黑,只有半掩着的月色投下微弱光辉,这里也没有声音,安静得可怕。但是这种安静也有时候会被由远及近的轻微脚步声暂时驱逐,守护王宫的士卒打着火把分成数队在各个角落巡逻,恪尽职守,保卫着他们君上的安全。王宫回廊深处稀松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一老一少两宫奴打着灯笼匆匆行走,他们在为某位不省心的嫔妃办完差事后,正往回房休息睡觉。那小的突然面带苦色,对老的道:
“这附近哪里有尿尿的地方,我憋不住了!”
老的哂笑道:
“只不过帮娘娘办了件差事,娘娘高兴赏了你壶酒,你就兴奋得忘乎所以,全一个人喝了?现在好了,宫闱禁地,哪有让你尿的地方,憋死你这混小子。”
“不行啊,老公公,我没有分一杯酒给您,是我错了,犯不着为这点事计较吧……”
“你哪有错啊,是我错了。你要是憋不住,那就就地解决吧,嘿嘿。”
“这哪成啊,这要被发现了我就是就地处决,你不知道么?”
老宫奴眼珠一转,阴笑道:
“我倒是知道这边上有个地方合适,不过老奴今儿手里有点紧,还欠了点赌债,你若是方便也帮帮老奴吧。”
小宫奴没好气道:
“你、你是想趁火打劫吗……行了,我回去给你就是。”
“我要的可是你一个月的供奉。”
“老不死的东西,你敢不敢直接跟我抢啊。”
“那你就不给吧,要是你憋不住尿出来半分,这也是犯了亵渎之罪,可是要杀头的。你要想一个月供奉换你一条狗命还是很值的。”
小宫奴内里越来越急,真的是憋不住了,为解眼前之急,他只得答应老宫奴:
“行行行,我今日算自己背,竟撞到了你这号人。你赶紧带我去吧。”
俩人心急火燎地走到一处庙堂前,这庙堂低矮破旧,外墙彩漆悉数剥落,斑驳陆离,已是常年没有人来修葺。走了进去之后,里面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闻得一股浓重的骚臭味迎面扑来。他们急忙捂住了鼻子,惊慌之中还用脸撞破了好几个黏黏的蜘蛛网。小宫奴不禁骂道:
“王宫之内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地方?真是奇了怪了……”
老宫奴冷笑道:
“要说以前这可是王宫之内最受尊崇的地方,其他什么金碧辉煌的流銮大殿都不及它。”
“怎么可能!你要这么说我还敢在这里尿?”
“嘿嘿,你有所不知。这里乃是以前姜氏先王的宗祠,供奉的是太公、桓公这号人物,你说尊贵不尊贵?”
“哦,我明白了。那几位先王确实了不得,可又怎么样呢?齐国早就不属于姜氏了,到现在他们也只配喝我的尿,哈哈。”
小宫奴生性狂妄,今儿又得了某位嫔妃夸赞,还被赏赐了一壶美酒,那目中无人的轻狂便一发不可收拾。想当年姜太公是如何叱咤风云,威名响彻四方;他的子孙桓公奋祖先之余烈,南征北战,驱逐强虏,终于赢得天下人尊崇,被称为霸主。然而如今,他们魂归尘土了,光辉荣耀的事迹也逐渐被人淡忘,才使得这宫中的小奴才失去了尊敬畏惧之心,不管先人曾经做出多么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他们的亡魂也可随意被后人践踏。小宫奴捉急地解自己裤腰带,准备开闸泄洪,可此时酒劲上脑令他昏昏沉沉,黑暗之中他一时找不到绳头,正感焦灼烦躁。他突然瞥见从自己身后咫尺范围内冒出一个人影,油然而生出一股怒意,嚷嚷道:
“喂,你靠这么近让我怎么尿?快走远……”
话未说完他闷哼一声,突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而带他过来的老宫奴早在他之前就已经倒下了。只听得从破败的庙堂中传出一声埋怨:
“臭男人,臭地方,臭死我了。”
没过多久,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庙堂门口,微弱月光下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觉她约莫十三四岁年纪,一身淡紫的衣服,如刀削般的肩上斜斜挎着一个手工精巧的布袋。她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小方盒子,将之托在掌上凝神细看许久。不过她也看不出有什么端倪,试着上下掰开方盒,却又是不管使多大劲都不能打开。气得她杏腮鼓圆,嘟囔道:
“我怎么就打不开呢,真是奇怪。算了,回去看师父能否打开它,要是他也不能,那我就使劲笑话他。”
一想到这里,她心情大好,朱唇皓齿间都流转出丝丝笑意。她把方盒放入布袋里安置妥当,然后施展轻功,翻身跃上屋脊。她从一道屋脊飞至另一道屋脊,既如燕一样迅疾灵巧,又如猫一样悄无声息,在王宫巡逻的守卫军哪里能察觉到她的身影。她来去无踪,去留无痕,就同暗夜里的精灵一般隐秘自在。不过当她看到一间大殿内透出微弱的灯光时,顿生好奇之心,便轻轻落了下来。这间大殿居王宫中央,巍峨恢弘,少女觉察出这大殿周围里外都有数队军士巡逻,四面又各站满一排手执长戈的兵甲,守卫十分森严。她心生好奇,便轻轻落在这大殿屋瓦之上,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块瓦片,往下俯视。大殿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她看到底下殿堂主位席上端坐一人,头顶王冠,身着暗红色长袍,气度威严不凡,正襟危坐地坐着。少女猜测此人便是当今威震天下的君主——齐王田午。自打齐魏之战后,齐国成为七大王国中威名最胜的国家,而它的君主则收获了其他诸国君王的尊敬。
少女窥探一会儿,见齐王仍旧一动不动地坐着,心中大感失望,于是便欲离去。就在这时殿外匆匆走入两人,见到齐王就往下跪拜,双双道:
“末将田忌,微臣青衣参见君上。”
齐王摆手道:
“起身吧起身吧,你们一路劳顿为孤办事实在辛苦,也无须多礼了。”
“喏!”
青衣站起身来有意无意地朝上瞥了一眼,少女瞧见这人目光犀利,心知他武功修为必然极深,所以不敢再往下仔细瞧视,只得移开视线,附耳细听。幸好青衣并没有即刻发现屋上有人,虽然他感觉出上面有一丝异样,但在齐王面前他不敢造次,故而只是蹙了蹙眉,垂首侍立一旁。田忌禀告道:
“君上,末将去燕国已将君上修订盟约的旨意告知了燕王,迫于君上的威严,燕王已经答应了。”
齐王面色和悦,哈哈笑道:
“好好……有燕国与我们结盟,就再也不惧莱公那老儿与楚国勾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