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妇娘蛇蝎心 袁纥战太庙
宛丝通禀妇娘:“夫人,她们来了。”
妇娘打开殿门,妇癸被眼前的一幕,骇得目瞪口呆:子引被吊在梁上,下面是虿坑,诗语一身鞭伤,浑身血迹斑斑。
愤怒战胜了恐惧。妇癸怒斥妇娘:“妇娘,我们同是大王嫔妃,姐妹相称,王后对你宽容体爱,你因何加害子引!对一个小孩子使用这种手段,你不觉得羞愧吗?”
妇娘满脸不平:“姐妹?你们什么时候把我当成姐妹!你们沐浴天恩的时候,可曾想到我这个姐妹!你们谈笑风生的时候,可曾想到我这个姐妹!你们俱有子嗣,承欢膝下,我呢?我有什么?你尝受过被人冷落、被人遗忘的屈辱吗?
以前你们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今天,你们便要一个个匍匐在我的脚下!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得到,我经受过的屈辱,今天要加倍偿还在你们身上!”
妇癸:“妇娘,你疯了!你考虑过这样做的下场吗?你要因仇恨葬送掉自己的生命吗?”
妇娘:“我是疯了,我是被你们逼疯的!下场?生命?生命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我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命,我要为自己,开创全新的生活!”
妇癸:“妇娘,你被仇恨夺去了理智,你因仇恨泯灭了善良的天性,仇恨不应是生活的全部,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现在迷途不远,赶快醒悟吧!”
妇娘:“可怜的妇癸,风云突变,山河易色,你竟一无所知!我很清楚我自己所走的路,我不用你来指点迷津!侍卫听令,把妇癸捆起来,把两个孩子都吊上去!”
妇癸拉起两个孩子,转身欲逃,奈何,那些如儿狼似虎的侍卫已经扑上来,妇癸三人,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妇癸被五花大绑,扔在诗语旁边,子跃和子载被吊在梁上,正对下面的虿坑,子跃、子载吓嚎啕大哭。隐月殿,变成了森罗殿,变成了人间地狱,充满了阴森、恐怖!
忽然,隐月殿外传来了人喊马嘶之声,是大司农妇妌带大队人马赶到了,妇妌命人将隐月殿层层包围之后,带着一队人马杀将进来!
隐月殿中,甘宾部署了二百巫族暗卫,此时便从暗处杀将出来,与妇妌军混战在一起。
妇妌身经战阵,指挥有方,而暗卫暗杀则可,战场搏杀却未经训练,此时更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不消片刻,妇妌已杀散暗卫,冲进殿来。
甫进大殿,妇妌见眼前惨景,心如刀绞,子跃哭喊着:“母亲,快来救我,母亲,快来救我……”
妇妌便欲挺剑而上,妇娘大喝一声:“妇妌止步!不要儿子性命了吗?”
说罢,将拴在柱子上的绳子一松,子跃刷的一声,急遽下坠,身子瞬间便消失在虿坑中!
妇娘将手停住,子跃的脸已接近坑底,坑底毒虫遍布,黑暗阴森,毒蛇吐着信子,在子跃面前游走!子跃在坑中惨叫:“母亲救我!母亲救我呀!”喊着喊着,突然没有了声音……
妇妌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咣当一声,将长剑抛在地上,“你让我怎样都可以,放了我的孩子!”
妇娘手一伸,将子跃拉将上来,妇妌急步上前,关切地望去,见子跃面色惨白,已经昏厥过去,妇妌正欲伸手抱住,妇娘一用力,又将子跃吊在梁上。
“侍卫上前,绑了妇妌,先让她们姐妹团聚一下!”妇娘连战连捷,双将妇妌收入囊中。
妇妌怒喝:“妇娘,你灭绝人性,丧心病狂,大王不会饶恕你的!”
妇娘像是受了提醒,猛然间醒悟一般,“哦,对了,大王,你们心心念念的大王,为什么还不来呢?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命在,好吧,我就做一件善事,把你们朝思暮想的大王唤来,让你们共赴黄泉,免得寂寞。”
妇娘下令:“放下诗语,让诗语给大王带话,天已将午,让大王到隐月殿来用午膳吧!”
侍卫松开绑绳,诗语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又扑地一声跌倒在地,这个柔弱的女子,一身鞭痕,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妇妌满脸爱怜:“诗语,你受苦了!”
诗语涕泪长流:“我对不起王后,没有保护好公子。”
妇妌:“你做的很好,你用行动给孩子们上了一课,你让孩子们知道什么是坚强,什么是生命的高贵。”
诗语:“我该不该去通知大王?”
妇妌:“听妇娘的口气,怕大王现在亦在窘境,他也许更加担心我们的处境,也好,你把这里的情形告诉大王,大王若能来,我们风雨同舟。”
妇癸:“让大王多带兵马,把这肮脏的隐月殿踏平了吧!”
诗语站起身来,整了整发髻和衣衫,踉踉跄跄地,向大街上走去。
壬戌日,巳时,太庙之中,武丁正长跪祈祷,寂静空旷的大殿中,武丁的身影显得孤独寂寞。
突然,太庙长街之上,甘宾率一千羽林卫,从深巷中杀出,直奔太庙,众军士随甘宾的声音高呼:“捉拿刺客,护驾勤王!捉拿刺客,护驾勤王!”
喊声穿透长街,传进大殿。武丁眉头微微一蹙,身形却丝毫不动,仿佛入定一般。
甘宾率羽林卫从太庙山门冲入,飞步踏过庭院、莲池,过钟鼓楼,堪堪杀上台阶。
纷乱的脚步声,踏碎了太庙的寂静,惊起了殿脊上的寒鸦,扑棱棱凌空而起。武丁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横卧膝前的照胆剑。
斯时,惊闻号角声从廊道中响起,顷刻间,太庙大殿外围的廊道中,涌出了全副武装的三千甲士,手持弓弩,腰佩铜剑!
居中者,正是羽林卫副统领袁纥舒,眉宇冷峻,神肃杀!
甘宾不意廊道之间竟有伏兵,大吃一惊,难道消息走露?此时已不容多想,剑一挥,指挥羽林卫继续前冲!
袁纥舒忖度距离,敌军已在射程之内,手一挥,果断下令:“放箭!”
众甲士瞄准前排羽林卫,一阵箭雨,前排羽林卫纷纷倒地;第二排羽林卫复向前冲,又一轮箭雨飞射,这一排羽林卫又纷纷倒地。踏着眼前的尸体,后面几排羽林卫又蜂拥而至,袁纥舒拔出腰间长剑,下令:“杀!”众甲士抛下弓弩,拔出佩剑,冲出廊道,向阶下杀去!
短兵相接,大殿门前的长庭上,喊杀声,刀剑磕碰声,中剑惨呼声,刀砍盔甲声,混乱交织,此起彼伏。
阳光洒进庭中,甲光鳞鳞,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站着的越来越少,倒下的次第增加,血水沿着甬道,流进莲池。
武丁心中轻语,是九夷吗?是西羌吗?是巫族吗?是相方吗?光天化日,敢动刀兵,如此有恃无恐,难道王后在帝丘战事不利吗?
渐至午时,厮杀声渐渐寥落。甘宾环视左右,一千羽林卫,仅余数十人,而袁纥舒甲兵势头正盛,甘宾心知,再战无益,带领残兵撤出庭院,落荒而去。
袁纥舒下令:“收拾尸体,洒扫庭院!”甲士们立刻收起武器,打扫战场。片刻之间,太庙恢复了平静,阳光照在池水中,有红光泛出。
袁纥舒手一挥,众甲士奔上台阶,又消失在廊道之中。袁纥舒长剑入鞘,静立于殿门之外,眉宇冷峻,神色从容。
武丁低声垂问:“是哪一路小鬼?”
袁纥舒:“巫族,甘宾。”
武丁十分感激:“袁纥将军辛苦了。”
袁纥舒:“是傅相临行相嘱,让未将片刻不离大王左右,并于宫营中选拔精锐,予未将率领,以护大王周全。”
武丁:“傅相有心了。”
君臣无语,大殿之中又陷入了寂静。武丁默默祈祷:愿众将士平安,愿王后平安!
午时,诗语拖曳着受过鞭伤的双腿,来到太庙山门,素云跑过来,一把搀住诗语,“诗语姐姐,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是谁这样狠心?”
“是妇娘,抓了子引,诱捕了子跃、子载和妇癸、妇妌两位夫人,现又故意让我来通风报信,引大王前往,听闻大王在太庙,我一路寻来。你为什么在这儿?”
“妇癸夫人差我报信,我先通知了大司农,大司农领兵奔隐月殿,我便来太庙找大王,偏遇上庭中厮杀,我便躲在一侧,战事方息,不知殿内情形如何?”
“我们进去看看。”诗语决定。
“好,我们进去看看。”素云欣然同意。
素云扶着诗语,进山门穿庭院,来到殿门前。袁纥舒见是诗语,上前两步,见诗语泪光闪烁,遍体鳞伤,惊问道;“诗语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怎会伤成这样?”诗语:“公子危殆,我要见大王。”
“好,我马上通禀。”袁纥舒快步入内。
袁纥舒急趋至武丁身后:“大王,诗语姑娘求见。”
武丁:“快请!”武丁心想,难道子引有事?想到这儿,他忽的一声站起身来,将照胆剑擎在手中。
见诗语遍体鳞伤,武丁忙上前一把扶住,十分疼惜,“诗语,是谁把你伤成这样?还疼吗?袁纥舒,快拿药来!”
诗语示意:“不要管我,公子要紧。”
武丁急问:“公子怎么样?出什么事了?快告诉孤王。”
诗语:“公子被妇娘劫持在隐月殿,相继诱捕了妇癸夫人、子跃、子载和妇妌夫人,又放我来太庙,引大王前往,请大王慎重!”
武丁嘱咐素云:“诗语伤重,你好好照顾她,莫再去隐月殿赴险。”
素云:“大王放心,我会好生照顾诗语姐姐的。”
武丁:“袁纥将军,传我命令,集中兵力,包围冢宰府,擒拿巫族所有官员、府兵、暗卫,胆敢顽抗者,格杀勿论!”
“谨遵大王令!”袁纥舒方欲转身,突然想起什么,支吾道:“大王,您——”
武丁:“众夫人和孩子们被困隐月殿,我即刻前往,袁纥将军,我只要一匹快马!”
袁纥舒:“隐月殿已是龙潭虎穴,大王前往,凶多吉少,傅相嘱托,江山为重!”
武丁:“此时,我只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我应尽为夫为父的责任,就连诗语一个侍女,都能义无反顾拼死相抗,我作为丈夫和父亲,反而要躲开吗?贪生怕死,何以率下?江山虽重,人命至重,虽千万人,吾往矣!”
武丁说罢,飞步跑向山门,擎照胆剑,飞身上马,驰往隐月殿。
马蹄声踏响午时的长街,武丁心心念念的是孩子们、夫人们的安危,情知龙潭虎穴,危险重重,却义无反顾,孤身前往。
隐月殿中,子引、子跃、子载,已经几番昏厥,幼小的身心,饱受摧残,然而他们却清晰地听到长街上传来的马蹄声,一定是父王到了!
妇妌、妇癸眼见孩子们吊在梁上,承受着巨大的苦痛,犹如万箭穿心,痛不欲生,顿生感慨,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此时,却突然清晰地听到长街上传来的马蹄声,一定是武丁到了!
武丁到了,为苦难中的亲人,点燃了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