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大结局)魂游奈何桥 齐力创盛世
三月甲辰日,北蒙勤政殿,武丁召国相傅说觐见。
武丁忧心忡忡:“自王后出征,孤王始终心神不宁,魂不守舍,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昨日占卜,卜辞曰:血光主难。难道王后会身遭不测?”
傅说开解武丁:“想是大王与王后夫妻情深,日夜思念所致。王后身经百战,吉人天相,料来自能化险为夷,大王不必太过忧虑。”
武丁仍无法释怀:“王后以往出征,孤均能一切泰然,唯独此番远征河西,一切征兆均示以不祥,故此,孤始终放心不下,虽于太庙之中日夜祈,祷终是难以心安。
千里河西,荒无人烟,茫茫戈壁,飞沙走石。王后孤军深入,一定险象环生!”
傅说:“大王之忧,亦有道理,为策万全,可派袁纥舒、殇雪,率羽林卫驰援河西。”
武丁:“即便袁纥舒、殇雪率羽林卫驰援,孤仍将寝食难安,故孤王决意,只身前往河西,与王后并肩作战!”
傅说:“大王以万金之躯,千里征尘,臣以为万万不可,倘有差池,国本动摇!”
武丁:“傅相谬矣。人人皆可赴汤蹈火,慷慨前行,独我武丁远离烽火,无动于衷?
想我武丁当年,身负照胆剑,平生历尽英雄胆,刀光剑影身向前!”
武丁眉宇之间,英气尽显。
傅说:“既然大王执意前往,请带上涒滩、作噩、执徐、大荒落、敦牂、协洽、阉茂、大渊献八兄弟,沿途中也好有个照应。”
武丁欣然:“就依傅相安排。朝中诸事纷繁,一切全赖傅相,傅相莫辞辛劳!”
傅说:“大王但请宽心,傅说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三月乙巳日,武丁一行九人,乘快马,出北蒙,飞越关山,直赴河西。
三月辛亥日深夜,斛律奚烈以尸逐沙为先锋,亲率骑兵五千,打开雪都大门,乘着朦胧的月色,一路向东,悄悄向商军营地掩进。
远望商营,篝火微明,一片寂静,连巡哨也不见一人。“哈哈,凤帅,饶你身经百战,所向披靡,今夜却也要为我所擒!”斛律奚烈心中得意万分!
靠近商军大营,斛律奚烈下令:“儿郎们,杀进大营,生擒凤帅!”
“杀啊——”呐喊声打破了暗夜的寂静,响彻在无边的原野,鬼方士卒争先恐后,杀进商军营地,斛律奚烈直奔中军大帐!
待斛律奚烈擎剑闯进大帐,顿时惊在当场,原来,帐中竟空无一人!
便在此时,战鼓声骤然响起,四围火把通明,杀声震天!火光中,但见一人,银盔银甲,白战袍,手执承影,英姿飒爽,正是凤帅,率军将鬼方兵团团包围!
凤帅一声令下:“放箭!”“咻!咻!咻!”箭雨破空,带着死神的召唤,飞向鬼方骑兵!
人中箭,惨嚎连连;马中箭,悲嘶阵阵,人马仆地,乱作一团,原地挣扎,人踩马踏,一时间死伤无数。
斛律奚烈与尸逐沙,在部属的层层护卫下,拼死杀出箭阵,逃向雪都方向,却又遭遇了大商军的戈阵,长戈斩落,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待闯出戈阵,鬼方幸存者,仅几百人而已!
斛律奚烈与尸逐沙正奔逃间,一支军马拦住去路,月光辉映下,但见那员将,银盔银甲红战袍,正是大商烈威将军禽瑟舞!
“我来抵挡,大王快跑!”尸逐沙挥剑杀向禽瑟舞,斛律奚烈仅率百余骑兵,向雪都狂奔。
禽瑟舞与尸逐沙交手三个回合,瑟舞一剑刺尸逐沙于马下,尸逐沙一命呜呼!
斛律奚烈惊魂甫定,前面又出现一支军马,心道:此番休矣,定晴一看,却是谷米仇前来接应,斛律奚烈大喜,二人合兵一处,撤向雪都。
斛律奚烈渐近雪都,凤帅与瑟舞率精骑追至,一阵掩杀,谷米仇的生力军又折损大半!凤帅手中承影剑,寒光闪烁,眼见便追至斛律奚烈马后,谷米仇大叫:“大王快入城,我来抵挡一阵!”
城楼上,甘盘看得真切,见斛律奚烈败归,忙令开城门,斛律奚烈马鞭一挥,战马飞跃,驰入城门。
谷米仇却待尾随入城,凤帅战马已与谷米仇首尾相衔!甘盘下令:“关闭城门!”城门吱呀呀一阵巨响,眼见得便要合拢!
谷米仇气得咬牙切齿:“甘盘,你这个卑鄙小人,勿关城门,放我入内!”
甘盘并不搭话,却令放箭!一阵箭雨呼啸而至,眨眼将谷米仇射成刺猬!谷米仇瞪着城楼上的甘盘,跌落马下,魂归地府。
凤帅战马飞驰城门之下,甘盘下令:“放箭!”箭如飞蝗,铺天盖地,好一个凤帅,腾空而起,手舞承影,护住周身,一边将箭支拔落,身形却恰好落于城门之旁,手起剑落,守门士卒身首异处!
凤帅奋力将城门推开,高举承影剑,面向大军:“杀啊——儿郎们,攻入雪都,胜利在即!”禽瑟舞率大军攻近城门。
却在此时,奔下城楼的甘盘,张弓搭箭,一箭射向凤帅。凤帅背向甘盘,未及提防,待听得弓弦之声,躲避却已不及,此箭穿透甲胄,正中凤帅后心,一阵剧痛,凤帅踉踉跄跄,手扶城门,鲜血长流!
“凤帅!凤帅!”禽瑟舞抱住凤帅,心痛如刀绞!
“不要管我,攻城!这是命令!”凤帅强忍剧痛!
“是!”瑟舞哽咽着答应,然后剑指雪都城内:“攻城!”大军顷刻间攻入雪都,迅速占领各个要道,夺取其它几个城门。
斛律奚烈与甘盘见大势已去,慌忙打开西城门,带数百人仓惶西逃。
凤帅流血过多,苍白的双手竟再也撑不住娇弱的身躯,一头栽倒在城门口。
却在此时,昼夜兼程的武丁赶到!
武丁跃下马背,奔到凤帅身边,将凤帅紧紧地抱在怀里。“王后,王后,我来了,我来了!是我,我是武丁啊!”
凤帅勉强睁开双眼,“大王,我好冷……你抱紧我……”说完,又一次昏厥过去!
武丁抱着王后妇好,来到雪都大帐中,命随行医者施救。医者将箭簇取出,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妇好一直未曾醒来。
第二日,妇好依旧不见醒转。武丁候在妇好榻侧,一步不肯稍离。
恍惚中,妇好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火红色花朵,却不见一枚绿叶,难道这就是彼岸花?为什么只有自己,子昭在何处?难道已与子昭阴阳两隔?生生相错不相见,世世轮回血色湮?
妇好一袭白衫,踟蹰于忘川河畔,但见忘川河虫蛇满布,波涛翻滚。妇好面前,三生石上,石身上的字迹鲜红如血,妇好俯下身子,用滴血的手指,在石头上刻下今生最爱的人的名字——子昭。
妇好踏上奈何桥,来到桥的尽头,登上望乡台,妇好回望家乡,回望故国,回望那些可爱的将士,回望魂牵梦绕的子昭……妇好依依不舍……
望乡台旁的孟婆,为妇好盛上一碗孟婆汤。孟婆汤,也叫忘情水,喝下去,就会忘记今生今世所有的爱恨情仇,一世的浮沉得失,都会随着这碗孟婆汤,忘得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将形同陌路,相见不相识。
妇好推开孟婆汤,她情愿跳入忘川河,受尽折磨,也不想忘却心心念念的子昭。子昭!我愿意受蛇虫叮咬,愿意受烈火焚烧,只为来世还能再见你一面……
忽然,一阵幽深悲凄、哀婉缠绵的陶埙声,从天外传来,陌上花开,野草连绵,雨水留下淡痕,一颗颗露珠,晶莹灵动。
一个剑眉朗目、英气勃发的青年男子,持剑击节而歌: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滚滚。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是子昭!魂牵梦绕的子昭!妇好嘴唇微动,发出含糊的呼唤:“——子昭……”
“是我,玉儿,我是子昭,我在这里!”一直守候在侧的子昭,扑在妇好的榻前,激动得热泪盈眶!“我一直在等你,玉儿,我好怕……”
“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丢下你一个人,独自承受人间的寂寞……”妇好伸出手,轻抚子昭憔悴的脸庞。
营帐外,传来震彻寰宇的呼喊:“大王万岁!大王万岁!王后万岁!王后万岁!”
将士们喜极而泣。自从凤帅昏倒,他们与武丁一样,滴水未进,废寝忘食,全体将士一直在为凤帅默默祈祷。
三月癸丑,扬威将军沚瞂与奋威将军羽飞裳,入雪都献捷。二人奉凤帅将令,率兵攻破贺兰山,克天都、蓝湖、泉都,平定北山鬼方余部,由马鬃山南下,沿河西走廊东进,正遇一路逃亡的斛律奚烈和甘盘,沚瞂一戟刺斛律奚烈于马下,取其首级;沚瞂与飞裳双剑合击甘盘,十合之后,生擒甘盘。
大帐之中,武丁端坐,甘盘立于堂下。
武丁:“先生这些年辗转各方,屡次挑起争端,乃致将士浴血,生灵涂炭,族人不得恩养,子嗣流落他乡,而今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先生可有悔意?”
甘盘:“空有大志,生不逢时,英雄末路,徒唤奈何!”
武丁:“若能让先生从头再来,先生将如何选择?”
甘盘:“我愿做一个忠臣,为国尽忠,为民请命,无愧天地,无愧此心。”
武丁:“先生现在可愿放下一切恩怨?”
甘盘:“我愿放下一切恩怨。然而,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大王原宥。”
武丁:“来人,给先生松绑。”
甘盘不敢相信,“大王,您——”
武丁:“自此天高海阔,再无恩怨,先生多多保重。”
甘盘屈膝跪倒:“多谢大王恩典!大王雅量,实在令甘盘汗颜,自此而后,定洗心革面,再不问朝堂风云,再不问世上恩怨,只认真做一个小百姓,找回一点点做人的尊严。”
甘盘走出大帐,抬头望去,是一片湛蓝的苍穹,心神为之一爽,登时心灵澄澈,突然间顿悟到人生的真谛。自此便悠游于山水之间,潜心于自然法则的探寻,再不涉足世上纷争。
三月丙辰,王后妇好身体恢复,武丁率全军拔营起寨,奏凯还朝。
大商与鬼方各部激战二十余日,换来了边境的和平与安宁,终于逐鬼方于漠北,将大商的疆域拓展至燕山、阴山以北,将河西走廊纳入大商版图,向西北直达阳关、玉门关。
武丁与国相傅说、王后妇好、诸位将军、各镇诸侯、文武朝臣一起,致力于大商的发展。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将大商建设成一个国泰民安、繁荣兴旺、诸侯来朝、天下咸宁的盛世帝国。
华夏先民终于将大商推向了领先于世界的高峰地位,创造了一个属于华夏民族的文明古国。后人将这段历史称之为“武丁中兴”。
武丁二十年,三月甲寅日,北蒙西效,十里长亭,三个年青人正依依惜别。
子跃:“兄长一定要走?”
子引:“这是我多年的宏愿。”
子载:“边关万里,大漠风沙,兄长这又何苦?”
子引:“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令我梦绕魂牵。”
子跃、子载:“兄长一路保重!”
子引:“二十年后,我当来归,届时与二位弟弟共饮!”
子跃、子载:“兄长,二十年,我们等你!”
河西大漠,通向西方之域的古道上,伴一路驼铃,子引乘危远迈,策杖孤征。身后,是一串深深的蹄印……(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