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霁月飞鸿舞 沚方藏杀机
“难道朝中有你的敌对势力与他们勾结,此次欲借方国之手除去你这一劲敌?”玉儿一语中的,说出了子昭最不想面对的现实。
“我朝曾因王位之争而致九世之乱,国势日衷,诸侯不朝,诸方叛乱,外族入侵,难道这样的悲剧还要再一次上演?”说到此处,子昭手握剑柄,双目如炬。
“公子下一步打算怎样做?”玉儿十分关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些事知其不可,却要为之。他们既然想要我的命,我就给他们送过去,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我这颗项上人头!”
“公子有胆有识,玉儿敬佩,将来我大商若有公子这样的君王,必能内抚诸侯安黎社,外御强敌壮国威!”玉儿真替子昭感到自豪。
“我大商百镇诸侯,若能同气连枝,形成钢铁力量,则四夷臣服,无往而不利。”子昭高瞻远瞩,不愧帝王气象!
“如何将这些诸侯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呢?”玉儿向子昭请教帝王之术。
“或以武力征服,或封官晋爵,或以联姻的方式形成命运共同体。”
听到“联姻”二字,玉儿心头猛的一震,脸上顿时阴云密布,本来兴致很高,却突然情绪一落千丈,幸好子昭说到兴头上,又是夜色未明,竟没有察觉玉儿情绪的变化。
“自我被立为太子之后,陆续有井方、终癸方、陶方、樊方、条方、锜方、徐方、饥方前来提亲,欲将本国公主嫁入大商,以示百年之好,因我外出行役,这些事情都放下了。”子昭依然眉飞色舞,说得兴致勃勃。
“那么,公子是三千佳丽为君侍喽!”玉儿再也听不下去了,把金创药瓶扔在子昭腿旁,玉足在地上一点,便已纵身跃出庙外踪影全无。
子昭瞠目结舌,略一思索,猛然用拳头狠砸起自已的脑袋,“我刚才说了些什么!人家奋不顾身救我性命,我却在这里炫耀我的身世!这让她情何以堪啊!”子昭真是追悔莫及啊!
夜露寒凉,心如死灰,玉儿独自一人踽踽独行。子昭是大商世子,将来要登基为王,与之联姻的都是一方诸侯,门当户对。而我只是一普通女子,没有显赫的家世,竟还痴想过与子昭比翼双飞!
伤心过后,玉儿又转念一想,也罢,帝王将相之家,多薄情寡义之徒,今日甜言蜜语,明日弃之如敝履,算了,我一人无牵无挂,快意江湖,逍遥自在,何必自寻烦恼呢!
那边的子昭,亦是独自一人面对寂寥的星空,刚由高高的云端跌入无底的深渊,自是五味杂陈,方遇红颜知已,转向失之交臂,悔之,惜之,恨之!身在帝王之家,就得做一个苦行僧,尝尽人间百味?身在帝王之家,就要面对责任与担当,连普通人的欢笑与轻松都不能拥有?身在帝王之家,就要象木偶一样,接受王族的安排,连自己的情感都不能支配?
不能爱,不敢爱,生有何欢,生有何趣!
子昭将那晶莹如玉的药瓶,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目不转睛地整整盯了一夜!“若有缘,还相见,若有缘,还想见……”此时情味,当真是“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深夜,沚方霁月殿灯火辉煌,沚侯任丞正在享受曼妙的宫廷乐舞。沚侯居中,左侧夫人子玗端坐,举止娴雅,雍容华贵,右侧是妹姬捧盏。面前美酒盈樽,两侧美人在怀,堂下载歌载舞,沚侯任丞颇觉惬意自得。
且说这沚方,乃是盘庚迁都之后所封,成为一方诸侯,第一任诸侯是为任伯。任伯为盘庚手下大将,兼俱文韬武略,为盘庚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盘庚命任伯在西北建立诸侯国,实则是让沚方成为大商西北之门户,沚侯任伯不负厚望,镇守边地数十载,多次击退土方、危方进攻,战功赫赫。
商王盘庚为示嘉许,乃赐以任伯三把上古名剑,颛顼高阳氏所铸画影剑、腾空剑,夏朝大禹所铸夏禹剑,这三把剑成为沚方镇方之宝,更使沚方在诸侯中享有着无上荣耀。
盘庚弟小辛在位期间,沚方第二任诸侯任丞率军与大商军合击土方于大漠,打得土方鬼哭狼嚎,缴获大量战俘、辎重,土方数年间不敢问鼎中原。小辛为使沚方成为大商西北的永久屏障,便把妹妹子玗嫁与任丞,大商与沚方的关系日益密切,任丞更是死心塌地效忠于小辛。
而今小辛过世,小乙在位,小乙对任丞亦是百般信任与重用,然而对任丞而言,却觉得甚是失落,需知小辛之时,他任丞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沚侯任丞夫人子玗不愧是天朝人物,端的是多才多艺,自创一曲《飞鸿舞》,于是夜献于阕下。
乐声响起,一红一绿两名长袖舞女翩然起舞。这两名舞女,名曰禽瑟舞、羽飞裳,天资聪颖,芳华绝代,被子玗发现于众舞女之中,并悉心调教,授以《飞鸿舞》。
虽于舞台之下已付出诸多辛苦,然今日却是第一次在沚侯面前献艺,禽瑟舞与羽飞裳胸口怦怦直跳。
朝中王公显贵,文武大臣刚才还兀自闲谈狂饮,甫一见这两个绝世美女,顿时魂飞天外,纷纷引颈侧目。
瑟舞与飞裳长裙曳地,身披长巾,纵身举袖,鸿雁双飞!舞姿轻盈、飘逸、柔美、自如,瑟舞“绛唇珠袖舞翩跹”,飞裳“轻鸿艳影下尘凡”,看呆满座宾朋,占尽一殿光辉!正是“长鬃如云衣似雾,锦茵罗荐承轻步。舞学飞鸿水榭春,歌传上客兰堂暮。”
此时沚侯已神不守舍,眼光再也舍不得离开瑟舞与飞裳片刻!
“君上,姐姐编排出了如此绝妙的舞蹈,你还没有赏赐姐姐呢!”妹姬撒着娇。她一方面借机讨好子玗,同时设法转移沚侯的视线,她实在不希望沚侯迷恋上这两个舞女,自己在皇宫的地位还未稳固,可不要凭空多出两个劲敌。
“妹姬言之有理,夫人辛苦了,赏夫人玉佩一百枚,宝石一百枚,金樽十对,女奴二十个。禽瑟舞,羽飞裳特许进宫侍候寡人。”沚侯想借机把这两个美女召进宫来。
“君上,这两个舞女毕竟出身低微,恐难尽知宫中礼仪,一时侍候不周,恐惹君上不悦,莫如交给妹姬这个苦差使,让我先教一教这两个舞女宫中礼仪,旬月之后再献上,到时候一定让君上满意。”妹姬使了一个缓兵之计。
“夫人以为如何?”沚侯征求夫人子玗的意见。
“悉听君上裁决。”子玗倒是想看看妹姬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那就辛苦妹姬了,寡人静候佳音了。”沚侯已现倦容,准备罢宴了。
沚侯与子玗回寝宫的途中,侍卫神神秘秘地奏报:“君上,他们回来了。”沚侯神色突然凝重了许多,“让他们在书房等我。”沚侯回转身悄声对子玗道:“夫人,有消息了。您看……”
“无论成败,不留活口。”子玗右手成掌,做了一个挥剑的手势。
“夫人放心,请暂回寝宫,我去去便来。”沚侯匆匆而去。
子玗目送沚侯离去,悄立于月下树影之中,面露忐忑之色。
沚侯来至书房,已有十个玄衣劲装武士等候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不要告诉我你们连人影也没有找到!”
“启禀君上,”为首一玄衣武士道,“我等按君上描述之容貌一路南下,在云丘山麓发现了那人,等到了时机,于深夜在他栖身的破庙中下手,眼看得手,突然闯入一白衣人,武功奇高,我等还未看清容颜,已被震落武器,我等武功与之相去甚远,故未能得手,连夜回宫复命。请君上责罚!”
“也就是说,你们十个人,在对方毫不防备的情况下,全力出击都未能得手?”沚侯面现愠色。
“君上,是臣等办事不力,请君上责罚!”玄衣人诚惶诚恐,一干人等也都战战兢兢,纷纷跪倒在地。
“你们与对方交手的过程中,可曾暴露身份?”沚侯双眉一沉,杀机已现。
“没有,没有!君上,我们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而且行动中始终黑巾蒙面,他不会觉察到我们的身份的!”玄衣人努力辩解着。
“好吧,你们下去吧!”沚侯一抬手,同时,却向旁边的贴身侍卫使了个眼色。
这些武士刚迈出殿门,两侧廊内突然矢如雨至,这些人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便已命丧黄泉!
“不要怪我,此举事关者大,我不敢有丝毫大意。对方如此武功,竟让你们全身而退,寡人怎敢相信你们未露行藏?”沚侯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浅笑。
次日辰时,沚侯在祭殿召见大将沚瞂。且说这沚瞂乃沚国第一勇士,不但剑法精湛,而且颇具帅才,战场之上常常率众冲锋,掌中青龙戟,胯下惊帆驹,身先士卒,勇冠三军,人称“青龙惊帆勇争先”。
沚瞂进殿见过沚侯,侍立一旁。沚侯指着贡案之上的三把剑问道:“将军可知道这三把剑的名称和来历吗?”
沚瞂乃是习武爱剑之人,自是如数家珍:“颛项高阳氏有画影剑、腾空剑,若四方有兵,此剑飞赴,指其方则克,未用时在匣中,常如龙虎啸吟。夏朝大禹铸夏禹剑,曾藏于会稽山,腹上刻有二十八宿,文有背面,文为日月星辰,背记山川。这三把神兵乃是商王盘庚所赐,奖励我沚国为大商立下之不世功勋。”
“将军果然博闻,然将军可知寡人何事召见?”沚侯目视沚瞂。
“沚瞂愚钝,尚请君上示下。”沚瞂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