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获麟操
小狐仙,朱砂泪,飘落红尘水云飞,
嗅兰薇,寻芳梅,无处追,
小狐仙,朱砂泪,劝君缥缃醉流年,
飞鸿渺,浅唱竹笛喧溪涧。
弹一拨满庭芳的催雪,
舞婆娑瑞龙吟的半阙,
汗青简,杏花天,芭蕉扇扇柳含烟,
寒窗苦,为你修炼几千年,
忆青衫,我心怜,不肯悠悠去求仙,
烛影摇红九重了玉案。
绛唇珠泪痴恋忍不见,
心已乱,幽草斜阳荏苒了春燕。
这首曲子是胡娇娜在得知自己病情严重后,将当时常唱的古风歌曲《缥缃醉》重新填了歌词,由段钢改了原曲的刻板节奏,用古琴演奏,胡娇娜以古风演唱出自己心中的不舍与无奈。
“缥缃”,缥,淡青色;缃,浅黄色。这两种颜色是古时衣服布料的常用色,也用来作书囊书衣,所以意指书籍,有时也引申为才华修养。不过律法规定,商人穿的衣服也只能是这两种颜色,想想是不是很可笑,不过确实如此。
紫风轻拨七弦,灵宝脉脉含情的看着他,启朱唇、浅低唱,蝶舞翩翩,“耳目鼻口心”五欲皆成,一曲唱罢,灵宝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抹盈盈笑靥浮在粉润的面颊上:“感觉好多了,师叔这法子真不错。”
“快喝口水歇歇吧,你的魂识被小狐仙搅合的乱了,说明定性还不够,不能收发自如,还要好好修炼,如果你们能水乳交融,就不会伤心的无法自拔。有迹象进阶的时候告诉我,我来给你护灵,帮你。”
灵宝一听,喜不自胜的说:“那就太好了,师叔的真炁浩荡无匹,我刚才被它在灵脉中抚慰的非常舒服,有要融化的感觉。”沉吟一下,又说道:“小狐仙想知道,段钢也没喝那碗汤吗?”
紫风叹口气,说道:“段钢只有一丝爽灵被我融合了,他的胎光和幽精都还在本体,确切的说,他还没死,是个植物人。”
“啊?”灵宝一声惊叫,顿了一下,急道:“那就是说,哪天你会和本体会合,回到五百年后?”
“我也不知道,这灵修的最高境界真的会是魂游太虚吗?走一步算一步吧。”看着灵宝一副担心的样子,当然她和小狐仙怎么会舍得他魂离当下呢。便宽慰的一笑,“不必忐忑,我就是走,也要找到方法咱们一起走,同游太虚。”
灵宝走过来,蹲在紫风的腿前,双手抓住紫风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雾气的双眼盯着紫风黑黝黝如夜空般深邃的灵眸,喃喃道:“宝儿和小狐仙都不想你走。”
“那你就好好修炼,将来一起踏破虚空。”紫风轻言轻语。
“那、那、那什么、、、”灵宝眼珠一转,忽然面色通红,羞涩的低下了头,用弱不可闻的蚊声说道:“可以试试双修之法么?”
紫风一愣,进而马上明了,哭笑不得又心里一暖,说道:“傻丫头,咱两人的修为相差太大了,真要道侣双修的话,你的命就没了,徒然做了炉鼎。这是你师傅教你的?”
灵宝已经羞的抬不起头来,把额头顶在紫风的膝盖上,摇摇头,细声道:”人家偶然看到一本道藏辑录,上面提过灵修者双修进阶神猛,但需《玄微》功法在《金篆玉函》秘笈的指化下方可。”
紫风心里一动,忽然想起早前在龙虎山道藏中也见过这本儿书,翻了翻没看几眼就扔一边去了。“好啦,别想着那没用的了,双修的最基本境界要到金丹腾云境,咱们都还差得远呢。晴儿该回来了吧?”
灵宝心里正甜丝丝的想着:师叔并没拒绝双修呀,只不过是修为不到而已。忽然听到紫风一问,马上回过神来,抬起红扑扑的小脸,快速的站起身来走进内室,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
紫风也是起身推门走到外廊,天色已经暗透了,半轮皎月如冰玉一般挂在夜空,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槐树花香。
灵宝这时也来到紫风的身旁,抬头看了看夜空,轻松的说道:“从没有像今天这么舒畅过,太不可思议了,我不是在梦中吧?”说着伸手掐了一下紫风的腰部。
“你这精灵丫头,怎么不掐你自己呢?对了,你让那小厮问的暗号应该回答什么?”紫风忍不住笑了起来。
灵宝一听就开心的笑了,说道:“知道你是穿来的,想最后确认一下。他叫小草,是个孤儿,来京的路上在山西收留的,我告诉他,如果是“小鸡炖蘑菇”就是文官,要是“宝塔镇河妖”便是武将,其他的一个都不放进来,那你回答的哪个?”
“我说他怎么对我那么恭敬呢,我两个都说了。”紫风笑着摇了摇头,“本来宝儿你就已经古灵精怪的了,再加上小狐仙,我真是无语了,估计将来有我头疼的时候。”
灵宝掩嘴“哧哧“笑弯了腰:“可真有你的。”用手抚了抚起伏的坚挺胸部,神色一整,“回头我详细的把门内人员情况详解与你,有花名册,但为了保密,大部分细节都在我脑中,没有落在纸上。你说的重新选总坛地方的事情,需不需要我安排人扫听一下?”
“先不着急,明天我要去面圣,一切待我回来之后再说,不过,我不会再折返这里。面圣之后,会被更多的势力关注,我不能让他们把咱们联想到一起。正好,晴儿回来了,我有话要问她。”紫风说道。
灵宝惊讶了,她没听见也没看见孟晚晴和其他姐妹们回来,正迟疑着想问,这时她也听到了前院院门打开的声音:“师叔,你的灵识这么敏锐,比我快了五息。”灵宝明白,半息都能活人一命,五息可就是十条命啊!
紫风笑了笑,五息可打不住的,不过怕灵宝有挫败感,便没说破。二人就站在回廊上,等着晚晴。
过了一会儿,就见晴儿手持一个红色纱灯从角门里转了出来,抬头看见他们二人站在楼上房门口等着自己,心里暖暖的,快步走上楼梯。
紫风见晚晴要行礼,便说:“不必拘礼了,进屋说话。”三人前后进了房间,坐定了,灵宝说道:“晴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师叔已经同意做咱们水月门的门主啦。”
孟晚晴惊讶的“哦”了一声,忙眉开眼笑的起身行礼,这次紫风没有拒绝,受了她的跪礼,随后问道:“今晚毛昌府上是不是比往常人多吧?杨慎也在吧?”
晚晴漂亮的精眸一亮,坐在紫风对面,说道:“师叔神断,确如你所说,他们都很兴奋,说是明日的朝堂之上要同气连声,支持礼部的奏章,催新皇继嗣孝宗。”
沉了一下,紫风又问:“他们应该不醉无归才对,你们这么早回来,我猜肯定是不欢而散喽!”
“啊?这你都能断出来?”晚晴彻底的惊住了,侧过脸看向灵宝,见阿姐也是一脸崇拜的看着师叔。
紫风摇了摇手,说道:“不必奇怪,我掌握的情况多,所以可以推断一些事的发生。现在我需要的是,你把所有看到和听到的事情,包括有些你弄不懂的话语和神态,都事无巨细的按照时间顺序讲诉给我,尤其是崇仁王朱厚炫、毛昌和杨慎的对话。宝儿取纸笔来。”
不一刻,灵宝将一叠纸笺和毛笔摆在了紫风面前,自己开始研磨,看着二女探寻的目光,便说道:“水月门要壮大自保,就必须如孙子所言‘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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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在自己的书斋里,正看着新刻版的《资治通鉴》中的《唐纪》,太宗贞观二年到五年的部分,看来这个老臣也在读史明心,期冀忠臣明主时代的开启。这时儿子杨慎前来请安,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啦?你不是去和毛昌他们一起聚谈吗?这么快就回来啦?是不是又生了闲气了?什么事说来听听。”老杨关心的问道。
“还能有什么,还不是那个崇仁王,言语无状大放厥词,说什么‘兄终弟及’应该是益王世子的,论年龄论口碑都强,而且兄弟二人,不必为继嗣的事情纠葛。更是斗胆言说,哪天今上染疾不治,那不是白忙乎吗?”杨慎抱怨道。
“放肆!”老杨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气的胡子乱颤,“他怎么还在京城,早就应该回建昌府了,这个白斋(指毛澄)干的好事,留此无毛竖子在此生事,难道有所用意?”想到此,杨廷和冷静了下来,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下,沉默不语。
杨慎一看老爹没了下文,便说道:“莫生气了,早点儿歇息吧,明日还有早朝。”
“不急,慎儿来为吾操一曲如何?”老杨开口问道。
“父亲大人想听何曲?”杨慎说着便走到琴桌旁,在水盆里净了手,擦拭干净坐了下来。
“你就来那曲‘获麟’吧,我正好想到了什么,又没有抓住思绪,你弹曲助我慎思。”杨廷和说着,捋须踱起了步子。
杨慎调了下琴弦,弹了起来。这是一首古曲,以羽调为基础,交替出现徵调式和宫调式,以泛音和散音交互出现,双音共鸣是一大特点。曲子的故事讲的是,鲁哀公时,有人捕获了一只麒麟,把它弄伤了。人们不知其为何物,便请孔子去看,孔子看过了以后,感到很悲伤,孔子曰,“麟之至也,为明主出也;出非其时,而见害。是以伤焉。”也就是说,他认为这种祥瑞的动物是出其非时而见害。
琴声交错,杨慎边弹边想,父亲为什么要听这首曲子呢?他为何而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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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风离开水月兰轩时已经是转天早晨,昨夜将孟晚晴讲诉的事情整理了一个记录,对于有些重点言词反复确定,因为历史上的细节事情是无迹可循的,史书上所言的因果关系绝对不能信,他必须自己小心求证。
晚晴走后,灵宝又将水月门的细节详细的讲给了紫风,其中让他最是惊讶的,她们的触角已经深入到了内廷后宫,不禁对灵宝刮目相看,绝对一个情报头子的潜质,心思密的间不容发,环环相扣,紫风甚至怀疑小狐仙怎么会进音乐学院,这到底是两个人互补出来的一加一大于二?
这一宿紫风没有睡,只是打坐了一个时辰,把所有这些资料全都消化了,吃过灵宝准备的清粥小菜,从后门巷子离开了。
等他悠闲地走回沈王世子的宅院时,老远门口站着的管事一看见他,扭头就往回跑,正奇怪间,只听玲珑丫头的哭声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