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敢尔！”毛澄这时也是怒不可遏的把手中的茶盏往八仙桌上一拍，“啪”的一声碎成两半，茶水一下子洒满了桌子。

　　“白斋息怒，这事只能作如是猜测，尚没有明确的证据，东厂还在查呢，听说那个紫风道士也在帮着查。”毛澄现在已改自号“三江”，但杨廷和习惯了，一直称呼白斋。

　　那天在斋宫陡闻刺客一事，大家都震惊莫名，等忙完了郊祭百官归位，内阁和六部才腾出手来关注此事。

　　杨廷和得到消息，刺客和相关嫌犯全死了，心里既恼火又松了口气。气恼的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预谋刺王杀驾，为什么？松口气的原因是那些人被灭口了，不然还不知道要牵连多少无辜的人，尤其是东厂办案，哪次不是血雨腥风。

　　他和儿子杨慎一直就这个事情分析，按照谁受益谁嫌疑的的常识性推理，崇仁王朱厚炫嫌疑最大，而且在出事之前两天匆匆离京，但这又经不起推敲，就算他有这个动机，也必须有强大的臂助才行，不然这样隐秘的行动是很难做到滴水不漏的。

　　目前，在京城有实力能成为他的合作伙伴的，只能是张延龄的风影门。但张延龄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帮助益王，又是杨廷和无法猜度到的，不过杨慎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

　　杨廷和也记起了那天北海画舫上，紫风给张延龄卜的那一卦，“丢了一件不属于他的重要物件”。当时他和毛澄听到后都彼此互相交流过眼神，但后来也没太往心里去。但是今天想起来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紫风为什么单挑这个事情应卦？分明是说给他们听的，说明此事和他们有关。

　　“能是什么东西呢？”杨廷和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立刻吩咐下人备轿，直奔毛澄府上。

　　当杨廷和把自己的猜想细诉给对方听之后，便有了开头摔茶盏的一幕。

　　在毛澄和杨廷和这样的文人名臣来说，都是尊孔孟之道的。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名教，也即“正名思想”是孔子思想的基础，白话来说就是：君王的暴行你可以批评，你可以劝勉君王，但你不可以弹劾君王更不可以推翻他，否则你就是“名不正”的犯上作乱之徒。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杨廷和猜到张延龄肯定是丢了那册宁藩贿百官账册，而且被嘉靖获得了。其实还在紫风手上，没有给嘉靖看呢，杨廷和只是猜的。

　　所以杨廷和猜想，张延龄觉得太后没有了制约账册上文武大臣的撒手锏，而嘉靖获得了，自己兄弟和其姐姐张太后的命运也就没有了保障，于是铤而走险动了刺驾的念头，具体和益王有没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毛澄和杨廷和都知道那本册子上有他们的名字，但要是因这个而像张延龄一样起杀心，那是绝不可能的，不论成功与否都是乱臣贼子，遗臭万年。

　　关于收受宁王朱宸濠贿赂一事，就算被揭露出来，名声受损不假，但可以有情辩驳，如果圣上开恩也不会被抄家灭族。而张延龄的这种做法，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置国朝天下若累卵，唯恐天下不乱，这是毛澄等人万万不能接受的。

　　“介夫，若此事确是建昌侯背后所为，我等必参之，请圣上降极刑必杀此獠，绝不姑息养奸。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以为然否？”毛澄愤愤说道。

　　杨廷和接道：“然也。我想让言官先参其几本，给他一个警告，也表明我们的态度，令其收敛，近期不想和其会面。殿试在即，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更要对其疏忽不得，哎！看来这个朱宸仍不得圣上青眼，那天他一去找我，就知道他又在圣上那失分了。”

　　“这些年在诏狱呆着时候久了，闲惯了，已经是废物一个了。还有比他那个位置更容易博取圣恩的吗？扶不上墙啊。”毛澄感慨的摇了摇头。

　　待杨廷和告辞而去，毛澄琢磨了一下，唤来管家，让其准备了一百两黄金用托盘封好，放入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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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暮雨在房内焚香抚琴，眉头轻蹙，刚刚弹了那曲《女人花》，脑中一直有紫风的笛音伴奏，她将这曲演绎的更为轻灵，大部分摆脱了那种压抑、悲惋的心境，就这样还是盈盈泪水不自禁的滚落腮边。

　　那日和自家老爷拌嘴之后，听说朱宸出门了，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老爷还是听进了自己的话，应该是去见紫风了。等到晚间朱宸回来，二人卿卿我我间萧暮雨随口问起，才知道他去见了杨廷和，瞬间愣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看着朱宸。

　　听他解释说，因为听报，皇上任命紫风为钦差提调东厂和锦衣卫，简直是不可理喻，这不和英宗时传奉官一样吗？于是去见杨廷和，希望他们老臣们去劝慰皇上收回成命，一个出世之人怎么可以参与朝廷政事，为天下人诟病。

　　萧暮雨急问道：“你可知前因后果？”

　　“不管什么原因，这么做都是不妥的。”朱宸辩道。

　　“老爷，此事欠妥呀。如果事急从权呢？你这么做只能引皇上不悦，徒增猜忌。此事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老爷为何沉不住气了？”萧暮雨嗔怪的问道。

　　朱宸一听就急了，从床上坐起来，披上衣服甩手而去。

　　萧暮雨气苦的看着他的背影，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泪无声的滑落下来。接下来两天，朱宸故意不理自己的如夫人，晚上也是睡在大夫人房中，萧暮雨心中一阵悲戚，觉得老爷不像以前那般听话了。

　　用绢帕拭了拭泪痕，自语道：老爷你怎么不明白妾身的苦心呢，不求你荣华富贵，只盼全家平安顺遂，朝堂之上怎能不被俗染，一旦生妒逐名逐利，便是祸事先兆啊。

　　她搓了搓如玉的双手，力促指尖，雄直的清音泛起，如一股凛冽的寒气弥散开来，正是嵇康所作四弄名曲之一“短清”。此曲取兴于寒凌冬雪，言纯洁无尘之志、厌世途超空明之趣也。

　　此曲有空明言志之意，若想不俗，必以刚健中正指力操之，所以女子弹此曲是有挑战性的，但萧暮雨以情动心、意从心来，竟也弹出了天地元气毕露之神髓，如果紫风在此，定然会惊艳其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