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乌夜啼
在官兵护卫的沈王府马车里,世子朱勋㴣(ti)斜倚在一个羊毛软靠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书,他的对过隔桌坐着小妹朱琴澜,是沈王朱诠钲37岁时生的最小的女儿,靡颜腻理聪慧过人,自幼酷爱操琴谱曲。
在她家祖和父亲的影响下对修真问道有着让人吃惊的悟性,十二岁时拜全真教清静派坤道宗师清溪真人为师,修研琴艺以及本派祖师清静散人孙不二真人所传的《女功内丹》,道号清渟居士。
因其师清溪真人辅理沈阳中卫三官庙,故琴澜郡主每年春来秋归,每次都由王府中人接送,这次更是兄长亲自陪同,可见呵护娇宠有加。
在琴澜郡主旁边坐着的是丫鬟玲珑,自小入王府陪伴主人,耳濡目染之下亦能写字弹筝,郡主权当她是自己家姐妹对待,主仆二人相亲相敬。
玲珑侧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扭头对着自家小姐说道:“小姐,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到了吧,都把人闷死了。”说着话抬手从面前的小桌上捏了一块果脯蜜饯放到嘴里。
“馋嘴猫一样,你要是嫌枯燥无趣的话,找本书来看,或者按我教你的心法打坐吐纳,你这浮躁的心性怎能修炼?先修性而后方能修命,不然以后你就留在府中不要再跟我来来去去的了,可好?”
“哎别别别,留我在府中岂不更闷了,伺候在小姐身边总是快乐得多不是。”说着偷眼看了一下世子大人,又凑到琴澜身边,“小姐口渴不,再喝杯水暖暖身子?”
“哼”,这时世子将书放到旁边,坐直了身子,看一眼玲珑说道,“都是你主子惯的你,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了,我看你是皮痒了,出门在外不像在府里做事,眼活心细、少说话尽心服侍不得半点儿差池,不然的话莫怪我逐你出府。”
玲珑在世子说话的档口已然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听到这里立刻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兄长不必生气,玲珑也是随我时间长了,做事还是尽心尽力的,刚刚才十三岁,孩子心性多些罢了。”
“所以我原打算这次还是带上刘嬷嬷的,你非不同意,怕她年岁大了舟车劳顿,你不过才十六岁仍是个孩子,若有个闪失让我如何向父王交待?你看她这个惫怠的样子怎么让我放心?”转脸冲玲珑说道,“去外面车辕上呆着去,吹吹风打起精神来,前面就快到地方了。”
“是”,玲珑小声答应着站起身就要出去,琴澜一看赶紧嘱咐道:“外面风硬莫寒了身子,把这羊皮夹袄穿上。”待得小丫头出去后关上车门,琴澜抬眼看向世子,轻声问到:“兄长是有话要说么?”
“呵呵,你就是人小鬼大,心有七巧。”朱勋㴣宠爱的看着这个小妹,“你可知这次我们为何没走旱路而改绕山东登船到旅顺吗?”
“兄长不是到济南府和好友有约吗?莫非......”
“的确有约,你知道为兄从没有诳言于你。”世子轻轻摆了摆手,然后一转身从身后的卧柜中拿出一个提匣,放到两人之间的小桌上,将提匣的上盖儿取下来,拿出一本儿册页递给她,琴澜接过来一看立刻惊喜的瞪圆了那双美丽的秋水剪瞳,只见封页上漂亮的三个欧楷字《神人畅》,字斜下方钤一铁线红印“西麓堂”。
“兄长这是从何处得来?”琴澜的声音都充满着惊喜莫名的兴奋。
“呵呵,就知道你会高兴的合不拢嘴儿。还记得去年仲秋在九天圣母庙遇见的两个人吗?一个是徽州的汪时瑞、号云岚山人,另一个是龙虎山的紫风道士。”
“当然记得!兄长延请二人入府一叙把酒言欢,席间他们还琴笛合奏一曲‘梅花三弄’以表谢意,小妹当时就在偏廊聆听,那真是琴声如寒泉轻清,笛鸣如云鹤唳空,恍如暗香疏影在侧,仙羽振翅盘空,太妙了!”
这时这个小郡主的表情,就和现在社会上的那些“美少女粉丝”们一样一样地,满眼的小星星满脸的憧憬不要不要的,脑袋里又浮现出那个帅帅的嘴角微微上扬的他了,谁?当然不是那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汪芝,虽然他的琴弹得超级棒。
“咳”声一起,郡主琴澜白皙的双颊轻轻地升起两片云霞,忙收摄心神垂目看向手上曲谱。世子轻轻地一笑,接着道,“可惜呀,当时想让他们盘桓数日也好请教一番琴乐之道,指点一二,谁知二人有约于凤翔府,转天就告辞了。
不过听汪时瑞说,他历时近三十年前后搜集编纂古谱,博采众长收奇猎精终将大成,汇集曲谱逾两百多并有许多燕乐胡曲入编,看看他未及天命之年的两鬓霜华,要说皓首穷经一点都不为过,想来诚不欺我。
故临行时父王允我赠其百金以助其行,虽说他也是仕族大户出身,然三十年来的财时耗费非一般人可担当的,足见其性格坚忍怀瑾握瑜,他的琴艺亦是大方之家,值得敬重交好一番。
也是事算凑巧,两月前接其书信,言及他在山东兖州搜寻古谱时与鲁王叔府上的管事有了牴牾,盼我周旋一二。我请父王修书一封与王叔代为说辞,此次顺便我也过府致谢,不想过于耽搁行程便没有着你一同前往。”
“但凭兄长周详,您亦知妹妹的性子好静,清简惯了,只是王叔的身子还健朗吗?”
“还算不错,毕竟已过古稀之年,这几日偶感风寒正在调理,唉!你也知王叔这一脉人丁凋薄,世子和世孙早亡,白发送黑发也是着实不易呀。”
顿了一下接着道,“告别王叔之后我去了济南府见了汪时瑞,他离开兖州后便去那儿办事,一直候着等我,见面后他给了我这个在兖州刚刚发现的曲谱,兴奋莫名。只是这是他重新誊抄的,原谱有些许破损需重新补页填缺,好在不是关键之处,他说已经照着原谱奏弹了几番,真乃神曲也!
以此看来,我估算这个云岚山人的曲谱之大成不敢说能否超越丹丘先生的《神奇秘谱》,但必在谢琳的《太古遗音琴谱》之上,说不得会是震古铄今的一部巨制,流芳百世。”
世子边说边从匣内又拿出一个锦缎包着的东西放到桌上,打开缎面包袱露出一个檀香木的长方盒,只见古朴的盒面正中镂雕着黑白阴阳双鱼图,一看就是道家的东西,盒子四面皆是像由铜块镶嵌组合的墙面设计,暗红铜颜色咋一看以为与盒子上盖的檀木是同样的材质,四面的中间皆镶有一个阴阳鱼图。
“这又是什么宝贝呀?”琴澜忽闪着眼睛问道。
“呵呵,我也不晓得是什么,也打不开,应该是有机关的。那汪时瑞听说我要到沈阳中卫来,便托我把这个带给那通玄观的玄一道长,他就不必跑这一趟了,正好去京师找他的好友同乡、翰林修撰唐守之,好像是正德九年的状元郎。他说这东西本来是紫风道士要来济南府重玄观取之,然因道门有急事相召二人不得不在怀庆府分手。”
听兄长说完,琴澜心里不禁感叹一下,“真是不巧啊,不然也许就会在沈阳又见面了。哎呀,自家真是不知羞!”这样想着,抬眼又仔细看了一下那个盒子,“兄长,既然这样,人家的东西我们不好探究,还是妥为放置交还与他人才是。”
“说的是,因是道门之物,看起来绝非凡品,也想让你涨涨见识。”世子说着话将盒子又包了起来放回提匣,侧头看了一下外面,天色已经渐渐偏暗了下来,“那乐谱你收好了,这个盒子明天我再送过去吧,天已经不早了,到了地方还要收拾安置一番。”
“兄长是见过兴王世子的吧?我记得前年兴献王驾鹤西去,你还去祭奠摆设灵棚呢。”
“不能再称呼兴王世子了,估计这月末新皇就要登基啦。唉,又是一个少年天子!刚刚十四岁不到,那次见面极是记忆犹新,那么小的人居然礼数周全里里外外从容淡定,看得出来内心是个坚忍的性子又聪慧果敢,大明的江山就要着落到这个红嘴白牙的少年郎身上喽!幸哉?不幸也?”
“兄长言下之意很是忧虑,妹妹以为毕竟他不是生在深宫里,被那些太监和东宫侍臣们奉承惯了的,年龄虽不大但不是被其父王宠溺的骄奢纨绔子弟,登基后又将有那些贤良的臣子如杨廷和、毛澄一干人的辅佐,朝中也不像往昔会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更替,岂不皆大欢喜。”
“妹妹还是太天真了!自太祖皇帝立国之始,这君权臣权之争何曾消停过,建文皇帝要不是被齐泰、黄子澄那些所谓的忠臣贤辅所蛊惑,何来四年的靖难之乱?他们不是用心为圣上制定国策,让万民休养生息护我大明国祚,竟然挑动天子猜忌之心妄然削藩。
尤其那个大儒方希直,竟献计实行春秋时期的井田制,苟不知陶冶世俗与时浮沉乎?建文帝独独缺少的就是能论王霸之余策,览倚仗之要害的肱骨干臣。
以我观之,这个少年天子必将强过建文和正德,唯愿其将来能寿享天年也算我大明之福,至于那些臣子么,如果以为天子幼年可欺便是打错了算盘,莫要弄得灰头土脸都是便宜了的。”
“今天已是四月初八了,估计再过十天半月的该登大宝了,兄长是否不能在沈阳多耽搁了,要赶回王府?”
“是呀,我打算待两天就走,父王的意思也是让我尽快回去,妹妹多担待了。”
“兄长但放宽心,妹妹已是大人了,又有师傅照应着,在庙里能有什么可担心呢?只是您在回程时须仔细路上安危,小心趋避风寒才是!”
“无妨!你只用心操琴,莫要辜负了这首曲子神人畅,今秋回府父王定会要你奏与他听的。”
“那我要用父王的大圣遗音来奏。”琴澜的小琼鼻一皱小嘴一撅,顾盼生辉的双眸盯着自己的兄长。
“哈哈哈哈,你个小丫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嗯,也只有那宝琴才配得上这首曲子!”说着话的功夫车队来到了沈阳中卫城外。
*********
紫风信步闲庭的回到了城中,溜溜哒哒地来到了长安寺周边的商贸街,用现在的话说就是CBD(中心商业区)。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大门脸儿商号,门楣上一块大漆黑匾,三个金色榜书“鹤寿堂”,紫风打量了一下门前四周,没有什么招眼的东西然后顺着街边继续往前溜达。
今天下午紫风在街上看到的那个毡帽被风掀了的押车人,是一个留着月代头的倭人武士,他故作不漏声色地跟着车队到了预备仓,从仓库那打听到这批来货是山西鹤寿堂的,押车的人也都是货东家雇的。
自从元朝时日本进入南北朝混战,战败的南方地主组织起来劫掠中国和朝鲜沿海,至明朝洪武大帝加强海防,后于永乐十七年(1419年),明军在辽东望海埚全歼来犯之倭,一度海防平静无敢犯之敌。
日本这个时期也进入和平的室町时代,武士们和忍者的地位渐渐被人们忽略,换句话说就是日子不好过了,有的就组织起来到大明干黑社会的活儿,绑票杀人越货等等。
紫风看到有倭人在押车的队伍里便起了疑心,跟踪锁定了货主但也没太当回事儿,这里是边军的大本营,如果他们胆敢扎刺儿,非得被剁碎了。
他从商铺街往南走了一个街口,就看见占地有三个通玄观大小的三官庙,暗红色的庙墙外一遛高大茂盛的杨树,因天色将晚,庙门前很是清静。
紫风刚想往东折返通玄观,便看见一队骑马的边军从庙西边的南北大街拐了过来,紧接着一辆厢轿马车在另一队骑兵的簇拥下也跟了上来,“咦,好眼熟的马车”。
这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庙门口,那些边军护从也都停在了外围开始警戒,紫风琢磨着就迈步朝三官庙那走过去,“这是沈王府的车呀,去年见过的,那两匹神骏的赤兔马太惹眼了。”
顺着庙墙外的那排杨树往前走着,外围的边军骑兵看了他一眼,刚要提缰催马过来阻止,一看是个道士也就罢了,估摸着是这个庙里的,紫风这时也停了下来,站在了离马车五丈开外的位置。
马车门一开,沈王世子先出来站在车边,接着一个丫鬟过来把一个梯凳放在车门下边,琴澜从车里伸出嫩白修长的右手放到玲珑的手里,一迈右脚踩在了梯凳上,身披银色的裘皮大氅,袖口和领襟镶着纯白色的雪狐毛,白里透红的一张俏脸在毛绒绒的领子衬托下,真是桃花夭夭灼灼其华。
“这才半年光景脸上仍然露着几丝可人的稚气,明显真是长大了”紫风的眼中充满着欣赏和惊艳,好像是有感应一样,琴澜郡主能感到周围有很多目光在注视着她,但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来自不远处,随即灵眸一闪抬眼望去。
“呀,是他!”就觉得心中一紧,脸颊瞬间红了起来,世子也看到了妹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去,既而展颜一笑。而这时就见紫风诡异的动了一下左手,右手抬手拔下头上的乌木七星簪甩手射向他右侧丈外远的杨树上,口中绽放春雷般的一声断喝:“小心敌袭”。
就在紫风做出反应的一瞬间,立马在车后的许飞和李辰也都听到了熟悉的弓弦和机括声,立时热血上涌翻身落马去护卫世子,但还是慢了一拍。
这时只见紫风左手飞扬,三枚铁钱飞向空中射往世子的三支弩箭,身子已经一式登山拜月冲向了琴澜和世子的方位,同时法剑一声龙吟出鞘,剑芒闪烁间斩向另一支快箭,说时迟那时快,护卫官兵们已经纷纷作出反应,只听马嘶声火门枪声和人的呵斥声一片混乱。
紫风已经完美的解决了来袭的暗器,而世子和郡主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丫鬟玲珑惊叫一声一个趔趄扑在了梯凳上,就势带着琴澜往下栽倒。
紫风快速的伸手去扶的瞬间,一股浓浓的危险气息被他感应到了,他的魂识“看”到一个嘿呦呦锯齿边的圆形暗器划过诡异的弧线袭向郡主的颈肩部位,暗叫一声“不好”,用力一把抓住琴澜的手臂往怀里一带,右手剑由于太靠近郡主无法运力怕剑炁伤了她只能用剑刃斜撩。
谁知刚一碰触那暗器顺势沿着剑锋便转了方向冲向琴澜的肋胯,千钧一发之际,紫风左腿支撑上身后仰让郡主趴在自己身上同时抬起右脚踢向暗器,“他娘的手里剑”嘴里骂着同时就听“噗”的一声暗器扎入了小腿肌肉,然后身子慢慢的倒在地上。
瞬间的兔起鹘落,让人目不暇接,此时于虎和高飞两个总旗已经分兵围住了马车这边和那几棵杨树,一排火门枪声已过紧接着一波箭雨“啾啾啾啾”的射了上去,杨树叶子像下雨一样的往下落,随着两声闷哼两个人分别从两棵树上坠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嘭嘭”两声。
琴澜摔下来时被紫风拽进怀里,所以趴在了他的身上,没有大碍,羞涩地赶忙爬了起来,这时世子也快速地伸手扶向郡主,同时低头关切地看向躺在地上的紫风。
紫风刚说“没大碍”坐了起来,突然脸色一变出手迅速地在右腿上点了几下,然后又在自己的右胸口及颈肩部的经脉上连点了多个穴位,“暗器喂毒了!世子快告诉他们留活口!”
世子一听立刻招呼许飞过来,李辰也在一旁跟了过来,一眼看到紫风右腿上插着的暗器,立刻就要上手拔,紫风马上提醒“小心有毒”,琴澜在一边也看到了,惊得一捂小嘴“啊”了一声。
李辰小心的拔出暗器,看流血不多知道紫风已经点了穴道,不由佩服的看了他一眼,疑道:“没看到血是黑色的?”
紫风没回答,向李辰摆了下手,看向旁边蹲下来的许飞说:“将军务必告诉弟兄们尽可能的留活口,应该是四个人,分别在四棵相邻的大树上,至少有个倭人,他们是随着押货的那帮人一起的,东家是山西鹤寿堂。”
话音刚落,李辰抬眼看了一下许飞,“嚯”的一下蹦了起来,扭身冲向那边队伍,同时“刷”的抽出了长刀,脑门青筋暴起,眼中充满了血色。
许飞知道李辰明白自己的意思,多年的弟兄这点默契还是没问题的。扭头看向世子说道:“大人,我看先护着你们撤入三官庙里,这位道兄的伤势应尽早医治。”
“好!”
过来两个侍卫架起紫风,世子牵着郡主的手,玲珑随在旁边,在十几个兵士的裹围中慢慢退入庙中,这时庙里听到那么大的动静早有人禀报到后面了。
清溪真人和几个护法道人提着剑已经赶了出来,看来好像有人受伤,心里不禁一惊,到跟前一看世子和琴澜都没事便松了口气,再一看伤者不由冷汗一下就出来了,“紫风?你伤着哪了?”清溪真人急切问道。
“师叔,中了倭人的暗器,有剧毒,麻烦您派人知会我师叔祖一声,说不得要在这疗伤了。”
“快快,赶紧到西厢房”说着话的档口又一点手其中一个护法,“快去通玄观禀告玄一道长,说紫风中了倭人的有毒暗器,陪着他赶紧来。”
护法道人一转身奔了出去。
这边一干人等进了后院西厢房,世子告诉玲珑陪郡主先回东厢房少歇,琴澜关切地看着紫风,知道自己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可仍然踯躅着不想走。
听兄长语气急切不得不一步一回头的往外走,这时紫风冲着她嘴角上扬,笑着点了点头,琴澜报以歉意的一笑,然后眼眶一热,低下头在玲珑的陪同下匆忙走了出去。
待琴澜一走,紫风立刻忍不住的躺了下来,他知道这种毒的厉害,中毒人的头脑会一直清醒到自己痛不欲生无法呼吸而死,倭人善用的这种毒来自于河豚类鱼,吴楚一带的江中也有此类鱼种,中毒后无药可救只能靠自身排毒,并保持自主呼吸到毒素从体内完全排净,因为中毒后会产生麻痹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神经性中毒,保持自主呼吸很困难。
就在这时门外如风一般的冲进一个人来,屋里的人就感觉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把自己向一旁推开,瞬间紫风的床前已经站着一个身材瘦高须发皆白的老道。
玄一道长一伸手便搭上紫风的左手寸关尺上,眼睛炯炯的从紫风的脸上扫过,左手在空中一摆,清溪真人立刻一稽首并向世子等人示意,大家静静的退了出去,到得门外,清溪真人安排两个护法守在门口,嘱咐他们随时听候屋内的差遣,任何人不得进入!然后又送世子和护卫一起奔东厢房而去,继而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西厢房内,玄一查看了紫风的伤口,帮他脱掉道袍解开上襟,问到:“是那种毒?”紫风一点头,“没错,和前年在松江中毒感觉一样,现在麻痹的部位已经到了肋侧。”
玄一用指尖点了点紫风的右胸,左手掏出一个长条檀木扁盒,打开后摸出一根三寸金针,金光一闪针入膻中穴,紧接着天突、璇玑、神藏、华盖、鸠尾、缺盆、水突、云门、气户、中府、灵墟、神封、期门、不容等穴位插满了金针,又在其双臂的尺泽、天井扎入金针。
然后左掌轻轻盖在紫风的丹田上,闭目运功催动他的真炁开始游走在紫风的奇经八脉中,紫风感受着师叔祖的精纯元炁一点一点疏通着因为中毒后锁紧的经脉和穴位,痛彻心肺的感觉让他不停的痉挛,玄一心疼地点了他的昏睡穴。
郡主琴澜焦急的来回走动着,玲珑端来的饭一口没动放在那,也不知紫风道兄的伤势如何,真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玲珑经过一天的路途颠簸加上傍晚的这场惊吓,吃过饭以后就开始冲盹儿。
因为主子没吃没睡,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独自安寝,只能在旁边陪着,偶尔的劝说几句也知道都是没用的。突然眼珠一转,开口到:“小姐,你这样干着急也没用,要不你先吃口饭养养精神,奏一首琴曲为那紫风哥哥祈福送平安?”
一句话提醒了琴澜,“对呀,应该为他祈福才对!你怎么不早点说。弹个什么曲子呢?”
“当然是《乌夜啼》啦,小姐不是说过乌鸟夜啼必有喜事将临吗!”
“对对对,就是乌夜啼最合适,快快准备净手焚香。”
“这才三更天,不急在这会儿,先吃了饭食也好有气力弹下去呀。”
“嗯,说的是,真是有点儿饿了,快去准备我去更衣。”
就在这不平静的一天将将过去,三更将尽,三官庙内轻轻传出舒缓而平稳的琴音,清亮的泛音映衬着室外繁星满天,宁静安逸的夜景,然后是嘤啭的喜鹊鸣叫欢跳,曲调随之生机勃勃情趣盎然,多次的清亮优美的泛音夹杂其间让曲调欢快中充满了灵动。
诚如后世《五知斋琴谱》所评:其音细小而和,感慨而透,嘤啭而圆也。这是一位秀外慧中的扫眉才子为心中那位掷果潘安用心灵弹奏的一曲《乌夜啼》!
正当乐曲转入趋缓临近尾声之时,不知何时飞来的两只喜鹊落在了庙观的瓦脊上,一声一声的鸣叫起来。
注:乐曲中的乌指的是慈乌,即寒鸦、喜鹊而非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