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枯木龙吟一天秋----神人畅
《阳明春晓》这首笛曲是董榕森先生于1965年所作,描写阳明山春天优美的风景和游人欢乐的心情。因此曲只有用梆笛来演奏才能将吹笛人的高妙技法激发出来,随之乐曲的表达效果也就完全的呈现出来,后来成为考校吹笛人技艺的必考题。
段钢曾对此曲浸淫多年,不仅在紫风魂识中烙印深刻,另外让其感兴趣的是“阳明”俩字,真的就是和本朝的大贤阳明先生王守仁有关,是后世的一个叫蒋中正的皇上因崇仰王守仁的德行思想改“草山”为“阳明山”以示尊敬,所以兴趣所致将此曲吹了出来。
曲声已停了,余音袅袅,但琴澜仍沉浸在乐曲所营造的氛围中,仰头望着清澈的蓝天白云,脑海里回荡着婉转清逸的笛音…….
“小姐小姐,原来你在这呀!那些鸟呢?我听见有很多鸟在叫,怎么都看不见了?”丫鬟玲珑叽叽喳喳的从院门口跑了进来,顿时打破了那片刻的宁静,琴澜皱了下眉头说道:“没点子规矩,把鸟们都吓跑了吧。”
“啊?”玲珑一捂嘴,像个闯祸的孩子懊恼地低头站在一边。
紫风不禁嘴角一牵,笑着看了一眼这主仆二人,转头看向院门方向,这时世子朱勋㴣正一步跨进来,后面跟着清溪真人。紫风稽首一礼随后又给师叔行了礼,琴澜和丫鬟玲珑也规规矩矩的行礼问早,世子一摆手笑着对紫风道:“我说怎么寻你不着,原来在这练功呢,伤势可还有碍?”
“已无碍,谢世子大人记挂。”紫风忙回话。
“刚才那欢快的曲子是你吹的吧?真是惠风和畅百鸟朝凤的意境,是从哪里得来亦或由你所谱?”
“此曲得于南方董姓曲家,虽非雅乐但胜在情景交错直抒胸臆,着人流连忘返得以沉湎其中。”
世子略一沉吟,道:“其实这亦是燕乐胡曲之媚惑所在,曾经梁帝萧纲有言,听鸣筝之弄响,开兹弦之一弹,足使客游恋国,壮士冲冠。”
这时清溪真人插话道:“斋食已妥,世子大人先请用膳,曲乐此等雅事怎好饿着肚子谈之。”
“对对对,我们先去用膳,稍后再议风雅之事。”说着话,世子拔踵转身先行,一众人在后跟随,琴澜美目流转悄悄看向紫风,瞥了一眼他头上的毛笔簪子,正迎上他清澈的双眸看过来,便莞尔一笑低下头去。
紫风嘴角的弧度弯了一弯,心里暗叹了一声,这个朝代的人仍然还是根深蒂固的看不起燕乐胡曲呀!又腹诽了一下,你当我会用这手段魅惑郡主吗?
你可知五百年后的音乐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戳破脑袋你都想不到,还把梁简文帝的话拽了出来,一个筝曲就能让人热血沸腾,那《笑傲江湖》和《英雄的黎明》非让你觉得自己渺小到尘埃里,哼!
其实沈王世子也没说错什么,这个时代是明中期,虽然已经不像明初对音乐的控制那样严格,民间所流行的音乐都被官府操控着,尤其在弘治朝以后,祭祀的音乐开始简化,等级的音乐规范也逐渐松弛。
然而,在士大夫阶层,经受上千年儒家文化之熏陶,对音乐的雅俗之分一直尊崇孔圣人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要符合“中和之美”,以礼来克制感情,体现在音乐上,就是不能过于激烈,此为“不淫”之解。
文人四艺“琴棋书画”排第一的“琴”就是特指古琴,而古琴由于没有品柱,琴弦震幅会很大,余音长且音色沉厚古朴,能恰当地表现悠远、宁静、淡泊的意境,正是儒家平和中正、温柔敦厚和道家大音希声、清净淡泊思想的极好体现,古琴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文人士大夫们修身养性、抒情寄怀之物。
况且古琴的技法也相当丰富,比如“轻重缓急吟猱绰注”这些都是弹琴技巧,另外,尤其是古琴曲往往有人文故事在其中,弹好古琴的另一要素是有丰富的知识储备,就是有内涵才能很好的体会琴曲的内在精神,所以同一首曲子不同的人弹出来的意境有绝大的不同。
郡主大老远的从山西跑沈阳学琴就像后世有能力的家庭送孩子上贵族学校的道理一样,世子当然怕郡主被你紫风给忽悠的打游戏斗地主去了。
另一方面紫风也是很困惑,从段钢的记忆里发现后世大部分音乐歌曲都可归入如今的俗乐一类中,歌词表白的如此露骨,除了爱就是怨和恨,都一夫一妻制了那些女子怎么有那么多唱不完的爱情故事,要是在本朝的三妻四妾群中,无法想象是什么样子,只有等段钢的魂识在自己的识海中强大起来以后再和他好好讨教一番。
还有一件事就是十二平均律,没想到竟是郑王世子朱载堉发现的,不过他父亲现在才三四岁,等他出生的话要到十五年后的1536年,这个荣誉还是不跟他抢了,我只做不说岂不一样?
再说按五度相生律定音的弦乐器旋律最优美,对应人体五脏六腑之五行规序,五百年后都是这样认为的,没有必要去打乱历史的进程,无为而为之即有为也哉。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紫风回房梳洗一下,好歹吃一点儿斋饭便拿过桌上的笔墨,展开一张素笺将记忆里后世的一首曲子转化成古琴减字谱,他打算将此曲标注一下节奏交给琴澜让她试弹,因为古曲谱的最大问题是没有节奏的记录,盖因古琴传授中如丹丘先生在《神奇秘谱·序》里讲的那样,一直是“传曲不传谱,传谱不传句”。
紫风觉得这主要是因为古琴弹奏一般都是操琴人在表达自己对曲子的领悟和感受,是自娱而不是娱人,固有“琴不能入俗耳”之说,所以曲谱如果对节奏有了限制则会影响自由的表达,失去因不同风格所产生的魅力。
操琴之人通过节拍的多变再加上“走手音”的独有技巧,能淋漓尽致的表达某一时刻的心音,但是一点限制都没有的话对于填词弹唱或者合奏是个让人颇感纠结的事,而由燕乐半字谱演变出的工尺(che)谱就有一套节奏系统,让词曲唱本合奏时有了统一的依剧,后世也是把古曲减字谱与简谱或五线谱合用来表示奏法及音高和节奏,紫风决定照猫画虎的来一次试试。
紫风将写好的曲谱折好放入怀中,按照早斋前世子的吩咐出门向世子居住的东厢房走去,远远看到千户许飞和另外一位武将堪堪从前院的照壁处转了出来,直奔世子的房间而去,紫风不禁加快了脚步。
到得近前,有百户李辰正在门口听差,他也看到了紫风,刚毅的脸上立刻绽起了笑意,一抱拳说道:“多谢昨日援手,在下敬谢仙长。世子大人吩咐卑职在此恭候您,让您到了直接进去即可,不必通禀。”
“将军客气了,在此谢过!”
紫风客气的一点头,习惯性地整了一下衣衫便迈步走了进去,这时世子正在中厅和许飞等人说话,看到紫风进来遂即停了话语笑着看向他,紫风正要跪拜见礼,世子说:“免了免了。”然后伸手向许飞那边一引,“那边是沈阳中卫的指挥使卻永将军和辽阳卫的千户许飞将军,你们亲近亲近。”
卻永从刚才紫风一走进来就感觉到此人不简单,不用通禀而入不行叩拜之礼,亲王世子那可是正一品的皇族血统,自己进来时都要行跪拜礼的,只不过沈王世子为人宽厚待人友善没让他跪下罢了,那许飞可是实实着着的跪拜过了。
看到紫风转过身朝他上前一步要行跪礼,心说你这不是折杀于我吗!赶忙站起身形,脑中灵光一闪,“不必如此多礼,呵呵,想必这位就是昨天,奋勇救下郡主的紫风道士了,听说你被刺客的暗器所伤,现在伤势如何?”
紫风稽首一礼又对许飞行了礼,答道:“贫道龙虎山正一教弟子紫风,见过二位将军,我的伤已被师叔祖玄一道长治愈,多谢将军记挂。”
世子这时说道:“都坐下说话,紫风你也正好来听听事情的后续状况。”
于是紫风在下首位置落了座,开始听许飞继续说后来发生的事情。
昨天在紫风受伤后,一众人护卫世子兄妹和他退入三官庙,外面的官兵又从第三第四棵树上射下来另外两个人,正像紫风说的总共四个刺客,不过都死翘翘了,其中一个的确是倭人留的是月代头,另外三个都像是中原人。
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沈阳中卫的巡城官兵,因为都是步兵,所以到来后只是和李辰那些人了解了事情经过,然后把那四具尸首弄走了,并派人陪同许飞一起回报卫指挥使。
指挥使卻永听了许飞禀明情况,又看了辽阳卫指挥使张斌的信,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急忙传令一个千户提调两个百户营会同许飞等人立即前往鹤寿堂将所有人等全部拿下,搜查可疑物品和今天新到的货物,然后带人去往三官庙拜见世子大人。
他可知沈王一系素来因忠厚良善得到圣眷恩顾的,这个世子的爷爷即沈庄王薨逝时正德皇帝辍朝三日,并派皇亲国戚前往致祀,如今竟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要刺杀世子,这也太会挑地方了不是?
在三官庙那里安排好护卫人马,回来之后便连夜提审一众人犯,鹤寿堂当家的和众伙计喊冤叫屈的称他们与押货来的人不认识,这些人都是被其中的一个山西本家的采办在山东起货时雇来的,而在审问那些押货人时,他们说那四个刺客是在旅顺口时临时加进来的,他们也不认识而且很少说话,皆由那个采办雇来的,采办说他在旅顺还有事,迟几天会和下一趟货一起过来。
查了鹤寿堂的货物和商号,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所以说一切要着落在那个采办身上了。
“世子大人,”卻永待千户许飞禀告完毕,沉吟了一下说道,”卑职认为此案非同小可,种种迹象表明刺客绸缪已久隐于暗处伺机而动,趁此时消息还没有外散抓捕那个采办是第一要务。卑职已具书详情派人飞报都抚二位大人,为防仍有未靖之贼伺伏在外,还请世子大人考虑屈尊降贵到卫使衙门暂住,也总好过这里人多眼杂进出不便。”
“有劳将军费心了,我这次出来原本就不想叨扰地方,只带了五个王府侍卫,将郡主送到这打算盘桓一二日便折返,毕竟天子大行不比常时,哪成想竟不期而遇此等龌事。”
顿了一下,世子瞥了一眼紫风接着道,“案子往下怎么查,一切由将军酌定,只是那鹤寿堂如果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让他们接着开门做生意,我先暂时住在这里不日就启程回府,就不必叨扰将军了,这里有许千户和那个绝世高手在侧汝心可安矣。”
紫风心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保镖了?不过这事也有疑处需要细究一下,反正暂时也不走,就算结个善缘吧。一抬眼正和世子含笑的目光对上,便嘴角向上微微挑了一下,那卻永也看了过来,眼中满含着审视和狐疑,心说一个毛头小子就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功又能强到哪去?世子大人是不是太托大了?
这时旁边的许飞忙插话道:“世子大人放心,卑职定将这里围的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不会飞进来,况且还有紫风仙长助臂。”说着话同时,右手从怀里摸出三枚铁钱递给紫风,“我差点儿忘了,李辰着人将现场清理了一番,找回它们完璧归赵,真乃神功也!”大拇哥冲着紫风一竖,一脸的敬佩之色,扭头看到卻永询问的目光,便解释道,“昨夜没得和将军说的仔细,当时射向世子大人的三支弩箭全被这仨大钱给击飞了,另一只飞箭也被仙长的神剑劈断,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那卻永也是战阵上杀出来的将军,宣府龙门人,世袭千户出身,可是深谙弓弩之雳尤其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这个人的身手当真是恐怖之极,难怪世子这么看重他。“真是少年英雄啊!呵呵,很遗憾没能亲眼目睹少侠的风姿。”
“大人谬赞了,紫风担当不起。”紫风赶忙起身行礼,说道,“在下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额,说来听听。”世子感兴趣的看着他。
“卻将军能否安排人对外放风,说那个倭人重伤未死正在救治当中,同时说世子大人这边亦伤重,至于鹤寿堂的人先不要放,等世子大人离开以后再说,同时尽快知会潞州官衙对鹤寿堂的本堂查问。至于那个采办么,估计已不在旅顺口了,肯定潜在辽阳卫等消息,要画影缉拿。”紫风顿了一下,看着上首的两个人。
世子听着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看向卻永,而卻永正皱着眉头思索,眼神晦明晦暗突然眉头一扬,笑着说:“好计策!无中生有,借尸还魂,调虎离山,打草惊蛇,四计并出环环相扣实乃诸葛在世也。世子大人您看这事儿可不可行?”
“甚好!便依此计。”
又说了一会儿话,卻永起身告辞,回去安排一应事物,紫风和许飞一起送到庙门口,卻永现在对紫风已是青眼有加甚是客气,临上马前,紫风言道:“大人龙行虎步气宇轩昂,印堂有日月之辉山根驿马之光显动,当禄爵非浅呀,料不出月余必应吾言。”
“哈哈,本官借你吉言,到时定封谢仪奉上。今天得见道长三生有幸啊!”说罢上马,在亲兵的护卫下急驰而去。看着指挥使等众人离去,许飞在旁小声的说:“仙长恕许某愚钝,还盼详解一二。”
“你是想问那调虎离山打草惊蛇吗?”
“正是。”
“这事一会儿再说,先随我来。”紫风嘴里应者,先一步走到了昨晚刺客藏匿的那几棵大树下,只见射落一地的树叶都已经被打扫干净了,他指了指第三棵树问,“那倭人是从这树上掉下来的吧?”
“您料事如神!”
紫风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一展臂双脚跨步急奔向树干,犹如瞬移般“噌噌噌”两脚连蹬双手交替攀着树干便隐入树冠的繁茂树叶之中,只看得许飞咂舌不已,心说我是没见过猴子,估计猴子都没他灵快。
半袋烟的功夫之听树叶哗哗作响,紫风如鹏鸟翱翔般的从树上钻了出来,轻灵地落在了地上。一摆手向庙内走去,许飞赶忙上前跟着进了庙门,这时紫风站住身形回过头来问道:“那倭人的尸首将军查看过了吗?有何可疑之处?”
“我看了,身前和左侧中了十几箭,脸都被枪砂打成血葫芦了,可疑的地方么……”许飞沉吟片刻,眼睛一亮,“你是说那后背?”
“后背是不是有血迹但没有伤口?而且身上没有兵刃?”紫风接过话问道。
许飞一下子目瞪口呆,看妖怪般的眼神盯着紫风。紫风嘴角微微上扬,用食指在嘴前一竖,“嘘,天机不可泄露,你等只要尽心护卫世子周遭即可,中了我的七星法锥的人是活不过三天的。这就是你要的答案,为什么昨晚我受伤时告诉你是两个倭人的原因,我错了,他们是五个人而不是四个,把那个伤我的暗器给我。”
许飞从怀里掏出那个星形流星镖,即忍者常用的那种,倭人称其手里剑。“我让李辰把这玩意重新淬火去毒了,应该是无碍了,看着可精致的样子,就是邪性十足。”
“是啊,邪恶的东西,中毒者一般都十死无生的。我先去世子大人那里,这外面的护卫就有劳将军了。”刚要转身,略一沉吟又道,“派人到鹤寿堂周围和城里药铺周围盯着,凡是发现有那左臂或左边身子行动不便的,不论男女老幼都要查明其落脚点回报,不可擅自行动。“
许飞千户现在是对紫风佩服的五体投地,武功如此高超且智谋超群,这年轻人怎么就入了道门了呢?俨然一个良将之才呀!
进了沈王世子的中厅,见他正伏案疾书,便退了出来,正巧碰上琴澜和玲珑主仆二人走了过来,琴澜笑着说:“紫风道兄,这里的事情了结了么?烦劳你指点一下我们主仆二人的琴技如何?”
“指点可不敢当,倒是想听一听你们的雅音清律以解无乐之渴。”紫风刚一应允,琴澜便兴奋得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催促玲珑道:“你快前边走,准备净手添香一应物事,莫要怠慢了紫风道兄。”
然后扭头一脸小得意的对紫风悄声说,“我刚得一古谱,肯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先不告诉你曲名,嘻嘻,不过我还没得空打谱呢,我们一起参研可好?”
“真的吗?看你那神神秘秘的样子,估计是个大惊喜哟,倒是真让人跃跃欲试想尽快一睹真颜呢,走吧。”于是二人一前一后走向琴澜所住的厢房。
这厢房的大小和世子所住的略同,一个明厅跨着两个偏房,北边的肯定是她们主仆的睡房,南边那间应该是做功课的书房了。
书房内陈设简单大气,靠墙一侧有个书柜,书柜前摆放两张地柜,一张古琴和一张古筝放在上面,一边一个蒲团,旁边低柜上陈列有三件乐器,引得紫风不禁注目的就是它们。
琴澜看他驻足盯着那几件乐器观瞧,于是眼珠一转笑吟吟的说:“这三件乐器的名字和来历都不简单,清渟想要考校一下道兄,可否赐教啊?”
“呵呵,我可是才疏学浅,不经考校的,一烤便糊。”紫风戏虐的回道,琴澜“噗嗤”一声掩口笑了起来,一指靠外面的那张颈部弯弯的乐器问:“道兄说话好不风趣,好啦,告诉我这是什么?”
紫风心说这可难不倒我,五百年后音乐学院高材生的记忆都在我脑子里呢!于是缓步走到乐器旁,这个有着梨形共鸣箱四弦四相无柱的乐器就是胡琵琶,方便在马上横卧弹奏大约南北朝时由西域传入,后来和我们的直颈琵琶融合成带有品柱的竖弹式。
紫风拿起琵琶上的一个弹拨小竹片,侧头看了一下琴澜,然后在弦上往外一推又往里一拉弹出两声清脆的音符,“这推叫批,往回拉叫把,所以后来人们称其琵琶,是南朝时期从波斯国传入的曲项胡琵琶,可对否?”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琴澜笑吟吟的一指下一个,小琼鼻一皱,“那这个是什么?”
“这个吗,按说这东西自宋以后就失传了,可能的话一般都会在大内或王侯之府,在你这里能出现可真是没想到,不过我想它应该是来自高丽的卧箜篌,也叫百济琴。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那十七以后干什么来着我忘了,嘿嘿嘿。”紫风停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地看着琴澜。
“十七为君妇,这个都记不住。”玲珑一看紫风又答出来了却卡在这,急忙在一旁插嘴。
琴澜看紫风那样的表情,明白是在逗自己,俏脸一下就红了起来,眼神流波羞怯的瞟了一眼紫风,对玲珑嗔道:“就你多嘴,没人当你哑的。”
然后一指最后那靠墙放置的凤首竖箜篌,刚要张嘴说话便轻轻一跺脚泄气的把手臂放了下来,“算了算了,知道也难不倒你的,紫风你好厉害的哦!”
“结样夸唔很系唔好意嘻的啦。”紫风随口说出一句粤语台词,把自己都吓一跳,“什么什么?你说什么?”琴澜迷惑地看着紫风问道。
紫风赶紧用手指搓了搓鼻翼,走过去把那竖箜篌拿了起来,抚摸着雕刻漂亮的凤凰头部,长长弯弯的螺钿颈部镶着各色小贝壳,靠下开始有轸,数了一下共十四根丝弦,船型的共鸣箱漆成枣红色上面蒙着暗紫色的鹿皮,双侧都有十几颗银星分布熠熠生辉,显得精致优雅而又灵动。
不禁嘴里念叨着:“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比柳梦漓的那件可是看起来巧致多了……”紫风突然一顿,心想我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不对不对,刚才那句粤语也是在我极度放松的时候说出来的,好像段钢的魂识开始要自主苏醒了。
他这里愣愣的琢磨心里事,眼睛盯着那件凤首箜篌,琴澜的心里可是平静不下来了,“好像是个女子的名字,也有一张这样的箜篌,听名字也是不俗的,这个坏人……”心里想着双手绞在一起,长长睫毛的双眼中便不期然的有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感觉心口有点儿憋闷的痛,便把头低了下去。
“叮”的一声,玲珑弹了一下筝弦,紫风立刻回过神来,看见玲珑正怒目相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问道:“那个柳梦漓是谁,这屋里哪有那个人?”紫风呵呵一笑,“柳梦漓么,她可是冥幻界的第二代主人,”侧头看了一下琴澜,这时她已经背过身去只是小耳朵直竖了起来听着,紫风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叹了一口气,“哎,好一个前尘不共彩云飞,为了云天江独自去了魔界。”
“啊?”琴澜飞快地转过身来,“你讲的是神话故事吗?”
“骗人!”这时玲珑义愤的说,“如果是故事你怎么见过柳梦璃的箜篌,还说她的不如我们的好?”琴澜也是狐疑地看着紫风,紫风心里这个气呀,段钢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你们没见过世面,知不知道有一种故事书叫连环画的,每一页除了文字还配有插画的,倭人国里到处都是,岭南那面也有,嘘,官府查禁的。”
“哦……”主仆二人同声回应道,琴澜巧笑倩兮的问,“那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你给我们讲讲好不好?”
“这个故事叫剑仙奇侠,你当我是说书的吗?”一看琴澜那失望的眼神,赶忙又道,“哪天有空的时候再讲好吧?这个故事可长了,十天半月都不会讲完的,想听故事没问题,像什么西游记水浒传聊斋红楼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还有三国演义,哪个故事都能讲好几个月的。”
这时琴澜和玲珑都听得兴致高了起来,眼睛直冒小星星,哎呦圩,这么多故事呀,他一张口就说出来辣么多。
“子不语怪力乱神,紫风你在说什么呢?”这时世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人立刻向其行礼,世子一摆手,“免了吧。”随着世子一同进来的还有清溪真人,她怀抱着一张古琴,紫风一看就乐了,“师叔怎么舍得把这宝贝‘一天秋’搬出来了?”
“这个宝贝可比不上清渟的那张,你还没细看了吗?”
紫风自从进来后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低柜上摆着的三件乐器,经清溪真人一提醒,扭头看向琴澜的那张琴,世子笑着说:“紫风猜一猜这张琴。”
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心说,要没有段钢的知识储备还真不好猜,巧就巧在段钢在五百年后近距离的接触过它,在华夏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收藏的九十二张琴中,林晨曦老师参与了重新修复这张琴的工作,段钢在北京向她请教古琴演奏技巧时,有幸看到了修复后并面市演奏的国宝。
现在琴澜桌上摆着的这张漆面暗黑古朴典雅,琴面有些牛毛纹,而段钢看到的那张修补好的是暗红色朱漆面,不过从他所站的角度看这张琴和头脑中段钢看到琴时的角度是一样的。
漂亮的玉轸和玉雁足,为了做最后的判定,他走到琴旁先敲了敲琴桌一听是桐木的,然后试了一下文武弦,笑着看向琴澜,正迎上她一直含笑注视着的目光,说道:“俗话说唐圆宋方,这是一张连珠式的唐琴,听声音是杉木材料,我只问一个问题,它的龙池之下是不是刻有一方篆书印‘玉振’?”
琴澜一听马上俏目圆睁,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僵在那里,世子也很是惊讶地看着他,只有清溪真人含笑赞许的注视着,“那你说出它的名字呀?”这时玲珑也好奇的插了一句,琴澜马上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她,接话道,“还用说名字吗?连背板上的刻字都知道了,紫风你可真是博闻强记呢,这枯木龙吟你是在哪里见过的?”
“呵呵,还真是枯木龙吟啊,瞎猜的,”一看琴澜那你装、你再装、你再接着装的眼神,马上用手指搓了搓鼻翅,嘿嘿笑着,“在我们道家藏书中见过有关记述。”
“哈哈,紫风真的很厉害的呀!难怪真人把你都夸上天了,说你是百年难遇的少年骏猊人中龙凤,看来所差无几,来来来,知道你的笛箫乃冠绝龙虎山,今天让我们欣赏一下你的琴操之韵,真人说她逊于你,我还真没想到有此一说,可让我等洗耳恭听之。”
“师叔岂不折煞我也。”紫风赶忙看向清溪真人,只见真人和煦的一笑,看了看琴澜又看着紫风道,“不必过谦,你有天纵之才岂可妄自菲薄,只持平常心便可,清渟也是灵慧过人的,她的琴艺在技法上我已倾囊相授只是在心性和阅历方面须多磨砺方能登堂入室,而这方面是你的长处,她的悟性超强料必能得益于你,莫要孤芳自赏才好。”
“弟子谨遵师叔之言,烦借师叔这’一天秋‘以操。”
世子赞许的目光注视着紫风,孺子可教也,有枯木龙吟在侧却不为所动,人品如玉。这“一天秋”乃元朝仲尼式古琴,虽岁月不算久远只一百多年,但音色极是圆润饱满,桐木紫栗色大漆,象牙琴轸、紫檀木的岳山和龙龈冠角,线条流畅简洁。
玲珑早已燃上了檀香,这时帮紫风净了两手,也帮琴澜净了手,放了几个厚蒲团给众人坐了,便跪坐在郡主旁边。紫风将琴横放于身前,调了一下琴弦,双手快速地活动一下十指和手腕,思索了一下便开始弹奏。
紫风起手就是前几徽的靓丽泛音,让人精神一振,继而雄浑锵锵之声不绝,间或不停的美妙泛音从各徽腾起,苍朴之气扑面而来伴随着或紧或慢的节奏,给人一种跃跃欲舞的冲动,之后全部的泛音从各徽包括徽外依次交错而起,旋律优美像是古老的语言在冥冥中喃喃讲述故事,乐曲没有迟滞如水银泻地一般无所不在无孔不入,节奏有欢快有肃穆庄严,彼此融合又纷纷散开。
紫风在弹奏之时指上灌注了真炁以确保琴弦能超强震荡之时不走音破音而断掉,这曲子仿佛来自古老的荒原,那高高的祭台周围人们虔诚地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神仙也不禁感动的加入了人们的歌舞之中,欢声笑语祈愿祝福充斥其间,恰如一幅天人合一的画卷。
这就是华夏著名古曲“神人畅”所表现的内涵,此曲传到后世被著名古琴演奏大师们诠释的淋漓尽致,尤其丁先生的研究最详备,段钢多次观看他的表演和讲座,和上海琴社的好友陈海华一直商量着怎么将此曲以舞蹈的方式诠释出来,所以紫风弹奏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的。
待曲终好久,琴澜仍定定的看着紫风的双手和琴,突然梦醒一般问道:“紫风,你只用了五根弦弹的,对不对?只是五根弦,我肯定没有眼花,怎么可能的?”
“尧帝在弹琴的时候,文王和武王的这两根弦还没有加上去呢,当然是五弦琴啦。”紫风笑着说道。
世子若有所思的问:“紫风,此曲可是《神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