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用话安慰老父亲：“好在有紫风及时出手，父亲大人有没有觉得，虽世事无常但冥冥之中宛如自有天意，横空杀出来一个紫风道士，就像是张延龄的克星一般，每每令其偃旗息鼓、皆难成其事。”

　　杨廷和手捻着胡须沉声道：“老夫倒是一直在琢磨，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儿，竟然被他遇见了，莫非皇上有了安排？小小年纪心机深如海呀！”

　　“父亲大人的意思，皇上预见到了要发生的事，他下诏萧敬回司礼监就是向我们示威的，他是想看看哪些人不容他。尤其面对继嗣的压力和外臣不停弹劾内官的情形之下，而他又孤掌难鸣之时。”杨慎不愧为杨廷和的儿子，心思细腻。

　　杨廷和背着双手，在房里来回踱着步，思考着，慢慢站住了说道：“吾亦曾思虑继嗣之议，然此为礼之所在，天下共尊，不然太庙无考岂不荒唐。君王之道，应顺民心，善群也。以礼分施，均遍而不偏。”

　　这番话道出了杨首辅的内心对帝王，也即嘉靖皇帝的期望，希望像儒家所期望的君王一样，以礼仪来治理国家并且带头守礼，成为天下尊范。

　　因为根据“皇明祖训”，新皇的父亲皇考必须是皇帝，供享太庙，如果嘉靖不继嗣的话，太庙里没有这位新皇的父亲，于礼不合会成为笑话，所以太祖皇帝要求“兄终弟及”，来确保皇上始终有供享在太庙里的皇考。

　　这个好像是个死结，所以估计太祖皇帝就没有强调继嗣的要求，反正不继嗣是当不上新皇帝的。但是程序设计的再好，没有测评就会出现BUG。这个虫子就是，祖训里没有说新皇的父亲必须是先帝（在位期间去世的皇帝），这就给嘉靖皇帝不继嗣带来了可能。

　　那么杨廷和等人是否知道存在的这个程序漏洞呢？反正目前看来觉得他是察觉到了，不然四月二十七的奏疏中就不会援引汉朝定陶王和宋朝濮安王的先例了，直接用祖训不就结了？

　　就在杨廷和以荀子的君王之道给自己和儿子打气，坚决不向新皇妥协之时，那个少年皇帝得到了一句建言“抛弃幻想，准备斗争！”

　　在萧敬根据圣上的谕旨，前往内监向张永传旨立威走了之后，紫风在回答嘉靖的问题时，提出了那八个字。

　　适逢皇上说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紫风让黄锦派人去尚膳监将今日例汤端来。参芪乳鸽汤是紫风为嘉靖定的膳食营养中每五天喝一次的例汤，以补气血不足。

　　紫风还教了皇上调息吐纳的内功心法，原打算教他一套后世学生广播体操的，可他好静不好动，就只学了打坐心法。

　　想想那帮子外臣，嘉靖是真的头疼，但他心性坚韧，年少气盛，听紫风说完眼睛一亮：“如何斗争？”

　　“首先要和他们打太极，用拖字诀。等下次朝臣们再上疏时，仍不准，并诏告天下官员共议大礼，展示圣上的决心和态度。

　　其次，在今科举子中找到敢为圣上鼓与呼的天子门生，打破以往殿试根据阅卷官的推荐定甲乙榜的惯例，让天下士子看到，是圣上在亲选栋梁，不拘一格降人才。

　　再次，根据祖训，圣上应立刻为兴献王上封号，待殿试过后，小道将献一计，可令毛、杨等人在议礼中闭嘴。”

　　紫风说完，嘉靖已经兴奋不已的在房中踱步，嘴里念念有词：“上封号、不拘一格降人才、议礼，好好好，朕当重重的赏你。”

　　“谢圣上，小道不求名利，只求圣上一个口谕。”紫风心说，机会来了。

　　嘉靖站定了含笑看着紫风：“是什么样的口谕，只管讲来。”

　　“小道师妹清渟居士，多年醉心潜修《清净经》终有大成，前几日侥天之幸破槛入境，踏上悟道仙途，恳请圣上准其在东岳庙新建水月观静修。”

　　嘉靖一听，惊讶道：“就是你曾与朕言及的沈王之小女？真是喜事呀！想不到她悟性如此高妙，这般小年纪便登堂入室，黄锦，明日传朕口谕给道录司正印，令其着手去东岳庙督办水月观一事，事情妥当后，朕要去看看给神仙们上香。”

　　黄锦答应一声，将事情记了下来。

　　紫风赶忙稽首谢恩。嘉靖一摆手：“免啦。”

　　这时小太监已经端着食盒走进殿来，黄锦忙伺候着皇上将补气汤喝完，搽过嘴：“紫风，今日这汤入口不似往常，好喝的很。”

　　“想必圣上今日心情舒畅，故亦觉入口皆美味佳肴矣。”紫风打趣回道。

　　嘉靖笑着说道：“朕今天是高兴，殿试那天你应约要去张延龄府上的事有变化吗？这样吧，我派张锐和你一起去，把我的口谕带给他，压压他的嚣张气焰。”

　　紫风心里很感动，这是皇上担心他一个人入虎穴会有闪失，毕竟对方是树大根深的皇亲国戚，皇权如今未稳，太后护短极致，对方真要对自己做了什么事，悔之晚矣。

　　足见皇上的心思细腻，紫风忙道：“谨尊圣上的安排，张督公的案子还未查完，有线索和建昌侯的手下有关连，我想明天令东厂紧紧他的脖子。”

　　“那是他的职权所在，明天时机正好，控制好事情的走向，别闹大了，要学会小火炖肉，慢慢熬着他。”嘉靖口气突然变得肃然，眼中生出一股恨意。

　　离开乾清宫，紫风径直去了东厂。

　　张锐正在衙署里轻松愉快的喝着茶，他刚刚听说张永被逐出宫去孝陵司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宗主爷就是厉害，刚回来就把自己的这个眼中钉给拔了。这时番子来报，紫风道士来了。

　　张锐马上神情一紧，忙三步变两步的迎了出去，他知道要有事情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