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县后衙,张从城早早起来,看见长子张东明在庭院里来回读书,张从城便走过去道:“东明,起的比爹爹还早啊。”张东明放下书道:“爹爹,今日为何也起的这么早啊。”张从城道:“今天爹爹还有些许公务,睡不踏实,就早早起来了。”张东明道:“爹爹管着整个华安县,最近好多外地的灾民都来我们华安了,只有咱们华安县才可以让他们得到温饱,大家都夸华安是首善之地,贺贵福是首善之人,还说县太爷英明呢。”张从城苦笑道:“唉,你还小,其实也并非爹爹的功劳。”张东明道:“不管怎样,他贺贵福也是咱们华安人,归你管啊。”张从城道:“你弟弟妹妹还睡着呢吗?”张东明道:“是啊,他们两还没起来呢。”这时,衙役跑了进来道:“县爷,熊大人今早已经回了太原。”张从城道:“什么?这么早?怎么连个招呼都没打?那刘府台呢?”衙役道:“刘大人让我给你带话,他也要回汾州了,让你别来送了。”张从城寻思道: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这么走了。这时张达又前来道:“老爷,胡县丞来了,在前厅等你呢。”张从城道:“找我何事?”张达道:“他没说,只让我找你过去。”张从城道:“好的,我正好有事问他。”张达凑上前道:“这个胡瑞刚越来越不把老爷您放在眼里了,竟然让你过去。”张从城道:“好了别说了。”又对张东明道:“爹爹有事先走了,等会弟弟妹妹起来了,你多帮你娘照顾他们啊。”张东明道:“知道了爹爹。”
张从城来到前厅看见胡瑞刚早已坐着喝起来茶,胡瑞刚看见张从城来了起身道:“张大人。”张从城走到主位前坐下道:“胡县丞,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胡瑞刚道:“张大人,卑职今日天不亮就起来了,刚刚已经送过熊大人和刘大人,”张从城道:“什么?他们怎么今天走了,我怎么不知道。”胡瑞刚道:“我恐大人还未起来,所以没来叫你。”张从城强压怒火道:“那你又是从何而知他们今早要走了?”胡瑞刚道:“是熊大人托人来告知卑职的,怎么?熊大人没告诉你吗?”张从城非常恼怒,克制住自己道:“那你现在来是又是为了何事?”胡瑞刚道:“我要去一趟县衙死牢,特来知会大人。”张从城道:“死牢?你去那里做甚?”胡瑞刚道:“熊大人密令,让我去见见今年这几个死囚,看看有没有来自庙砖县的土匪。”张从城道:“胡说,今年秋决刚过,目前只有两个死囚,一个是李二毛是杀妻,另一个郭天龙是与父妾私通,都是斩监候,哪里会有什么庙砖县的土匪?”胡瑞刚道:“这个大人不必操心,卑职是遵熊大人的密令去再审问下,大人不会连熊大人的命令都想违抗吧?”张从城见胡瑞刚拿出熊柏然压他便道:“好吧,我派贺捕头陪你去。”胡瑞刚起身道:“贺捕头就别去了,也别让他知道,告辞了张大人。”张从城气的眉毛都要跳起来,胡瑞刚前脚走,他就走过去一把将胡瑞刚的茶杯摔翻在地。
县衙大牢里,狱卒陪着胡瑞刚走到死囚牢前,狱卒道:“今个县丞老爷怎么有空来大牢呢?”胡瑞刚道:“奉了张太爷的令,向死囚李二毛问些案情。”只见两个死囚各待在一个单人牢房内,垂头丧气,双目空洞,如死人一般,胡瑞刚用手帕捂住口鼻道:“好冲的味啊。”回头又对狱卒道:“打开李二毛的牢门。”狱卒应命打开牢房,胡瑞刚回头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狱卒应声退下,胡瑞刚走进牢房,只见四面光壁,地上铺着点零碎麦草,杂乱不堪,恶臭扑鼻而来,李二毛看见胡县丞如遇救命稻草一般磕头道:“县丞大人,救救小人,救救小人啊。”胡瑞刚道:“李二毛,你判的是斩监候,如今也是快死之人了,还想活命?”李二毛哭道:“大人啊,小人与贱内发生口角,是一时失手啊,如今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个子女,我死了不要紧,只是可怜我的家人无人照料啊,呜呜。”胡瑞刚道:“李二毛,从你父辈开始就是从庙砖县迁到我华安的,你不思好好待在我华安安身立命,反而触犯王法,殊不知王法无情,你的家小也只能在你走后,流落街头,运气好点会被人收留,为人奴仆的,这样也不至于饿死。”李二毛道:“大人,小人知罪,小人也是一时怒气冲冠,失手打死了内人,如今一家老小不知是死是活啊,还望大人搭救啊。呜呜。”胡瑞刚道:“你的死刑已上报刑部,如今本官也是爱莫能助,本官虽不能让你生,却能让你们家人安享富贵。”李二毛只管磕头道:“真的吗?胡县丞,您真是菩萨转世,您的大恩大德,小人做牛做马也无以报答,只能来生再报。”胡瑞刚道:“你先起来吧。”待到李二毛起身,胡瑞刚道:“你走之后你的家小,我将视为自己的母亲孩子,我也不让你做牛做马,只要你做件事。”李二毛道:“大人尽管吩咐,小人万死不辞。”胡瑞刚看看周围,见无一人道:“你祖籍庙砖县,庙砖县周家山的周力山想必你也知道?”李二毛道:“小人知道,周大当家的威名,全庙砖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胡瑞刚不屑道:“哼,什么威名?就是一个土匪头子,我让你冒充周家山的土匪,揭发一个人,说他私通周力山,只要你揭发,届时省里来人将其知罪,你的家小我定保周全。”李二毛道:“可是,我早年随家父来到华安,这么多年了也未曾见过周力山啊,如何冒充啊?”胡瑞刚道:“这个我来安排,你照我说的做,你的家小以后我来照料。你好好想想,你已经是死罪,临死之前揭发此人,虽然同样是死,可是你的家人后世,本官只要在,便永保他们安享富贵。”李二毛道:“那敢问大人,揭发何人?”胡瑞刚道:“贺贵福。”李二毛闻此言,跪下惊道:“大人,这可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啊。贺贵福乃是我华安的首善之人,我家前两年也受其惠顾,怎可忘恩负义,使不得啊大人。”胡瑞刚立马反颜相向道:“混账,本官念你身犯死罪,走后一家老小无人经管,屈身前来给你也是给你家人一个机会,可想你这般不识时务,你不愿意?那就等以后你家小随你陪葬吧。”李二毛道:“可是小人不能恩将仇报啊,使不得啊大人。”胡瑞刚道:“你不愿意揭发?那好,那我去找郭天龙,他与父妾私通,未伤人命,罪虽不及你,但也是死囚,一定会答应的,你就等你走了,你的家小都饿死街头吧。”李二毛道:“可是,大人,小人我实在不能揭发贺贵福啊。”胡瑞刚道:“你当真不做?”李二毛道:“小人已经罪有应得,不能害了贺大善人啊。”胡瑞刚脸色骤降,厉声骂道:“你这狗曰的,这般给脸不要脸,浪费本官的时间,你就是在这里等死吧,你们全家都等死吧,来人啊,锁上门。”李二毛跪在地上,两眼空洞。狱卒前来锁上死囚犯的牢房。胡瑞刚道:“去,打开郭天龙的牢门。”狱卒道:“胡县丞,您不是奉命问李二毛案情吗?怎么这又要去郭天龙的牢房呢?”胡瑞刚正有一肚子火怒道:“让你开就去开,废什么话?难道张大人就没让我问郭天龙的案情吗?”狱卒连连称是,带着胡瑞刚去隔壁的死牢,打开郭天龙的牢门,胡瑞刚一挥手道:“好了你先下去吧。”待狱卒下去,胡瑞刚道:“你就是郭天龙?”郭天龙上前跪下道:“小人便是。”胡瑞刚道:“你可认识本官?”郭天龙道:“认识认识,您就是咱们华安的县丞大人。”胡瑞刚道:“我闻得你竟然与父亲小妾私通,实属十恶不赦,已经被判了斩监候了?念你年少一时色迷心窍,特来给你指一条生路。”郭天龙忙跪下道:“小人,一时糊涂,做出此禽兽之事,望大人救救小人,小人才二十出头不想死啊。”胡瑞刚道:“我在隔壁牢房给李二毛说的话,你可曾听清楚?”郭天龙道:“小人听清楚了。”胡瑞刚道:“那你可曾听仔细了?”郭天龙道:“小人听仔细了。”胡瑞刚道:“好,你要愿揭发贺贵福,我便向布政使熊柏然熊大人禀报此事,上报朝廷,免你死罪,这大好机会你不会也错过吧。”郭天龙道:“小人愿意,小人愿意,只要能饶小人不死,小人愿听大人差遣。”胡瑞刚笑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年轻人有魄力,你过来我给你说。”郭天龙起身,耳朵贴在胡瑞刚嘴边,胡瑞刚小声将计谋说与郭天龙,然后道:“你可听明白了吗?届时,我们联名保你,让你脱离牢笼,如果办的好了,熊大人还会赏你富贵。”郭天龙跪下道:“胡县丞的大恩大德,小人将来出去后必将报答。”胡瑞刚又阴下脸恐吓道:“好了,依计行事,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否则你将死无葬生之地。”郭天龙道:“小人谨记。”
胡瑞刚出了大牢,胡平已经在牢外备轿等候,胡瑞刚道:“你怎么来了?”胡平迎上来道:“老爷请上轿,小的听说你去了大牢,特雇轿来接你。”胡瑞刚走到轿前道:“有什么事吗?怎么还花钱雇轿,骑马回去就行了。”胡平道:“恭喜老爷,喜得贵子。小的特雇轿接老爷回府,给老爷报喜来了。”胡瑞刚大喜过望道:“走走,回去。”胡瑞刚上轿回府,进入府内,胡瑞刚两脚并作一步,边跑边喊:“我有儿子了,艳希,艳希。”小跑来到夫人产房,只见两个接生婆裹着一个刚出生的男婴,来回乖哄,见胡瑞刚进门便道:“恭喜大人,母子平安啊。”胡瑞刚抱过婴儿,左看右看,不胜欢喜,只见谢艳希躺在床上虚弱的道:“相公。”胡瑞刚把孩子递给接生婆走到谢艳希床边道:“艳希,你受累了,我胡家有后了,我要大摆宴席,五天一小吃,十天一大吃,满月一大庆。”谢艳希道:“相公,高兴就好,我们又不像人家贺府,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摆酒席,把孩子抱过来我也看看。”胡瑞刚回头道:“把孩子抱过来给夫人瞧瞧。”接生婆子抱着孩子,走了过来,谢艳希看见孩子后激动不已道:“看看长得多像你,相公,你给孩子取个名吧。”胡瑞刚起身道:“娘子只管放心,今年便是我胡瑞刚出头之年。”又来回思索了会道:“今日又喜从天降,填此一子,我胡家今后一定会昌盛发达,这孩子来的及时,就起名叫永昌吧。”谢艳希道:“永昌,永远昌盛,好名字老爷。”胡瑞刚道:“呵呵,我胡瑞刚后继有人了。”又走过去打开房门道:“胡平,胡平,快拿银子,我要好好答谢这两个接生婆。”胡瑞刚喜不自胜,心中暗暗思量这次预将发迹之事。
往后几日熊柏然从京师回到太原后,胡瑞刚便派胡平来往于太原和华安之间与熊柏然暗中勾结,二十多天后,华安县衙里,熊柏然和刘靖已经来到华安,张从城和胡瑞刚上前行礼道:“参加山西布政使熊大人,刘府台。”熊柏然坐下道:“奉朝廷之命,赵志皋首辅的手令,让本官来华安审理贺贵福通匪一案,黄抚台也已经知会本官全权调查,临时节制山西臬司衙门和都司衙门,还有整个汾州以及华安的兵役差丁,本官已经带兵进驻华安,以防有乱贼捣乱,你等皆要听令行事。”刘靖,张从城和胡瑞刚即叩首道:“卑职等惟命是从。”熊柏然道:“都起来吧。张知县,请华安县的差役且先回避,升堂。”
县衙大堂里臬司衙门的兵役站成两排,县衙内外,还站着很多兵役,县衙门口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一个布政使都事对众兵役道:“奉熊大人令,今天退堂之前,所有人等不得先行离开。”众兵役遂奉命将县衙大门外围把守住。贺贵才看着这么多面生的兵役庄严肃立,对县衙衙役道:“好大的阵势啊,这是怎么回事,县衙升堂我们都被挡在门口。”一衙役道:“贺捕头,听说县衙和大牢已经被臬司衙门的兵接管了,布政使熊大人要亲自审问周家山匪寇郭天龙。”贺贵才道:“郭天龙怎么会是匪寇?他与父妾私通,还是被我亲自抓的呢。”另一衙役道:“就是啊,我也随贺捕头一起抓的郭天龙啊,这小子我了解,压根就没去过庙砖县啊。”只见从后堂已经走出来一排官员,为首的正是熊柏然熊大人,熊柏然坐在堂上,刘靖坐在后边,张从城和胡瑞刚坐在左边,熊柏然大喝声:“带周家山土匪郭天龙上堂。”张从城起身道:“熊大人,这个郭天龙怎么会是土匪呢?”胡瑞刚道:“张大人,这是我亲自审问招供的,兹事体大,没有及时报给你。”熊柏然也对张从城道:“华安县,你少说多看,莫要多嘴。”张从城气的脸色铁青,只能坐下。一会功夫,郭天龙带着脚镣被兵役带了上来,郭天龙跪下道:“小人郭天龙叩见各位大人。”熊柏然道:“你所犯何事?从实招来。”郭天龙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前两年曾在庙砖县周家山乱匪里当过一个小喽啰,今年回家因和家父小妾私通,被县太爷张大人判斩监候。”熊柏然道:“你如今已是斩侯决,先将你在周家山当乱匪所知实情如数说来,如确有戴罪立功,本官将报请朝廷饶你不死。”郭天龙道:“谢大人,小人早前在周家山当一个小喽啰,就听闻周家山大当家的周力山早年受贺乾玉的资助,在庙砖闫家山立了山头,打家劫舍,现在的贺贵福也经常和周力山有所往来,暗中勾结匪徒资助钱粮以购兵械,壮大势力。”此言一出,外面的百姓众人全都哗然,众人七嘴八舌道:“这怎么可能?”“贺大善人怎么会通匪呢?”“胡说八道......”胡瑞刚道:“肃静,外面的人不得喧哗。”熊柏然一拍惊堂木道:“都不许大声喧哗,郭天龙你所言可是真话?”众人都安静下来,郭天龙道:“句句属实。”张从城道:“郭天龙,先前你过堂之时只说你与父妾私通,为何从未说过你在周家山当土匪一事?”郭天龙道:“小人当时不敢说,是因为害怕罪加一等啊。”张从城道:“那你现在怎么又敢说了?”胡瑞刚道:“张大人,如今是熊大人主堂审问,不要乱了熊大人的问话啊。”张从城道:“你去了趟大牢,就问出这么多案情,我身为一县之主,三次过堂,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刘靖道:“张县令,如今是熊大人主审,你就别作百舌之声了。”熊柏然道:“张县令,郭天龙与父妾私通之事已经结案,如今本官审问的是贺贵福通匪一案,已经另案,你就不要插嘴了。”张从城只好住嘴。熊柏然道:“郭天龙,周力山和贺贵福家每年都联络吗?”郭天龙道:“是啊,自从十八年前贺乾玉资助匪首周力山后,逢年过节,周力山和贺府都派人暗中往来。”贺贵才在堂外听的早已忍无可忍,怒气爆发大骂道:“一派胡言,你去过庙砖县吗?十八年前你还吃奶呢,谁指使你诬蔑我家兄弟的?”贺贵才被守在门口的臬司衙门的兵役挡在外面,跳起来继续骂道:“郭天龙,谁指使你狗曰的冤枉好人的?”众人都跟着附和叫骂,郭天龙看见贺贵才蹦跳如雷,众人都联手声讨,吓的阴森发抖,不敢言语,贺贵才继续骂道:“看你这个熊样,就你这狗日的还当过土匪?”底下叫骂声不绝于耳,还要往大堂上冲。刘靖起身道:“熊大人,贺家在华安威望甚高,百姓趁机发难,现在如何是好?”张从城也起身道:“熊大人,贺贵福在华安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还未见人,便已经如此不可收拾了,还望大人斟酌,弄不好会激出民变啊。”熊柏然也是没想到,百姓众口交詈,跃跃欲试,一时没了主张,这时胡瑞刚起身上前,走到熊柏然身边,俯在耳边道:“大人,千万莫慌了神,这些人多半是来我华安的灾民,一群流民不足为虑,擒贼需先擒王,先把贺贵才抓起来,谁出头就抓谁。”熊柏然看见这么多的百姓实在有点为难道:“可是人这么多不能全部抓吧?”胡瑞刚道:“大人,只要抓几个领头的,他们也就安静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熊柏然提了提神连拍惊堂木道:“肃静。”待众人稍安静了以后又道:“本官受朝廷之命,前来问案,尔等竟敢如此嘈杂,成何体统,谁在多嘴就给我拿下。”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胡瑞刚道:“贺捕头,你身为捕头竟敢带头喧哗,知法犯法,还不退下。”贺贵才道:“胡县丞,这个郭天龙信口开河,满口胡言乱语,诬陷无辜,还请各位大人不要听信谗言了。”熊柏然道:“大胆,本官奉上命特来审理此案,你这个小小县衙捕头,竟敢如此放肆,来人与我拿下。”众兵役上前将贺贵才的朴刀强行卸下,又将他擒了起来,张从城起身道:“熊大人,贺捕头在华安当了十几年的捕快,立功无数,又是贺贵福的堂兄,不免有些激动,还望大人海涵,饶过贺捕头吧。”刘靖也道:“熊大人,贺贵才乃是贺贵福的堂哥,此案涉及贺贵福,就让贺贵才回避吧。”熊柏然想了想道:“好了,贺贵才,本官就饶了你。”又下令道:“将他丢出县衙,遣送回家,严加看管。”臬司衙门四个兵役架着贺贵才出了县衙向贺贵才的家里走出。熊柏然道:“谁在喧哗,就给我抓起来,郭天龙,本官再问你一遍,贺贵福有没有通匪?”郭天龙战战兢兢,一时语噻,胡瑞刚赶紧给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回话,大人问你呢。”郭天龙看了看胡瑞刚回头道:“回大人的话,贺贵福确有通匪。”熊柏然起身一拍桌子道:“好,来人啊,传我手令,将贺贵福全家给我押解到县衙。”几个兵役,上前领命。张从城忙道:“熊大人,还未弄清楚,凭这一面之词,怎能拿人?于法不合啊,先派差役将贺贵福一人传来当堂审问才好。”熊柏然道:“好,你们几个去贺府将贺贵福传来。”兵役刚走,胡瑞刚走到熊柏然耳边道:“大人,请到后堂,我有话要说。”熊柏然跟随胡瑞刚来到后堂,胡瑞刚道:“大人,此事不妥啊。”熊柏然道:“如何不妥?”胡瑞刚道:“诺大的贺府,府宅深远,门客镖师护院下人们就有数百人之众,凭几个差役怎能将贺贵福带来?如今大人已经节制三司及其汾州华安的所有兵丁,应该派重兵包围贺府,不要走漏一人。”熊柏然道:“那些镖师门客以及下人不在九族之内,再说这么多人都抓起来关在哪里?”胡瑞刚道:“大人,那些镖师护院个个功夫了得,只要贺贵福一声令下,就会为其卖命的,不可不防啊。先将他们都控制起来,防止他们暴动,待到贺贵福全家斩首后,他们也就群龙无首,为时已晚了。”熊柏然道:“言之有理,我这就命千总殷丰和布政使经历沈西南领兵八百人将贺府团团围住,将他家人全部抓来。”胡瑞刚道:“还有贺贵福必然不肯认罪,只要郭天龙一口咬定,我们便将他强行治罪,立即斩首,夜长梦多,不可松懈,完了抄家之后,施巨财以堵上面的悠悠之口。”熊柏然道:“恩,朝廷三法司那有赵首辅,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应该没问题。”胡瑞刚道:“熊大人英明,时不我待,请下令让殷千总和沈经历现在去捉拿他们家小。”熊柏然道:“好。”二人来到大堂,熊柏然传令千总殷丰和布政使经历沈西南调兵去贺府。
再说贺贵才,被四个兵役押送回家里,贺贵才气的大骂:“岂有此理,这群狗官。”玉琴看到家门口站着四个面目生疏的兵役道:“这怎么回事啊。”贺贵才道:“走进屋说。”玉琴跟着贺贵才进到房里,玉琴着急的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贺贵才道:“哎,小声点,不要嚷了。”玉琴静下声来,贺贵才关上门道:“这群狗日的,不是我出事,而是贵福马上就要出事了。”玉琴道:“什么?贵福要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贺贵才道:“不要吵了,现在不要问怎么回事,当务之急是要去贵福府里报个信,让他赶紧想办法,实在不行就要快跑。”玉琴着急欲哭道:“你都不说怎么回事想急死我啊。”贺贵才道:“布政使熊柏然又来了,这次他好像奉了朝廷的命令,已经节制山西省三司衙门,掌管了山西的兵丁军马,胡瑞刚不知道怎么和一个死囚串通一气,诬陷贵福通匪,这次他们专门来咱们华安来抓贵福了,”玉琴道:“什么?他们怎么这么狠啊。”贺贵才道:“他们不知道怎么这么厉害,竟然节制三司,如此的手眼通天,看来是早有预谋啊。”玉琴道:“这可如何是好?”贺贵才道:“如今只有想办法将此事告知贵福。”贺贵才说着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逼急了我这就先杀了这几个兵役,再冲出去。”玉琴哭道:“贵才,这万万不可啊,这样你免不了要砍头的啊,你要吃了官司走了,我和志奇怎么办呢?”贺贵才平下心来道:“志奇呢?”玉琴道:“在私塾呢,中午就回来了。”贺贵才思量一下道:“好,你就说去接孩子,再去买点菜,然后赶紧去贵福那通风报信。”玉琴道:“好,我这就去。”说着准备开门欲走,贵才道:“等等,你告诉贵福官府人多势众,不行就跑,这群人明摆着看上了贵福的万千金银,想必不会一路捉拿的,记住了吗?”玉琴道:“记住了,我这就走了。”玉琴出了房门,来到大门口,就被兵役挡住,玉琴道:“我去私塾接自家孩子,难道还不让人出去了吗?”一兵役道:“奉命,任何人不得走出家门。”玉琴往出冲,边冲边道:“我们又没犯王法,为何囚禁起来,难道孩子都不让接了吗?”衙役们一人抓玉琴一个胳膊甩了回去道:“暂时不得出门,这是命令,违令者斩。”说着拔出来刀。玉琴吓的瘫在地上,少时,便起来回到屋内,玉琴道:“你也看见了,根本不行啊。”贺贵才一屁股坐下道:“唉,他们这次手握兵权,看来是动真格了,这可如何是好。”
贺府内,一如平日,一家人吃过早饭,贺老夫人在院里坐着摇椅晒太阳,芸娘和翠儿坐在旁边,身后站着几个贴身丫鬟,翠儿怀里还抱着小志远,贺老夫人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早上晒晒太阳,真舒服啊。”翠儿道:“是啊母亲,吃过早饭这晒会太阳,把深秋的寒意都去了,真的很惬意。”芸娘也道:“阳光可杀毒去霉,志斌小时候我一直也抱着晒太阳,平日里你也抱着小志奇出来多晒晒。”贺老夫人道:“芸娘说的极是,太阳照耀万物,乃万物之根本,多晒晒孩子就健康无病无灾的。”翠儿看着小志远道:“是啊,看这孩子多高兴呵呵。”贺老夫人道:“呵呵,翠儿抱过来。给我再抱会。”翠儿抱着小志远起身,把孩子接给贺老夫人道:“志远,看谁抱你呢?”贺老夫人乐呵呵的抱着小志远道:“志远,奶奶抱你呢,多乖啊呵呵。”芸娘也凑过来,三人一起玩弄这小志远。这时贺德生着急的走了过来道:“夫人,看见少爷了吗?”贺老夫人道:“贵福和我们一起吃过早饭,就走了,这会没见啊。”芸娘道:“德生叔,贵福好像去王秀素先生那了,看志斌学习了。”贺德生道:“好好,那我这就寻少爷去。”说完便要走,芸娘道:“德生叔,你怎么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吗?”贺德生道:“外面来了几个乡民,说熊柏然又带着重兵来华安了,有急事找少爷。”贺老夫人道:“什么意思?熊柏然带着重兵来了?难道是冲我们来的吗?找贵福做什么?”贺德生道:“这事不好说,我得先找少爷去。”芸娘也道:“既然是熊柏然,估计十有八九会是冲我们来的,上次让我们拿出来五十五万两白银,我们没有照付,如今恐怕是来找麻烦了。”贺老夫人生气的道:“岂有此理,我们又没有欠他们的账,就算找我们麻烦也得有个理由啊。”翠儿接过小志远,芸娘拍着贺老夫人的后背道:“母亲,先别着急,德生叔你赶紧去找贵福吧。”贺德生快步来到后院学堂,贺志斌正在读书,王秀素和贺贵福在里屋坐着聊天,贺志斌看见了贺德生道:“德生爷,你来了啊,父亲在里屋和先生聊天呢。”贺德生边走边道:“哦,你好好学,我找你爹有要紧事。”贺贵福闻声起来道:“怎么了德生叔。”王秀素也站了起来。贺德生走向前道:“少爷不好了,有几个乡民来府中,说熊柏然今早带着大批官兵来到华安了。”贺贵福道:“乡民在哪里?”贺德生道:“我已安排在中厅,派人上了茶就来寻你了。”贺贵福道:“走,过去看看。”又回头对王秀素道:“王先生,你先忙,下次过来再叙。”王秀素道:“好好。”
主仆二人快步赶到中厅,贺贵福看见沈老汉和十来个乡民有的坐着,有的站着,都在等他,贺贵福道:“沈老叔,各位街坊,怎么回事?”沈老汉道:“贵福啊,大事不好了,熊柏然拂晓就带兵前来了,大家都说是冲着你来的啊。”一乡民道:“听说县衙已经升堂了,所有人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啊。”还有一乡民道:“有人刚刚还看见贺捕头被官差带了出来,遣送回家,不让出门了啊。”沈老汉又道:“要是真的冲你,你就赶紧想办法啊。”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劝着,贺贵福道:“各位街坊乡亲,先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大家都渐渐静了下来,贺德生对贺贵福道:“少爷,种种迹象看来,十有八九是冲我们来的啊。”贺贵福沉思不语,沈老汉拉过贺贵福悄声道:“贵福啊,多半是冲你来的,万一不行就带着家眷赶紧跑吧。”贺贵福道:“跑?我为什么要跑?沈老叔,如今事情尚未弄清楚,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往哪里跑呢?”然后回头对大家道:“贺某多谢各位乡邻的好意,沈老叔,你带着大家先离开吧,容我打探下再说。”大家又开始一起劝说起来,沈老汉道:“贵福啊,趁着现在还未动静,早做打算啊。”贺德生道:“好了,沈老哥,你就让我家少爷一个人安静会。各位乡邻请先回吧。”沈老汉道:“可是,这......”贺德生连推带说的将各位乡邻送出门外,这时一护院飞速跑进来道:“管家,来了六个差役,说是要......”贺贵福走了出来道:“说要什么?”护院结结巴巴的道:“说是来传唤老爷你的。”贺贵福恼怒道:“好啊,果然是冲我来的。德生叔你派人把乡亲们送回去吧。”沈老汉道:“贵福啊,我们没事,先看他们来怎么说。”说话间,差役们在几个护院的带领下已经走了过来,一差役上前道:“谁是贺贵福?”贺贵福向前道:“我就是。”这衙役看见贺贵福便满脸堆笑道:“贺员外,麻烦你随小的们去趟县衙。”贺贵福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道:“你们好面生啊,不是县衙的差役吧?”差役回道:“我们是山西臬司衙门的。”贺德生道:“臬司衙门的?我们少爷犯了什么王法?谁让你们来的?凭什么要和你去?”差役道:“我们是奉命行事。”沈老汉也道:“臬司衙门也不能随便拿人啊。”众人也纷纷都说起来:“贺大善人,乃是我们华安首善之人,像这样的人怎么会犯王法呢?”“不能随便抓人。”“不许带走贺员外......”差役看见众人喋喋不休,便道:“大家静静,山西布政使熊柏然大人传贺员外去趟县衙,我们不是拿人,是特来请的。”贺德生道:“请?听说熊大人今早已经带领重兵接管了华安。请我们少爷,为何还要带兵前来?”众人又开始叫骂起来,这时,贺府内的镖师门人们都闻声陆续赶了过来,诺大的前院,已经被人团团围住,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镖师上前就骂:“狗娘样的,臬司衙门的?谁不知道臬司衙门是管刑狱的,还想骗我们老爷去县衙?”众镖师都是习武之人,个个人高马大大声叫骂起来,众门客乡邻也彼此起伏的叫嚷起来。一门客:“我刚听闻,县城内外皆有兵马,熊柏然带这么多人,请我们少爷所为何事?”“还不是意图不轨?”“......”众差役一看人声沸腾,众人皆群雄激昂,便都一下不知所措,一差役道:“大家别误会,我们真的是来请贺员外的。”领头的一差役挤到贺贵福面前哀求道:“贺员外,小的们是奉命行事,没有办法,您就劳驾跟我们走吧,不然我们就没法回去交差了。”贺贵福看着大家,双手伸起来挥了挥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众人一看贺贵福说话了,顿生都不吵嚷了,默不作声起来。贺贵福对差役道:“是祸躲不过,好吧,我就随你们去。”众人又阻拦道:“不能去少爷。”贺德生道:“少爷,去不得啊,你这去必定落入虎口啊。”大家听后,又极力阻止起来,更有一镖师冲上前来,一把抓住领头的差役衣领道:“你交不交了差,关我们屁事,还不滚?”大家都情绪亢奋,跃跃欲试,贺贵福道:“赵镖师,住手,大家都别吵了。我意已决。各位差役稍等,我去换个衣服。”又回头把贺德生叫到中厅内,关上厅门,悄声对贺德生道:“假如我回不来了,他们定然也不会放过我家人,你就安排家小从密道逃走。”贺德生一听惊咽道:“少爷,不至于此的,你别吓老奴啊。”贺贵福道:“既然熊柏然真的调来重兵,上次之事他必怀恨在心,此事也是早有预谋,真的没想到此人有如此野心,我一时大意,没有防范,我凭感觉此去定然凶多吉少,”贺德生道:“我们纠结人马和他们拼了吧。”贺贵福道:“事情还没弄清楚,再说我们是民,他们是官,拼了就等同与造反,那时才真的给人予以口实,不光我们的全家老小,还会害了所有人的身家性命的。”贺贵福从身上拿出来一把钥匙道:“这把钥匙是我和芸娘房内密柜的,里面有先父所著说的一本论学语录和京师兴达钱庄暗存的一张五百万两银票,这本书是先父的毕生心血将来给志斌,至于这笔钱完了给老夫人,将来我娘自然会分配家用的。”贺德生哭道:“少爷,你别这样说啊。”贺贵福道:“一开始我就大意了,事到如今,怎么能不做最坏的打算呢,好了走吧。”贺贵福说着就欲开门。贺德生一下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道:“少爷,你就不再去看看老夫人和妻儿?”贺贵福一瞬间似乎要僵化,杵在那里,内心如汹涌波涛一般,正如触碰到人世间最脆弱的心弦,久久不言。正可谓:万象苍生皆生情,难抵骨肉滴血亲,唯有族内相别离,此景如盐洒心伤。这时门口骚动又声响了起来,只听大家道:老夫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