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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恩仇录

五百六十二年 黄巢0238 6845 2024-07-11 11:06

  成为了秦国的国相,再加上得到秦昭襄王的信任,范睢一时风光无限。当然,秦昭襄王拜他为相国,不单单是为了让他风光的,所以很快,秦国就开始实施了“远交近攻”战略。

  这可就把魏国和韩国害惨了。

  本来家底也就没多少了,现在还要被两面夹击,一首“凉凉”必须送给他俩。

  然而,命运虽悲苦,但人总得生活下去。面对秦国的“远交近攻”大战略,总得拿出点对策来,首先,魏国开始行动了。当然,还是老套路---派个使者去求和。

  这个任务,魏安釐王(魏昭王儿子)交给了经常出使的须贾。

  于是,范睢的复仇故事就此开始。

  自逃离魏齐那里后,范睢就一直化名为张禄,从魏国到秦国,从庶人到客卿,从客卿到国相,范睢用的都是张禄这个名。

  那会也没什么新闻联播啊、国际频道啊、政治新闻啊什么的,所以,对于秦国的国相,虽然名已远播天下,但他到底长啥样,高矮胖瘦,黑白黄矬什么的,一概不知。

  须贾来到秦国,住进了使者的客舍,他很明白,他此行的目的。并且,他还很明白,要达到这个目的,最好找谁。作为秦国战略的构建者和实施者,秦相张禄有着至高无上的决策权,只要搞定了他,魏国才能化危为安。

  躺在客舍的床上,须贾陷入深深的沉思。他知道,自己虽为魏使,但在这各国使者云集的咸阳,屁都不是一个。所以,要想怎么见到张禄,这是他第一个要考虑的问题。至于第二个问题,见到张禄后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须贾还来不及考虑。

  其实,须贾根本不需要考虑怎样才能见到张禄的问题,因为,当他踏入秦国境界的那一刻起,范睢就已经盯上了他。

  在咸阳城里,他身边有多少人,每人姓甚名谁,他住哪间客舍,哪张床,早饭吃了什么,出门是先迈左脚还是右脚,开口跟人讲了什么话,这些都在范睢的监视之中。

  秦国是范睢的地盘,他此时若要报复当年须贾打小报告的仇,简直是易如反掌,说要把他生吞了就绝不会活剥。

  但是,范睢并不想这么做,所以,他想用一种特殊的方法。

  一日,范睢乔装打扮穿着破旧的衣服走出了相府,在咸阳的大街上到处闲逛。很显然,他的化妆技术还是可以的,在这秦国的首都,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他们的相国。当然,范睢出来闲逛,可不是为了微服私访,考察民情什么的,所以,没逛两下,他就来到了须贾住的那间客舍,信步走了进去。

  正好跟须贾来了个面对面。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须贾那个激动啊,没想到在秦国竟然还没能见到一个死人,当即大惊,问到:“范叔固无恙乎(范叔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与须贾的激动不同的是,范睢异常镇定,回答到:“然(对啊)!”

  在范睢镇定的表情下,是一颗捉弄须贾的心,但是,须贾并没有注意到。当然,他也是有自己考虑的:在秦国既然能遇到老熟人,说不定还能帮点忙,不如先跟他套套近乎,拉拉家常,摸摸底。

  于是,须贾又问范睢:“范叔有说于秦邪(范叔是来秦国游说的吗)?”

  范睢依旧淡定的回答:“不也(不是的)!”

  看着自认为聪明的须贾,范睢玩心大起,继续说道:“睢前日得过于魏相,故亡逃至此,安敢说乎(我之前得罪了魏相,才逃亡到秦国来的,哪里还敢到处游说啊)!”

  这话说得,也不知道谁得罪了谁,但须贾肯定是听不出来的,他只关心他自己的问题。于是,他继续追问范睢:“今叔何事(那范叔现在在秦国做些什么事呢)?”

  范睢答:“臣为人庸赁(我给别人打工的)!”

  哦,原来是打工的,看样子也帮不上我什么忙了。

  失望过后,须贾才恢复了平静,突然想起这个人之前做过自己的门客,看着他现在的处境,不禁有点怜悯起他来,遂把范睢留了下来吃了个便饭,席间还送了一件袍子给他。

  正是这个举动,须贾救了自己一命。

  然而,这饭吃着吃着,须贾又想到了自己的事,看着范睢,不甘心的问到:“秦相张君,公知之乎?吾闻幸于王,天下之事皆决于相君,今吾事之去留在张君。孺子岂有客习于相君者哉(秦国的相国张禄,你应该知道他吧?听说他在秦王那里很是得宠,有关天下的大事都由他裁决,这次我来秦国要办的事成败也都取决于他,不知道你这家伙在秦国待了这么久有没有认识一两个跟张禄说得上话的朋友啊)?”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求人办事说话还这么嚣张,不过,范睢并不太在意,所以很认真的回答:“主人翁习知之,唯睢亦得谒,睢请为见君于张君(我家老板就跟他很熟啊,就连我也能见到他啊,就让我把您引见给张禄吧)!”

  吹牛也不打草稿,你一个打工的也能见到秦相张禄?忽悠我呢?

  但这不是在魏国,须贾不能把话说得太破,但他实在有点不屑,所以,他准备为难一下范睢:“吾马病,车轴折,非大车驷马,吾固不出(我的马病了,车轴也断了,要没有四匹马拉的大车,我是绝不会出门的)。”

  说到底,须贾还是有点善良的,不想把话说破,只求范睢自己知难而退。谁曾想,这范睢铁了心要装到底,给他台阶都不下,还一个劲的凑上来。

  “愿为君借大车驷马于主人翁(我可以到我老板那给你借来四匹马拉的大车)。”

  这就没话说了,既然你想装,那就让你装个够呗。

  须贾不再说话,而范睢则兴冲冲的跑出了客舍,不一会,果然驾着一辆四匹马拉着的大车来到了须贾面前。

  好吧,你跟你老板关系确实不错,这都能借给你,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拉到哪去。

  随即,须贾坐上了范睢的马车,而范睢则亲自为他驾车。不一会儿,马车便来到了相府门口,不做任何停留,连招呼都不打,范睢直接就把马车驶进了相府,期间,没有任何人阻拦。

  这一幕惊呆了须贾,然而,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范睢说到:“待我,我为君先入通于相君(等我一下,我替你先进去向相国通报一声)。”

  这里是秦国相府,那能怎么办,只能等你了。然而,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须贾始终不见范睢出来。

  刚才的一幕,超出了须贾的认知,心情此刻都还没有平复,现在又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相府里,那感觉,真不好受。最终,须贾忍不住了,开口问旁边的守门人:“范叔不出,何也(范叔进去那么长时间还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啊)?”

  须贾心急如焚,但守门人却是一脸懵逼:“无范叔”

  你小子在说什么啊,什么范,什么叔啊,我们这里没有叫范的,也没有叫叔的,要找要饭的大叔请出门左拐。

  好吧,你不认识范睢这个打工仔,很正常,那么我这么跟你说吧:“向者与我载而入者。”

  就是刚才那个跟我一起坐车进来的人啊!

  守门人还没有从第一个懵逼中缓过来,第二个懵逼又来了,你小子在说什么啊。

  “乃吾相张君也(那个就是我们的国相张君啊)。”

  这回轮到须贾懵逼了,你…说…什…么…?

  不过须贾脑子的反应是很快的,前因后果回想一下,他就明白了。现在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也没办法了。于是,须贾脱掉上衣,弯下膝盖,跪在范睢的门下,然后让守门人进去帮自己通报。

  不一会儿,范睢便走了出来,此时,已换上华服。不过,他并没有理会须贾,而是召来了很多人,把自己的办公房重新装扮一番,弄成了审讯堂的样子,这才让须贾进来。

  这架势,哪还需要范睢开口,须贾自己跪在下面就不停的磕头、道歉。

  这时,响亮的一声出现:“汝罪几何(你的罪状有多少条啊)?”

  发声的是范睢,音落后颤抖不止的是须贾。

  “擢贾之发以续贾之罪,尚未足(就算拔下我的头发来数我的罪过,也不够数)!”,须贾回答道。

  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过,拔你的头发来数你的罪行,这就算了,但有三条,你应该知道。第一,你怀疑我通齐而到魏齐的面前告我。第二,魏齐打我羞辱我把我丢到厕所的时候,你没有出面制止。第三,喝完酒后往我身上撒尿的人,你也是一份。这三条罪,任何一条,都能治你死罪。但是,今天并不会处死你,看在你送了我一件袍子的份上,放你一马。

  然后,范睢便真放了须贾。

  离开秦国的相府,须贾久久不能平复,而范睢也没时间去回味,因为他还有事情要做。

  须贾虽然可以不杀,但是,他来秦国要办的事可不能让他办了。

  于是,在须贾走后,范睢立马找到了秦昭襄王,表示不要接见魏国的使者,并且立马责令他回国。

  范睢的话,秦昭襄王当然会听。就这样,须贾来到秦国,啥事也没干,被吓了一顿,就被责令回国了。

  当然,范睢并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须贾走,因为在他走之前,至少还得再羞辱他一次。

  而接到秦国的责令后,须贾自然是无话可说的,只能打包回国,但是,在回国前,他怎么说也要去跟范睢道个别,不然的话,想要平安走出秦国的境界,怕是有点难。

  须贾再次来到范睢的相府上,而此时,范睢正大摆筵席,招待各国的使者。很显然,魏国的使者须贾则不再他的邀请范围,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也不能让你饿着肚子。

  于是,范睢也给须贾安排了一个位置。

  不过,与在厅堂上同坐的各国使者不同,须贾的这个位置有点寒酸,是在堂下的一个角落里。当然,与堂上丰盛的酒肉不同,须贾吃的也有点寒酸,是一些掺杂着豆草的饲料。

  并且,这还不够,为了保证须贾的安全,范睢还安排了两个人做他的护卫。当然,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护卫,而是受过黥刑(脸上刻字)的犯人。

  这画面,想像一下。厅堂上光鲜亮丽,酒浓肉香,各国使者交杯换盏,一片欢声笑语。而厅堂下昏暗潮湿,豆臭草干,须贾还被两个犯人夹在中间,蹲在地上,就像喂马一样。

  这羞辱,以后须贾要是再出使他国,碰到今天在堂上喝酒的使者,这脸还能不能要了。

  当然,范睢可没考虑过须贾的脸面问题。所以随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为我告魏王,急持魏齐头来,不然者,我且屠大梁(给我告诉魏王,赶快把魏齐的脑袋拿来!不然的话,我就要屠戮大梁)。”

  这次出使的经历,须贾这辈子肯定不想再有第二次了。但是,他还是教不乖。

  回到魏国,须贾并没有把范睢的话转告魏安釐王,而是找到了魏齐。这可把魏齐吓了个半死,搞得他魏国的相邦不敢做了,魏国也不敢待了,跑到了赵国去,躲到赵胜的家里。

  这天下,除非你躲到美洲去,否则,拿你有的是办法。

  于是,就在范睢还没有准备动手的时候,秦昭襄王却率先开始行动了,听说相邦的仇人在赵胜家,立即,他就休了一封信给赵胜。信中内容很简单,大体的意思就是,我很仰慕你啊,不知道能不能跟你交个朋友,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来我家住几天,咱们一起喝喝酒,吹吹牛,聊聊人生什么的。

  哟,威震天下的秦昭襄王竟然想跟我交朋友,看样子我平原君的名号也是挺响的嘛。既然如此,咱就不客气了。

  备车,启程,往秦国,喝酒去。

  来到秦国,秦昭襄王果然盛情款待,酒足饭饱后,秦昭襄王就开始讲话了,一会吕尚啊,一会又管仲的,大谈先贤之道。

  难道!有戏?

  这吕尚辅佐武王,管仲辅佐齐桓公的,终成霸业,难道秦王有意让我辅佐他不成?这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赵胜的内心戏是挺多的,但他想错了,就在说完吕尚和管仲后,秦昭襄王话锋一转:“范先生就如同我的吕尚和管仲一样啊,现在听说他的仇人在你家,我希望你能把他的头送过来,不然的话,我就不让你走出这函谷关了。”

  赵胜的酒顿时醒了一半,这时才恢复了他平原君的骨气,表示魏齐是他的朋友,而他是绝不会出卖朋友的。

  那好,既然你这么有骨气,就在秦国住着吧。

  于是,秦昭襄王把赵胜扣了下来。

  随后,秦昭襄王又写了一封信给赵孝成王(赵惠文王儿子),信中内容也很简单,大体的意思就是,你先王的弟弟在我手里,而我家范先生的仇人在你先王弟弟的家里,识相的赶紧把他的头送过来,不然的话,我就要发兵攻赵了,而你的王叔也就嘿嘿嘿了。

  魏齐是赵胜的朋友,而赵胜是赵孝成王的叔叔,但赵孝成王可不认识什么魏齐。所以,在收到秦昭襄王的信后,二话不说便派兵包围的赵胜的家。

  按理说,这回魏齐是没得跑了,但不知何故,他还是跑掉了,并且,他突出包围后,竟然没有想着离开赵国,而是找到了赵国的相邦虞卿。

  而要说这魏齐在赵国的人脉确实也是挺广的,这虞卿也不知道听了他什么话,竟然把赵国的相印留了下来跟着魏齐一起跑路去了。

  什么叫人格魅力,这就叫人格魅力。

  只是,拉上了虞卿,他又能怎么办,作为秦昭襄王的通缉犯,他们又能逃到哪去。这时,魏齐想起了魏无忌(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魏昭王少子,魏安釐王异母弟)。于是,兜兜转转,他带着他的好基友虞卿又回到了大梁。

  回到大梁,并不是想躲在大梁,找到魏无忌,也不是想他收留自己,而只是想他帮个忙。魏齐在赵国虽然有很多朋友,但在楚国,他却没什么人人脉,所以,他是想魏无忌帮自己在楚国打点打点。

  然而魏无忌并不知道这一点,听说魏齐打算来投奔自己,他的第一反应是怕秦国找上门来。

  这时,他就表现出了搞笑的一面。由于跟魏齐是老熟人,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于是,魏无忌便把目光投到了不熟的虞卿身上,问身边的人:“虞卿这个人怎么样啊?”

  目的很简单,只要身边的人稍微配合一下,说虞卿这个人不咋地,魏无忌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魏齐来投,不落人口舌。

  然而,总有一些人不解风情,比如魏无忌身边一个叫侯嬴(请注意这个人,以后还有出场的机会)的人,听到魏无忌这么问,就回答道:“虞卿那个人,脚踏草鞋,肩搭雨伞,远行而到赵国。第一次见到赵王,赵王就赐给了他白璧一对,黄金百两。第二次见到赵王,赵王就任命他为上卿。第三次见到赵王,终于得到相印,被封为万户侯。现在魏齐走投无路时投奔了虞卿,虞卿却根本不把自己的高官厚禄放在眼里,毫不犹豫就解下了相印,抛弃万户侯的爵位而与魏齐逃走。你说,一个能把别人的困难当作自己的困难来投奔您的人,您还问这个人怎么样?”

  笨蛋就是笨蛋,跟他们讲不清的,完全不懂人家的意思,魏无忌气得那个啊,但又不能明说,只好装做很高兴的样子去郊外迎接魏齐和虞卿。

  然而,听说魏无忌开始不太愿意接见自己,魏齐的自尊心受到了百万点的伤害,当即就拔剑自刎了。

  死了倒好,一了百了,大家都高兴,魏无忌也不用装了,赵孝成王也可以直接派人来收尸了,秦昭襄王也算是给自己的相邦做了一件事,而范睢心里的高兴就更不用提了,当年的仇,可算报了。

  于是,赵孝成王派人到魏国取了魏齐的人头,直接就送到了秦国去,而秦昭襄王看到魏齐的人头后也算信守承若放了赵胜。

  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在秦国,有一个人却不太高兴。

  王稽,当初冒着得罪魏冉的风险把范睢带到秦国来,现在范睢都已经做了秦国的相邦,被封为应侯,而他却还在原地踏步,想想心里就不好受。

  说的也是,光顾着报仇,忘记报恩了,范睢表示真不好意思。于是当即找到了秦昭襄王,表示自己能为秦国效力,得多亏了王稽,得赏他个什么有脸面的职位当当。

  秦昭襄王二话不说,立马就给了王稽一个河东郡守的位置,并表示,你上任三年之内,可以不用向咸阳报告治理情况。

  郡守,相当于直辖市市高官,可能还兼任中央政治局委员。

  王稽那个高兴啊,二话不说,屁颠屁颠的就去上任了。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在今后的那场大战中,他将会死在河东郡守的任上。

  报完了王稽的恩,范睢又想起了郑安平,要不是当年他在魏国为自己忙前忙后的,不要说自己被封为列侯了,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所以,这个恩,也得报。

  于是,范睢又找到了秦昭襄王,给郑安平要了一个将军的职位。

  将军,相当于军区司令,郑安平那个高兴的啊。但此时的他也还不知道,在今后的那场大战中,他会变成一个投降者(比王稽好一百倍)。

  报恩是个好事,范睢那个高兴的啊,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覆灭也就是从这两个人开始,同样,是在今后的那场大战中。

  一场战国最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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