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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别样的禅让

五百六十二年 黄巢0238 6307 2024-07-11 11:06

  晋国和楚国相继退出了争霸的行列,周王室则继续扮演着他小丑的角色,中原大地逐渐失去了往日的征伐与兼并。而与此同时,在东南方向一个曾经与中原不相往来的诸侯则日渐崛起,大有争霸之势。

  吴王梦寿二十五年(公元前561年),梦寿驾崩。直到梦寿去世的那一刻,一个困扰他多时的烦恼依旧还没有解决。

  梦寿的烦恼和他的祖先周太王几乎是一样,周太王有三个儿子,而他最喜欢的是第二个儿子的儿子。由于喜爱,周太王便想把爵位传给这个孙子,然而,在长幼有序的时代,身为老大的吴太伯就略显尴尬了。

  后来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为了成全父亲的愿望,吴太伯带着他的三弟仲雍来到了当时还是蛮荒之地的吴国,断发文身。直到数百年后,才与中原互通往来。

  梦寿有四个儿子(有名的),分别是老大诸樊、老二余祭、老三余昧和老四季札。

  在这四个儿子当中,最受梦寿喜爱的是他的小儿子季札。

  大家都知道,喜爱一个人,便想把所拥有的全部给他,包括最贵重的。

  对于梦寿和周太王来讲,他们所拥有最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个只能由一个人来继承的祖传爵位。并且,与周太王一样,梦寿也面临着长幼有序的问题。

  在大多数情况下,长幼有序是保证当时社会稳定的一个重要因素,因为它拥有独断性和固定性,以及人人能理解的通俗性。因此,它也就拥有了无比强大的说服力。而这个说服力是建立在整个社会的共知上的,因此也就无人可以撼动。然而,事情往往有时候又是相对的,长幼有序有着鲜明的优点,但它的缺点同样又是致命的。

  因为长和幼是在一种完全偶然的条件下形成的,从而导致了长和幼的素质和质量完全不受人为的控制。而在一个君王的权力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渗透到社会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行业的环境里,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赌博。因为君王的权力有着强大的军事力和政治力做为后盾,常常会导致这种权力的滥用。但是由于长幼有序的优点太过鲜明,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人们都对他充满了依赖。但是,因为长和幼的质量和素质拥有着偶然性,以至于当质量和素质极差的长子拥有了无比强大的权力后,往往给整个社会和民众带来的灾难也是不可估摸的。

  机遇与危险并存,当两个极端呈现在人民面前的时候,往往就会有人试图打破固有的思维方式。有的是出于试图对危险的控制,而大部分则是出于个人的喜好,吴王梦寿和周太王就属于这试图打破固有思维的一类人。

  梦寿毫不掩饰他对小儿子季札的强烈喜爱,所以他想把吴王的位置传给小儿子也是众人皆知的。

  于是,季札的三个哥哥也就开始面临着吴太伯当年尴尬而又艰难的处境。

  处境虽然相似,但是面对处境的人是完全不同的。当年吴太伯为了避免尴尬而来到吴地断发纹身,在吴太伯走走,季历则当仁不让的笑纳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爵位。但在现在的吴国,季札和他的三个哥哥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举动---诸樊、余祭和余昧谁也没有离开吴国。

  但是,在梦寿的丧期满后,他们曾推让让季札来继承王位,只不过被季札拒绝了。并且,在诸樊的一再强求下,季札还主动辞去了官位,回家种田。

  由于季札百般推脱,在梦寿死一年多后,作为老大的诸樊这才勉强的接过了父亲留下的王位,开始了他对吴国的统治。

  众所周知,自吴王梦寿起,吴国开始崛起,期间与楚国的摩擦不断升级。到了诸樊手里,他也延续了梦寿留下的基本国策,不断与楚国为敌,而在与楚国的周旋中,吴国也不断发展壮大。

  吴王诸樊十二年(公元前549年),为了报复楚国水军侵犯吴国,诸樊策反了附庸于楚国的舒鸠人。于是很快,楚康王便收到了情报,随即,就派出了使团前往舒鸠质问舒鸠人为何叛楚。

  面对强大的楚国,舒鸠人不敢迟疑,连忙否定了楚国使臣的质问,甚至请求再次签立盟约。

  舒鸠人的归而复叛让诸樊的计划彻底落空,于是第二年,为了报复楚国,诸樊亲率吴国之师攻打楚国的巢邑。

  诸樊不会想到,在这里,他将走到人生的终点。

  面对吴国的猛攻,巢邑大夫想到了一个毕其功于一役的办法---诸樊既然如此勇猛轻率,如果我大开城门,他必定亲自冲锋陷阵,到时候我趁机射箭,一定能杀死他,而只要一杀死诸樊,楚国东部边疆短期内便不再会有战乱。

  想到就去做,当巢邑城门大开的时候,诸樊果然冲了进来,只是他没有看到,在一堵矮墙的后面,巢邑大夫正拿着弓箭瞄准了他。

  当巢邑大夫松开拉满弓箭的手后,诸樊也就应声倒地了。

  吴王诸樊战死沙场,吴国的王位将何去何从,这一点,大家不要担心。既然季札不愿接受王位,而父亲的遗愿又不可违背,那么,诸樊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在出征前,诸樊就已经交代好了他的二弟余祭,如果自己战死,那么就由他继承王位。当然,诸樊让二弟继承王位,也不是想把王位传给他这一脉,而是想通过他传到四弟的手里,以完成老爸的心愿。这样子,看季札还怎么拒绝。

  不管如何,余祭接过了父亲和大哥留下的王位,他知道,自己不是王位的继承人,只是王位的搬运工。

  但他不知道,作为搬运工的自己会这么早的就死在了王位上。

  吴王余祭四年(公元前544年),由于与越国作战的胜利,吴国俘虏了不少越国人。而为了发扬充分利用人力资源的原则,余祭把俘虏来的越国人不是安排做船夫就是做看门的。

  他没有想到,这个行为会要了他的命---余祭在一次巡视吴国船只的时候,一位不满余祭对其工作安排的人在余祭经过时拿起了刀杀死了余祭。

  余祭死了,然后三弟余昧就继承了父亲和兄长们留下的王位,当然,诸樊跟余祭讲的话,余祭肯定也跟余昧讲过。

  成为吴国的王,余昧除了坚决执行跟楚国对着干的基本国策外,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等待了,等待自己寿终正寝的那一刻,然后把王位传给季札。

  吴王余昧十七年(公元前527年),余昧病重,在去世前,他不断对身边的人强调父亲和兄长留下的意愿,一定要让季札接任王位。

  余昧是固执的,固执到临死前都没有松口,然而面对固执的父亲和三位兄长,季札却再次坚决的推脱了。

  而季札推脱的方法也是比较特别的---游历天下。

  自吴王余祭四年起,季札便开始了他的周游列国之行,先后到达了鲁国、郑国、齐国、卫国、晋国和徐国等。

  作为自幼崇尚中原文化的吴国人,季札先后跟齐国的名相晏婴、郑相子产、晋国大夫叔向,以及赵武、韩起和魏舒等人展开过深入的交流。而在与中原名人的交流中,季札通过他对礼仪的精通和独到的理解也赢得大家的一致称赞。

  季札作为一个自由学派者,他只对文化和礼仪有着浓厚的兴趣,而权力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因此当他周游列国回到吴国后,由于三哥余昧还是一再强调自己死后要让他继位,季札不得不在余昧还没有采取强制措施的时候逃离了吴国。

  吴国四任君王的更替为的就是要让季札继位,然而在最后时刻,季札还是逃离了这里。于是,一个难题抛给了吴国人:接下来谁该成为吴国的王。

  当然,要说这是难题也不算太难,毕竟五条腿的王八不好找,拥有吴国王室血统的人还是很好找的。所以此时就有吴国人说到:“先王有令,兄卒弟代立,必至季子。季子今逃位,则王余昧后立。今卒,其子当代(先王有命令,兄长死后弟弟代立,一定要传到季札。现在季札逃跑了,那么就应该拥立吴王余昧的后代。余昧死后,他的儿子就应该被拥立。)”

  逻辑是这么个逻辑,于是在余昧死后,余昧的儿子公子僚就被立为了吴王。

  这就引来了一个人的不痛快。

  诸樊、余祭、余昧和季札四兄弟对王位都没有着别样的眷恋,但是诸樊的儿子公子光就不这样了。

  不是说最后要传位给四叔吗?既然现在四叔不愿坐王位,而我爹又是兄弟里几个最先继位,按照这个逻顺序,四叔不愿意坐应该是轮到我了,怎么变成了公子僚的呢?

  然而,公子光不痛快归不痛快,但当公子僚变成了吴王僚,事实已不可更改时,也就没人在乎他的感受了。于是,气愤不已的公子光开始转入地下活动,不断的私养门客。

  私养门客是准备干嘛,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但是,光有门客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个机会。

  吴王僚五年(公元前522年),有一个人自楚国奔向吴国而来,他就是父兄皆被楚平王所冤杀的伍子胥。

  来到吴国后,伍子胥见到了吴王僚,在吴王僚面前,伍子胥极力劝说其攻打楚国,分析吴国必定战胜楚国,并一一列举了攻打楚国的好处。

  伍子胥的说辞慷慨激昂,渲染力极强,吴王僚也是蠢蠢欲动。然而此时公子光站了出来:“伍子胥的父兄被楚王所杀,他来到吴国,无非就是想利用吴国为他报仇,我们绝不能听信于他的。”

  公子光的话让激动的吴王僚暂时回归了冷静,也让伍子胥为父为兄报仇的计划不得不做了延后。

  难道公子光真的没有被伍子胥打动?不是的,可以说,他其实比吴王僚还要激动。只不过,他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而在实现这个计划前,一切的妄动都是不必要的。

  在吴王僚这里吃到了闭门羹,伍子胥并没有气馁,相反,在这里他找到了一个更加忠实且强大的盟友。

  伍子胥所认为的强大,不是体现在表面的。所以看着公子光坚毅的眼神,伍子胥笃定,这个人就是唯一一个可以帮自己荡平楚国的人。

  离开了吴王僚,伍子胥转投公子光门下,成为其门客,一个最佳组合就此完成。

  吴王僚十一年(公元前516年),这一年也是楚平王十三年,楚平王去世,楚国人拥立了楚平王与孟嬴生的儿子王子壬为王,是为楚昭王。

  于是第二年,趁着楚国国丧,吴王僚就派出了自己的两个同母弟弟领兵外出攻打楚国潜邑(安徽霍山附近)。

  战报传来,楚国迅速做出回应,大夫疾驰救援潜邑,左司马也领着亲兵前往相救。于是在穷地(安徽霍邱附近),准备救援潜邑的楚国左司马与吴军不期而遇,两军顿时陷入混战,都不得抽身。

  前线战况胶着,而此时的公子光却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说到:“现在就是机会,绝不能丢失。”于是,他找到了伍子胥向他推荐的刺客鱄设诸对他说:“中原地区有句话叫做‘不去寻求,怎能得到’。我本是王位的继承人,公子僚却捷足先登,现在我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如果成功了,就算到时候季札回来,也不能废掉我。”

  鱄设诸作为刺客,投靠到公子光门下,此时公子光对他说这话,他当然知道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有点顾虑,毕竟自己有一家老小。而行刺吴王,必定有去无回,自己死后,母亲和幼子该怎么办。

  面对鱄设诸的顾虑,公子光只用了四个字就帮他打消了:“我,尔身也(我就是你)。”

  公子光的豪气凌然让鱄设诸心里唯一的一块石头落下了,于是,他毫无顾忌的走上了前往刺杀吴王僚的路。

  吴王僚十二年(公元前515年),四月,公子光设宴邀请吴王僚到自己家来吃饭,同时在地下室埋伏好了自己的门客甲士,只要号令一出,便一拥而上击杀吴王僚。

  吴王僚的亲信此时全部领兵在外,公子光却突然宴请自己,不得不防。于是在去往公子光家前,吴王僚便派出甲士遍布道路两边,一直抵达公子光家的门口。

  而在到达公子光家后,吴王僚又派出亲兵把公子光家的大门、台阶、室内、酒席边都把守好,每一个人都持剑而立。

  显然,吴王僚是有备而来,就连公子光安排上菜的人都要在门外把衣服脱光然后再穿上另外的衣服才能进来。并且,端盘子的时候还要跪着走,让吴王僚的亲兵持剑夹着他,让剑尖直顶在他的身体上,才能把盘子递给吴王僚身边的人。

  搞得也麻烦,既然这么担心,不去就是了么。

  但是呢,人家就非要去。

  这样的戒备,不可谓不森严,然而,吴王僚终究还是死在了公子光的家里。

  “鱄诸刺王僚”的故事,可谓家喻户晓,所以大家也都知道,今天公子光安排为吴王僚上菜的这个人就是鱄设诸。

  当鱄设诸端着一盘鱼来到公子光和吴王僚的宴席上时,按照程序,他在门外就被扒了衣服。然后进屋端着鱼跪在地上被吴王僚的亲兵用剑尖顶着前进,而就在这时,公子光却突然声称自己脚痛,随后起身离开了宴席来到地下室。

  都这么明显了,难道还看不出来?

  确实,吴王僚没看出来,相反,公子光的离去还让他放松了一点警惕。

  啊,这该死的愚蠢啊。

  就在这一瞬间,鱄设诸突然从手中那盘鱼肚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刺向了吴王僚。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匕首就已经插入了吴王僚的身体,这时才反应过来的亲兵为时已晚,所以即便两旁的他们把手中的利剑从鱄设诸的后背插到前胸,也拯救不了吴王僚被刺的命运。

  吴王僚一死,地面顿时人声鼎沸,于是地下室的甲士便一涌而出,迅速控制了局面。

  随后,公子光便自立为吴王,之后,我们便大多称呼他为吴王阖闾。

  一个让楚国胆寒的男人。

  成为吴王后,阖闾便开始着力清除吴王僚的残余势力,其两个领兵在外的弟弟便是头号威胁人物。

  当正与楚国酣战的公子掩馀和公子烛庸听闻哥哥被刺杀后,他俩立马放下了与楚国战斗的武器,第一时间逃离。一个逃到了徐国,另一个则逃到了钟吾国。

  钟吾也好,徐国也罢,都是处在吴国与楚国夹缝下生存的小国,本身就毫无战斗力,早期楚国一家独大的时候,皆附庸于楚国。现如今,随着吴国的强大,东南地区,形势复杂,东南诸国也开始陷入到了与当年处在楚国和晋国争霸夹缝下生存的中原小国同样的境地,说多了都是泪啊。所以,当钟吾国和徐国接收吴王阖闾的敌人时,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吴王阖闾直接下令要求徐国逮捕公子掩馀,要求钟吾国逮捕公子烛庸。以吴国的国威,阖闾认为徐国和钟吾国是不敢有任何懈怠的,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徐国和钟吾国不仅没有执行吴王阖闾的命令,反而还通知了公子掩馀和公子烛庸,并且安排他们到了楚国去。

  这就有点找死的节奏了,吴王阖闾大怒,既然你们不逮捕我要的人,那么我就逮捕你们。随即,阖闾发动了对徐国和钟吾国的征伐。

  过程很简单,钟吾国国君被捕,徐国国君投降,被迫流浪,离开自己的故地,直到楚国接收他们,并给了他们一块地,徐国才得以不亡。

  王位到手,隐患也铲除,吴王阖闾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然而此时,他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季札回到了吴国。

  吴王僚可以用刺杀的方式铲除,公子掩馀和公子烛庸也可以用武力进行逮捕,然而,对于季札,这两种办法都是不能用的。阖闾自己曾经就说过,王位本来是要传给季札的,后来到了吴王僚手里,自己才愤愤不平,才做出了刺杀君王的事。那么,现在季札既然回来了,阖闾又该何去何从呢!

  回到吴国,季札得知吴王僚被刺的消息,第一时间跑到了吴王僚的墓前哭泣,然后便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并且说到:“我将哀悼死者事奉生者,谁是国君,我就事奉谁,这是祖规。”

  季札用三言两语便彻底化解了阖闾的尴尬处境,之后,一个宏伟的吴国便将慢慢在阖闾的手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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