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的来书是向晋国求救的。原来是楚国与郑国合兵,借道东边的偪阳,在宋国边境上侵掠,因此告急。
上军元帅荀偃说:“楚国得了陈郑两国,如今又来入侵宋国,就是要来与我晋国争霸。偪阳正处在楚军伐宋的必经之路上,若咱们兴兵去攻,定能一战夺城。之前彭城之围,宋国的向戌有功,若得了偪阳封给他做个附庸,正好可以阻断楚国交通,也是一策。”
智罃有所顾虑:“偪阳虽小,但城墙坚固,如果围城却攻不下,必为天下诸侯耻笑。”
中军副将士匄说:“彭城之战,我们刚伐郑,楚国便入侵宋国逼咱们回师。虎牢之役,我方刚与郑国订盟,楚国又故伎重族,侵宋相扰。如今想得郑国,必得巩固宋国。中行将军说的是。”
“那你们有把握灭了偪阳吗?”智罃问。
荀偃与士匄异口同声答道:“包在我二人身上。若不能成功,甘受军法处置。”
晋悼公壮其言,便派第一军前往进攻偪阳,鲁,曹,邾三国之兵跟从相助。
偪阳,不是一座城,而是一个国家,但是很小,只有一座城,就是偪阳城。国虽小,但却以城墙坚固闻名。妘姓诸侯国,位在子爵,与吴楚潞等国是一个爵位等级。这么小的国家,坚持到现在未被灭国也是不容易了。
晋军来袭,偪阳大夫妘斑献计说:“鲁师在北门扎营,我可假意开门出战,引他们来攻。待鲁军进入一半人,便放下城门,将他们一截为二。鲁军败,则曹国与邾国的军队必心生恐惧,则晋军的士气也会受挫。”
偪阳子同意了他的计策。
却说鲁将孟孙蔑与部将叔梁纥,秦堇父,狄虒弥负责攻偪阳北门,只见城门悬空不落,三个人恃勇先后入城。忽听上头一声豁喇声,抬头一看,只见那悬门照着叔梁纥头顶上落了下来。
叔梁纥放下戈,举起双手把那悬门托起,后头开始鸣金。堇父与虒弥怕后头有变,急忙转身欲出城。城内鼓角声作,妘斑引着大队车马追了上来。只见城门处一个大汉,手托悬门,正让鲁国兵将们出去。
见此情形,妘斑又惊又惧,心道:“这悬门从上头落下,少说也有千斤,他怎么扛得住?若我硬闯出去,他把门一放,岂不把我砸成肉饼?”
他这么想着,便停下车来观望。叔梁纥等到己方人马全部退出,大叫一声:“鲁国有名的上将叔梁纥在此,有要出城的,趁我没放手,赶紧出去!”
城中没人敢答应,妘斑弯弓搭箭,正要放他冷箭。只见叔梁纥把手一撒,那悬门便落入了闸口中。叔梁纥回到营中,对秦堇父与狄虒弥说:“好险!二位将军的命,只在我两手之间。”
秦堇父说:“要不是听到鸣金,我等早已杀入城中,大功告成。”
狄虒弥说:“明天我要一个人攻入偪阳,才显得咱鲁人的本事。”
次日,孟孙蔑组织攻城,每一百人为一队。狄虒弥说:“我不要别人帮忙,我自家便成一队。”
他拿一个大车轮,用铠甲包上,紧紧扎住,左手拿着它,右手握一支大戟,在城墙下跳跃如飞。偪阳城头上,守军看见这人如此勇武有力,便垂下一根长布,叫道:“我拉你们登城,你们谁敢?”
话音刚落,就有秦堇父答应:“有何不敢?”
他紧抓住那悬布,两手交换,左右攀爬,一会儿就快爬上了城楼。守军赶紧用刀把布割断,秦堇父从空中跌落。那偪阳城至少有数十尺高,若是常人这么一摔,不死也得重伤。可那秦堇父竟然毫无知觉,没事人一样。
城上又垂下一块布来,又问:“还敢登吗?”
还是秦堇父答应道:“有何不敢?”
这一回他嗖嗖地很快又爬了上去,上头又把布割断,让他再跌一跤。才刚爬起来,城上的布又垂下来了,加上一问:“还敢不敢?”
秦堇父算是杠上了,更加厉声回答:“不敢不算好汉!”
说完,跟前两次一样,挽布往上爬。偪阳人见他毫无惧色,反着了慌,再想割布时,早被秦堇父拉着一个人望城下一摔,跌了个半死。秦堇父也随着断布坠下,反回头对城上喊:“你们还敢悬布吗?”
城上答应道:“知道将军神勇,再不敢了。”
秦堇父将那三截断布展示给大家看,众人无不吐舌。孟孙蔑也赞叹道:“有力如虎,我军中有此三将足矣!”
妘斑本想捏个软柿子,没想到鲁将一个比一个凶猛,遂不敢再出战,只是吩咐军民竭力死守。本来是个好法子,晋军自夏四月围城,到了五月,已是二十四天了,攻城的已显疲态,而守城的还算安逸。
可惜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大雨,便是平地也积起三尺深的水,城外的晋国军队也惊恐不安。荀偃与士匄怕这水患造成军变,一起到中军帐中找智罃商议。
照这两人的主意,是想班师的,他们说:“本来是想着城小易克,可如今久围不下,又碰上大雨。现在是夏天雨水多,西有泡水,东有薛水,东北有郭水,三条河都与泗水相通。万一连雨不止,发起洪水来,到时班师都不易了。不如暂且归国,以后再说。”
智罃什么反应?大怒,将身前的案几砸向他们,骂道:“老夫说过,城小而固,不易攻克。可你们二人在主公面前吹牛,说什么一力承当。如今带累老夫至此境地,攻城日久,不见尺寸之功,偶然下雨,便要班师。来由得你,去则由不得你!如今限你们七日之内,定要攻下偪阳,否则按军令斩首!”
二人吓得面无人色,只得退下对本部军将说:“元帅命我们七日内攻下此城,否则便要咱们的脑袋。如今我与你们约好,六天内不能破城,先斩了你们,然后我们再自刎谢罪!”
这一激一逼,众将约会其余三国一齐发力。待水势稍退,荀偃与士匄身先士卒,冒着城上的箭雨弹石往上冲。只消一两日,城中的弓箭与石头都耗尽了。二将率先登城,其后晋国与三国将士如蚂蚁般上了城头。妘斑巷战而死,偪阳子率群臣于智罃马前投降。从攻城至城破,只用了五天。
偪阳灭国后,妘姓宗族因祖先为火神祝融,许多改姓为祝以纪念故国。当然没改姓的,也舍去一个“女”字旁,为云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