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的道理是这样的:“那魏国自恃其强,前年伐赵,今年伐魏,又怎会忘了我齐国?若不救,是弃了韩国以滋养魏国,所以不救不行。魏国才刚伐韩,两国尚未有一战而咱们就急着去救,是代韩国受兵,使韩国坐享安乐,而我国代其受难,所以立即去救也是不对的。”
齐宣王问:“那应该怎么做呢?”
“为大王打算,应该答应韩国,必会出兵救他们,以安其心。韩国知道后,必会力战以拒魏军,二者必会硬磕。等魏师疲惫之时,咱们再引兵前往,攻疲魏,挽韩国于危难,出力少而见功多,岂不是好?”
齐宣王拍手笑道:“太好了。”当下答应了韩使说:“齐国一定会出兵相救的。”
韩昭侯闻报后大喜,马上尽全力抵御魏国。韩魏两军先后交锋五六次,都是韩军失败。无奈,韩昭侯再次遣使往临淄求救。
齐宣王拜田忌为大将,田婴为副,孙膑为军师,率兵车五百乘前往救援韩国。田忌要直接进军新郑,孙膑说:“不可,不可!之前救援赵国时都未入赵境,如今救韩国,难道就该直趋新郑吗?”
“那军师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解纷之术,在于攻其所必救。现在的办法只有直攻魏都一条路。”
田忌率领大军一齐向魏都安邑进发。庞涓连败韩军,直逼新郑,忽然有本国的战报传来:“齐兵再次侵入魏境,请元帅速速班师!”
庞涓大惊,马上传令放弃攻韩,回师救魏,后头的韩国军队也并不追赶。孙膑知道庞涓快来了,对田忌说:“三晋的兵士素来悍勇,因我齐人怯战,甚为轻视。善战者因势而利导。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咱们现在深入魏境,更应该示弱以诱敌。”
“如何诱?”
“今天先埋十万口灶,明后天依次减去一部分,他们见我军灶口减少,必会以为我军畏战,军士逃亡,更会日夜兼程追赶咱们。骄兵必败,力尽而疲,届时我自有办法取胜。”
话说庞涓引兵望西南而行,心里是倍加郁闷,本来有把握一举拿下新郑,建个不世奇功的,没想到被齐国人搅黄了,实在是越想越忿恨。到了魏国境内,知道齐军已在前头了。清点齐军留下的营址,竟发现竟有十万口灶,庞涓大惊:“齐国竟有这么多兵马,不可轻敌呀!”
第二天又前行,再一点查,齐军营址只有五万多口灶了;又过了一天,只余下三万口灶。庞涓拍着额头说:“真是魏王的洪福啊!”
太子魏申问道:“军师还没见到敌军,怎的这般喜形于色?”
“齐人素来怯战,如今入我魏境不过三天,士卒竟已逃亡过半,还有什么能力与我军决战?”
太子申说:“齐人狡诈,军师得十分当心才行。”
“田忌等人今天来送死,庞涓虽不才,必生擒他们,以雪桂陵之耻。”
庞涓传令:选出两万精锐,一支自己率领,一支由太子申率领,加速前行,将步兵留在后头,由庞葱领着缓缓前进。孙膑探得消息:“魏兵已过沙鹿山,正日夜兼程而来。”
屈指一算,当日黄昏魏兵前队必到马陵。那马陵道在两座山的中间,溪谷深隘,适合埋伏。孙膑命令将道旁的树木通通砍倒,用来阻塞道路。只留下一株最大的树木,朝东的树身砍掉树皮,用黑煤写上六个大字:“庞涓死此树下!”上面再横着写四个字:“军师孙示。”
部将袁达,独孤陈各领五千弓箭手,在大树左右埋伏,孙膑吩咐说:“只要看到这树下火光起时,便万箭齐发!”
田婴受命领兵一万,在离马陵三里的地方设伏,只等魏兵过时,从后截杀。安排停当,孙膑与田忌引兵远远驻扎,准备随时接应。
再说庞涓一路打听齐军的动向,恨不能肋生双翅追上前去。紧赶慢赶来到马陵道时,已是日落时分,正值十月下旬,天上连个月亮都看不到,视线十分昏暗。
前军回报:“有断木阻路,难以前进。”
庞涓喝叱道:“这是齐兵怕我们在后头追赶,所以想阻拦我们。”
正指挥军士们搬开那些拦路的木障,忽见道旁的大树上一块白闪闪的,隐约有字迹,但夜色昏暗,看不清写的什么。庞涓命小卒取来火把,在火光之下,看得分明是:“庞涓死此树下!”
庞涓大惊,叫道:“不好,我中了那个残废的奸计了!”
他待下令军士们撤退,话还没说完,袁达与独孤陈远远望见火光,顿时万箭齐发,箭如急雨,魏军大乱。庞涓身中数箭,知道自己脱不了身,感叹道:“我真恨当初没杀了那个瘫子,反而成就了他的功名!”
于是拔出佩剑自刎而死,儿子庞英也中箭身亡。魏军被射死的,不计其数。
时也命也!当初鬼谷子曾说过:“汝必以欺人之事,还被人欺。”庞涓作假家书害孙膑,如今反中孙膑之计。又说:“遇马而瘁。”果然死在马陵道。从庞涓来到魏国到死于马陵,正好十二年,正应了花开十二朵的兆头。可见鬼谷子的占卜之灵。
太子魏申在后队,听说前头庞涓有失,赶紧停住不走,却被田婴从后头追杀一阵,魏兵早已心惊胆战,无人敢战,各自逃生去了。太子申势单力孤,被田婴生擒,绑在车中。
田忌与孙膑统领大军接应,直杀得魏军尸横遍野,所有的兵车重器,全被檄获。田婴献上魏太子申,袁达与独孤陈献上庞涓父子的尸首。孙膑亲手斩下庞涓的人头,挂在自己车上。齐军大胜,奏凯而还。
当夜,太子魏申怕自己落入敌军手中会受辱,自刎而死,孙膑叹息不已。大军走到沙鹿山,正遇上庞葱的步兵,孙膑让人把庞涓的人头高高挑起,步兵不战而溃。庞葱下车叩头求饶,田忌想杀了他算了。孙膑说:“作恶的不过是庞涓一人,他儿子尚且无罪,何况是侄子呢?”
难怪鬼谷子一直赞扬孙膑是个忠厚之人,的确是古人中难得的有人文情怀的士子,他虽恨庞涓,但决不会随意把自己的仇恨扩大化。值得一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