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虽然是鼎鼎有名的召公之后,血统纯正高贵,但在东周存在感一直很低。可到了战国中期却忽然出了一件大事,惹得天下侧目。
燕相国子之这个人,传说身高八尺,腰可十围,浑身横肉,面阔口方,就是一个相扑运动员的外形。他手能捉飞鸟,跑起来能追上奔马,端的是个异人之相。在燕易王时,子之已执掌燕国权柄。
燕王哙即位后,日日耽于酒色,对朝政毫无兴致,这激起了相国子之的篡位野心。苏代与苏厉是他的把兄弟,自然为他在诸侯间说好话,把子之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有一回,苏代出使齐国看望燕质子,回国后,燕王哙问他:“听说齐国的孟尝君是天下之大贤,齐王有这样的贤臣,可以称霸天下了吧?”
“不能。”
“为什么不能?”
“齐王明知孟尝君之贤,却不能完全信用于他,怎能称霸?”
“唉!寡人就是可惜得不到像孟尝君这样的人,若有,信之何难?”
“相国子之,善理国政,他就是燕国的孟尝君。”
燕王哙听后,更加信任子之,将全部国政交予他专断。忽然有一天,燕王哙心血来潮,问大夫鹿毛寿:“自古有这么多君主,为什么大家只推崇尧舜呢?”
鹿毛寿可是子之的死党,一听这话就知道机会来了,赶紧奏曰:“尧舜之所以成为圣君,正是因为尧能让天下给舜,舜能让天下给禹呀!”
“那为何禹却传位给儿子呢?”
“其实禹也曾想禅让,他让儿子代理国事,却从未立过太子。所以禹死后,太子姒启便夺了天下。至今后人论起来,都觉得禹的德行比不上尧舜,就是这个缘故。”
“寡人想让国于子之,这事可行吗?”
“大王若这样做,便可比肩于尧舜了。”
燕王哙受了鼓励,便集合群臣,商议废了太子姬平,将燕王之位禅让于子之。相国假装谦逊地推让了三回,这才接受。子之郊祭天地,服衮冕,南面称燕王,毫无羞愧之意。燕王哙反而位列臣班,搬出燕王宫在别处居住。苏代与鹿毛寿都拜为上卿。
这样荒谬的事自然也有人反对。将军市被不服,率领本部人马前去攻打子之,蓟城百姓多有跟随。双方连战十几天,死伤数万人,最终市被战败,被子之所杀。
鹿毛寿对子之说:“市被之所以作乱,就是因为废太子姬平尚在。”
子之要抓捕姬平,太傅郭隗与太子平微服逃往无终山避难。太子平的庶弟公子职也出奔韩国。燕国群情沸腾,个个痛恨乱国的子之。
齐湣王听说燕国大乱,派匡章为大将,领兵十万,从渤海进兵。燕国百姓痛恨子之,不但不作抵抗,反而箪食壶浆,来犒劳齐师。匡章出兵五十天后,长驱直入抵达燕都蓟城,百姓开城门迎入。
子之党羽四散奔逃,而子之本人自恃其勇,与鹿毛寿一起领兵与齐兵展开巷战。燕兵渐渐离散,鹿毛寿战死,子之身负重伤,格杀一百多人后,力尽被擒。燕王哙在别宫自缢身亡,苏代逃奔洛阳。
匡章将燕国的姬姓宗庙拆毁殆尽,将府库中的重宝和子之一起解去临淄献功。燕国三千里江山,大半归入齐国之手。匡章留驻蓟城,将燕国土地收为齐国的属邑。
周赧王元年,齐湣王向天下公布子之的罪状,将他凌迟处死,尸身制成肉酱,遍赐群臣,杀鸡震猴。子之才当了一年多的燕王,就为了贪这个王位,落得如此下场,过贪致愚啊!
燕国人虽不服子之,但眼见齐国分明是要吞并这个国家,也醒悟了过来。将无终山的太子姬平请出来,奉为国君,是为燕昭王。郭隗为相国。
齐国一家吞并燕国也引起了其他诸侯国的不满,赵武灵王派大将乐池将滞留于韩国的公子姬职送回燕地,准备扶立为燕王,听说太子平已经即位,只好作罢。
燕昭王即位,郭隗传檄蓟城,已归降齐军的各处城邑,纷纷叛齐归燕。匡章制止不了,只得班师回了齐国。
燕昭王回到蓟城,修理宗庙,志在报齐复仇,准备招徕天下贤士。他对相国郭隗说:“先王之耻,孤日夜铭记于心。若能得到贤士,孤愿以身相事,先生能否为孤引荐?”
郭隗接下来讲了一个“千金买骨”的故事。曾经有位君主让涓人带千金买千里马。后来果然找到了,可惜已是一匹死马。人们围着马尸叹息:“这马活着时,日行千里,如今死了,真是太可惜了!”
涓人便拿出五百金来买了这死马的尸骨,背着回来了。君主大怒:“这死骨有什么用?还浪费了我许多钱财?”
涓人答道:“之所以花五百金买千里马的骨头,就为了让世人知晓,死马尚可得重价,何况活马呢?我敢担保,您马上就会得到活的千里马了。”
果然一年之内,这位君主就得到三匹千里马。
讲完故事,郭隗进入正题:“如今大王想招纳天下贤士,便以我郭隗为马骨吧。这样,比我更贤能的人才,就会争相而来的。”
于是,燕昭王为郭隗修筑宫室,在人前执弟子之礼,北面听教,亲自供奉饮食,十分恭敬。这样,燕昭王礼贤下士的名声传遍了天下,贤士尽面北而往。从赵国来了个剧辛,洛阳回来了苏代,齐国来了个邹衍,卫国来了个屈景,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燕昭王统统拜为客卿,共谋国事。
燕王哙让国,完全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时代不同了,三皇五帝禅让的社会环境已不复存在,燕王哙食古不化,还想沽名钓誉学一把上古贤君,实在是可笑至极!闹剧落幕,但带给燕地人民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灾难。
齐湣王这回出兵差点吞并了燕国,杀了燕王哙与子之,威名震动天下。不可能不引起秦惠文王的警惕与注目。何况齐国与名义上的“合纵长”楚怀王深相结纳,是为秦国大患。那么秦王会想到什么法子来离间楚齐的关系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