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作为曾经的勇爵,卢蒲癸从来不曾忘记齐庄公之仇,只是放眼目下,齐国境内无一人能与他同心。于是一次射猎之时,卢蒲癸极力夸赞当年的王何有多么多么勇武,说得庆舍动心了,问:“此人现在何处?”
“在莒国。”
庆舍命卢蒲癸将王何召回,予以重用。自从用计灭了崔氏,庆封父子也怕遭人暗算,出入之时必会让亲近壮士前后执戈防卫。庆舍只宠信卢蒲癸与王何,便让他二人近身执戈,其余人等不得靠近。
按齐国的规矩,公家供给卿大夫每顿饭至少要有两只鸡。但齐景公偏喜欢吃鸡爪,一次宴饮要用上千,一时之间,临淄城里的公卿大夫纷纷效仿。顿时鸡价飞升,御厨手里的膳食费却没加,没办法只好来求庆氏加点钱。
卢蒲嫳是巴不得庆氏得罪人,力劝庆舍不要加,对御厨说:“只是供给膳食,为什么一定要有鸡呢?”
御厨只得用野鸭来取代,底下的仆从觉得鸭子不是什么珍贵的食材,饿了也偷吃鸭肉。当天,有两位大夫,一个叫高虿,一个叫栾灶的陪齐景公一块吃饭。见端上来的菜里连鸡都没有,只有鸭骨头,大怒:“庆氏当政,竟苛扣主公的膳食,慢待我等至此!”两人气得饭也不吃,便告退了。
高虿打算去当面责问庆封,被栾灶给劝住了。这事早有人告诉了庆封,庆封问卢蒲嫳:“这两个人恨上我了,该怎么办?”
“那就把他们都杀了,有什么好怕的!”
卢蒲嫳嘴上怂恿着庆封,转头又告诉了哥哥。卢蒲癸与王何商议:“高家与栾家与庆氏有矛盾了,可以相助我们成事。”
王何趁夜去见高虿,假说庆氏正预谋攻伐高栾二家。高虿大怒:“庆封便是跟崔杼同谋弑杀先庄公的人,如今崔氏已灭,但庆氏还在,我等应该为先君报仇。”
王何说:“这也是我的志向。大夫谋与外,我与卢蒲氏谋与内,不愁大事不成。”
高虿与栾灶密谋除掉庆氏之计,陈无宇,鲍国,晏婴等人都知道,但因为厌恶平日里庆氏的专横,没人告发。卢蒲癸与王何占卜,得到卜词是:“虎离穴,彪见血。”
什么意思呢?卢蒲癸也是胆大,竟拿着卜词去问庆舍说:“有个人想攻打仇家,得了这么个卜词,这是什么意思呢?”
庆舍扫了一眼那个龟壳说:“必克。虎与彪便如父子一般,离而见血,有何不克?他仇人是哪个?”
“不过是个乡间的普通人罢了。”卢蒲癸故作轻松地说。
秋八月,庆封要率领族人庆嗣,庆遗,前往东莱打猎,也叫陈无宇一起去。父亲陈须无说:“庆氏马上大祸临头了,你一起去未免一起遇难,何不辞了这事?”
陈无宇说:“不去怕庆氏生疑,所以不敢。如果父亲能找个借口召我,或许可以回来。”
最终,他还是跟着庆封去了东莱。这些人一走,卢蒲癸喜不自禁地说:“卦词说‘虎离穴’,可不应验了吗?”
他决定乘着庆氏祭祀之机举事,陈须无知道了,怕儿子与庆封一起玩完,便假称妻子有病,命人召陈无宇回家。陈无宇求庆封为自己卜上一卦,心里却暗自祷告,这一卦卜的是庆氏的吉凶,不是自己的。
不一会儿,卦相出来了,庆封说:“这是‘灭身’之卦,下克上,卑克尊,怕是老夫人的病好不了了。”
陈无宇捧着龟壳那叫一个泣涕不止,庆封可怜他,命他回去探母去了。庆嗣眼见陈无宇登车,问道:“你去哪儿?”
“母亲病了,不得不归。”陈无宇扬鞭而去。
庆嗣对庆封说:“陈无宇说他母亲病了,怕是有诈。临淄城中恐怕有变故,夫子应该赶紧回去。”
“我儿子在城中,有什么好顾虑的?”庆封毫不在意。
陈无宇过了黄河,便将渡船凿穿,意思是断了庆封的归路,这一切庆封都毫不知情。
八月中,卢蒲癸在家中布置兵甲,人人面色紧张,如临大战。妻子庆姜有所察觉,对卢蒲癸说:“你有事不跟我商量,事情必办不成!”
卢蒲癸笑了:“你一个女人,能为我谋什么事?”
“你难道没听说过有智的妇人胜过男子吗?当年周武王有乱臣十人,都是靠着王后邑姜才平灭的。怎么能说不可与妇人谋呢?”
“昔日郑大夫雍纠,将与郑厉公之谋泄露给雍姬,最终导致身死君逐,为天下戒。我怕呀!”
庆姜说:“妇人以夫为天,夫唱妇随,何况有君命呢?雍姬是被她母亲的话迷惑了,害了丈夫,此女是闺阁中的败类,何足道哉?”
卢蒲癸问:“如果你处在雍姬的境地,会怎么办?”
“能谋事则同心过日子,若不能,也不敢泄露只言片语。”
“如今齐侯厌恶庆氏的专横,与栾高二位大夫共谋驱逐庆氏全族,我是在做准备。这事你可不能泄露。”
“相国刚刚出猎,这倒是个好机会。”
“我准备等到祭祀那天再动手。”
庆姜说:“我父亲刚愎自用,耽于酒色,怠于公事,一般事激怒不了他,如果他不出来尝祭,怎么办?不如我去请他不要出来,到时他逞牛脾气非要出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卢蒲癸将信将疑地盯着妻子说:“我可是把性命都交托到你手上了,你可千万不能学那雍姬呀!”
庆姜于是回娘家对父亲说:“听说高虿与栾灶打算在父亲尝祭之时,做不利的事,父亲可千万不能出来呀!”
庆舍一听就火了:“这两个人便如禽兽一般,我闭着眼也能把他们剁了!谁敢为难我?便是有,我也不怕!”庆姜见激将法成功,回来告知丈夫做好准备。
祭典当日,齐景公在太庙尝祭,诸大夫都要跟从。庆舍主祭,庆绳献爵,庆氏家甲环立于太庙周围。卢蒲癸与王何各执戈,立于庆舍左右,寸步不离。
究竟事态如何发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