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起本是卫国人,少年时曾于街巷中跟一个无赖比剑,被母亲责骂。或许是骂得狠了,吴起忿然把自己的胳膊咬出血来,跟母亲发誓说:“我自今天起与母亲辞别,游学与他方,不登卿相高位,再不入卫城与母亲相见!”
这下把母亲吓坏了,哭着挽留他,可吴起径自出城门而走。他先来到鲁国,投在孔子高足曾参的门下,日夜研读儒学经典,十分刻苦。
有位齐国大夫叫田居的,偶然来到鲁国,结识了吴起。十分赞赏他的才华,便将女儿嫁于吴起为妻。
转眼间,吴起已在曾参门下呆了数年。有一回,曾参问他:“你出外游学也已六年了,也从不回家探母,难道也能心安吗?”
吴起对曰:“我立过誓,不为卿相,不入卫城。”
“立誓是对其他人讲的,对自己的母亲怎能发下这般无情之誓?”自此时起,曾参开始厌恶吴起的为人。
没多久,卫国有人传信来,说吴起的母亲已死。吴起仰天长号三声,便收起泪水,依旧诵读诗书。
曾参再也看不下去了,怒骂道:“你竟然不奔母丧,实在忘本!水无本则竭,木无本则折,人无本岂能善终?自今日起,吴起便不是我的弟子!”
自此,曾参将吴起逐出孔门,断绝来往。吴起便弃了儒学,开始研习兵法,三年后学成,前往鲁国想搏个功名。鲁国宰相公仪休知道他的才能,向鲁穆公推荐他为大夫。吴起俸禄丰厚,便挥金如土,买了不少娇妾美婢,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齐国的相国田和正在谋国,因为鲁国与齐国姜姓公室世代姻亲,怕将来是个妨碍,便兴兵伐鲁,想以武力打服了鲁国,免得将来碍手碍脚。
公仪休进言道:“要打退齐兵,非吴起不可。”
鲁穆公嘴上含糊答应了,却始终不肯授吴起兵权。直到齐军已攻下了成邑,公仪休再次请求道:“臣已说过可用吴起,主公为什么不答应呢?”
鲁穆公这才讲了实话:“寡人也知道吴起有将才,但他妻子是田氏的宗女,至爱莫如夫妻,谁敢担保他没二心?所以才犹豫不决。”
公仪休出朝,吴起已经在相府里等着他了。一见面便问:“齐军已深入,主公已有良将了么?不是我夸口,若用我为将,一只车轮都不让齐国人带回去。”
“这话我也再三讲过,只是主公担心你与田氏有婚姻之亲,所以迟疑着。”
“这事好办。”
吴起马上回家问妻子田氏:“人人都敬重有妻室的人,为什么?”
“有外有内,才能立其家道。有妻才能叫成家嘛!”
“大丈夫能位为卿相,食禄万钟,名垂千古,成其大家,难道不是做妻子的对丈夫的期望吗?”
“那当然是。”
“如今我有求于你,希望你能成全于我。”
“妾不过一个妇人,哪能助你成就功名?”
“齐师伐鲁,鲁侯本要用我为将,但因为你是田氏之女,所以迟疑不肯用我。若用你的头来谒见鲁侯,则我功名可成矣。”
田氏大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吴起拔剑一挥,生生斩下妻子的头来。
可怕吗?吴起有人性吗?他当然没人性。春秋晚期开始,士人阶级便出现了。他们介于上层统治阶级与底级平民之间,有着强烈的政治野心和权力欲望,渴望着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他们没有祖国,没有底线,谁能给他们平台,他们便效忠于谁。别说妻子家人的命,只要能实现梦想,他们自己的命都可以搭上。之前的乐羊子,现在的吴起,之后的商鞅都是这样的人。
吴起用锦帛包裹好田氏的头颅,前去见鲁穆公:“臣志在报国,而主公因我妻子的缘故而怀疑。如今臣已斩下我妻之头,以明臣志,为鲁不为齐。”
鲁穆公心中悻悻然:“将军够了!”
公仪休入朝时,鲁穆公还心有余悸:“吴起杀妻求将,此人太过残忍,其心不可测。”
“吴起不爱妻子,只爱功名二字,主公若弃之不用,只怕反会便宜了齐国人。”
鲁穆公思前想后,也没别的法子,只好拜吴起为将,命泄柳,申详为副,领兵两万,以拒齐师。吴起受将印后,在军中与普通士卒们同吃同住,睡觉不铺席子,行军不乘马车。如果见到有士兵背的粮袋过重,他还会帮人家分担;有士兵生了脓疮,他亲自调药,还用嘴帮人家吸脓。士卒们感激吴起之恩,个个当他是亲爹一般,愿为他效死。
却说田和带着大将田忌,段朋长驱直入,直抵鲁国南境,听说吴起为将,笑道:“这人是田氏的女婿,听说十分好色,哪懂什么兵事?鲁国用这个人,必败无疑。”
齐鲁两军对垒,不见吴起来挑战,田和心中疑惑,派人去探察鲁营动静。只见吴起与最下等的卒子们一起席地而坐,还一口锅里吃饭。
探子回报,田和笑道:“将尊则士畏,士畏则能驱战。吴起这么做,怎么能打仗?我不担心了。”
为进一步试探吴起的兵力,田和派出爱将张丑假称讲和,前往鲁营中探查。吴起特意藏起精锐士卒,只把些老弱残兵来示人,恭恭敬敬地把张丑迎入中军帐。
张丑问:“听说将军杀妻求将,真有这样的事吗?”
吴起像是被吓着了,坐起身来答道:“我虽不肖,但也曾在圣门求过学,怎敢做这般无情之事?我妻是因病而逝,只是赶巧了恰逢我出征之时,所以外头那些传言都不是真的。”
“将军若是不弃田氏之好,我们也愿与将军结盟通和。”
“我不过一介书生,怎敢与田氏交战?如果和议能成,也是我平生所愿啊!”
为表诚意,吴起将张丑留在营中,一连作了三天的酒席,这才送他归去,绝口不提战事。张丑终于要辞行了,吴起也要行动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