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凭一己之力将秦国打造成一部精准的战争机器,如今富贵在手,权势熏天,岂会因赵良的一句话便放弃这一切?即使能预见到危险,也决不会后退。
五个月后,秦孝公因病而薨。群臣奉太子嬴驷即位,是为秦惠文公,也就是后来的秦惠文王,此时尚未称王。商鞅自负为先朝重臣,出出进进甚为傲慢,全不把新王放在眼里。
太傅公子虔先前被商鞅处以劓鼻之刑,如今只能天天戴着面具示人,此仇不报,更待何时?他联合被黥面的公孙贾一同向秦惠文公进言:“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重者身危。商鞅立法治理秦国,国家虽大治,但老百姓们嘴里只有商君之法,从不提及秦国之法。如今商君又坐拥十五座食邑,位高权重,之后必会谋逆。”
秦惠文公恨恨道:“我也早就恨上这个老贼了,只是他是先君重臣,又没有真的谋反,且等上一段时间再说吧。”
惠文公收回商鞅的相印,命他退回封地商於。商鞅离开咸阳时,车马仪仗齐具,阵仗堪比诸侯。朝中百官相送,城内所有衙门为之一空。
公子虔与公孙贾又来密奏惠文公:“商君不知悔改,仪仗规制堪比天子,如果回到商於,必会谋反。”
甘龙与杜挚也在一旁作证,秦惠文公大怒,命公孙贾领武士三千,前去追上商鞅,拿他的项上人头回报。公孙贾出得朝门,咸阳百姓因为久受严苛的法令之苦,也深恨商君。一听说公孙贾要去捉拿商鞅,个个振臂跟从,一时聚集了数千人的队伍。
商鞅出城走了百余里地,忽听后头喊声大起,一打听,说:“朝廷发兵追赶。”
商鞅大惊,知道自己不容于新君,祸事将至。急忙脱下衣冠下车,假扮成一个普通卒子逃走。一直走到函谷关,已近黄昏,只得到旅馆投宿。店主人向他索要身份帖,商鞅是逃出来的,哪里拿得出来?
店主人说:“商君之法,不准收留无帖之人,犯者并斩!我不敢留你。”
商鞅感叹道:“我立这样的法,实在是自己害自己呀!”
他冒着夜色出行,混出函谷关,投奔了魏国。商鞅曾经诱捕公子卬,逼得魏国不得不将河西割让给秦国,魏惠王恨不能吃了他的肉,哪里肯收留他?于是想把商鞅装入囚车押回咸阳。
好在商鞅听到了风声,又逃回了自己的封地商於,准备起兵攻秦,却被公孙贾追上捉了。秦惠文公历数商鞅这些年的罪行,命令将他押往市集,五牛分尸。咸阳百姓深恨商鞅,争啖其肉,商鞅死后尸骨无存。
商鞅与吴起一样都是法家,在那个大争之世,法家学说可以快速地实现富国强兵,十分对那些急功近利的君主胃口。可是法家崇尚以严刑峻法剥夺贵族特权,限定人民的生活自由,必定受到强大的阻力。来如风,去如电,法家兴也速,亡也骤。
想商鞅变立新法,使羸弱的秦国迅速成长为具备吞并天下实力的一方霸主,今日却受车裂酷刑,岂非受苛法的拖累?
商鞅死后,秦国百姓载歌载舞,如释重负。六国听说了,也弹冠相庆。之前被革职的甘龙与杜挚也复了官。秦惠文公拜公孙衍为相国。
新相国公孙衍的第一条建议便是劝惠文公称王,吞并巴蜀之地,号令天下列国向魏国学习,割地给秦国作为称王的贺礼。否则,便出兵讨伐。
秦惠文公改称王号,遣使遍告列国,割地为贺。诸侯们都犹豫不决,既不敢拒绝也不敢贸然答应,都在观望。
这时候,出头鸟出现了。楚威王熊商自从任用昭阳为令尹后,和越国打了一仗,杀了越王姒无疆,吞并了整个越国。如今可谓是地广兵强,可以和秦国叫板了。秦国的使臣来到郢都,被楚威王喝叱而去。
这时候,有一个人带着自己的“兼并”之策,前来咸阳游说秦王了。他就是久未出现的苏秦。
话说当年苏秦与张仪辞别了鬼谷子下山后,张仪去了魏国。苏秦先回到洛阳的家中,游学多年,家中老母尚在,一个哥哥已亡故,留下寡嫂,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分别叫苏代与苏厉。
一别经年,如今骨肉重聚,自是欢喜。过了一些日子,苏秦想要出游列国寻找机会,可没有钱啊。他求母亲变卖些家产,资助他出行。母亲,嫂子,妻子三个女人一齐劝阻他:“你不种地,不做生意,求个十分之一的利润。成天想着搬弄口舌求富贵,这不是放弃眼前的事业,追求那虚无的大利,以后无以谋生之时,不会后悔么?”
苏代与苏厉也劝道:“兄长如果善于游说,不如就近侍奉周王,这样在本乡本土就可以成名,何必一定要远行?”
苏秦被自己的家人绊住了腿,只得来以游说之术求见周显王,被留在馆舍中。周室的人都知道苏秦出身于农商之家,怀疑他只会夸夸其谈,没有真本事,都不肯在周显王面前保举他。
这样,苏秦在馆舍中一住就是一年多,却找不到进身的机会。于是愤而回家,变卖所有产业,换得百镒黄金,给自己做了件黑貂裘,置办了车马仆从,开始周游列国。在此期间,他遍访名山大川,体验各地风土民情,天下利害了然于心。这样一过数年,依旧没有什么机遇。
后来,苏秦听说卫鞅封了商君,在秦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想着去投奔于他,寻个进身之阶。可等他西行来到咸阳时,秦孝公已薨,他想投奔的商君已化为乌有。没法子,苏秦只得自找门路直接求见秦惠文王。
听说苏秦是鬼谷子的门生,秦惠文王便宣他上殿,问道:“先生不远千里来到秦国,有何见教?”
究竟这样会面结果如何,苏秦能获得他所渴望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