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惠王拜公子卬为大将,统领五万兵马,进驻吴城,以救西河。这吴城本是吴起为西河守时修筑的,专为抵御秦国,所以特别坚固。
公子卬正想派人送信给卫鞅,谈谈休兵罢战的事,不想守城兵士来报:“城外有个信使,带来了秦相国的书信。”
公子卬展信一看,果然是卫鞅写给他的:“鞅始与公子相得甚欢,不异骨肉。今各事其主,为两国之将,何忍治兵,自相鱼肉?鄙意欲与公子相约,各去兵车,释甲胄,以衣冠之会,相见于玉泉山,乐饮而罢,免使两国肝脑涂地;使千秋而下,称吾两人之交情,同于管鲍。公子如肯俯从,幸示其期!”
这正中公子卬之下怀,他马上款待信使,亲笔写了一封回书:“相国不忘夙昔之好,举齐桓故事,以衣裳易兵车,安秦魏之民,明管鲍之谊,此卬志也。三日之内,惟相国示期,敢不听命。”
卫鞅看完大喜:“我这计谋成了!”
他再派人入吴城敲定日期,说:“秦兵前营已撤回去了,只等与元帅会面之后,便全营拔寨而归。”
为了表示诚意,卫鞅还让使者带回去旱藕和麝香为信物:“这两样东西是秦国特产,旱藕有益于身,麝香可以避邪,一点些微之物,聊表寸心。”
公子卬见到这些,深觉卫鞅情义深重,更加相信他的诚意。秦营中,卫鞅假传军令,让前营先撤,由公子少官带着先行一步。暗地里,却让他们以射猎为名,在狐歧山,白雀山等处设下埋伏。约定中午未时初刻,一齐到玉泉山下,听山上放炮为号,便杀上山来,不放走一人。
到了会期,清晨,卫鞅先派人前往吴城报信,说:“相国已经先去玉泉山了,随行的不足三百人。”
公子魏卬十分笃信,载上酒食与几个乐工,乘车赴会,为表诚意,也只带了不到三百的随从。卫鞅早已在玉泉山下迎接,公子卬亲眼见到秦营从人甚少,而且并未带兵器,更加不疑。
二人入营相见,各叙昔日交情,及今后两国通好之意。两边虽都设了酒席,但公子卬认为自己应尽地主之谊,频频替卫鞅斟酒把盏。酒过三巡,卫鞅便让撤了魏国的宴席,摆上本国的酒食。
两个上来侍酒的都是秦国最有名的勇士,一个叫乌获,能力举千钧;一个叫任鄙,能赤手与虎豹相搏。卫鞅举起第一杯酒,向左右做了个眼色,山顶上立刻响起一声炮响,山下也有炮声相应,声震峡谷。
公子卬大惊:“怎么有炮声?莫非秦相是骗我的么?”
卫鞅笑着说:“暂且骗你这一回,得罪了!”
公子卬想逃,却被乌获紧紧按住,动弹不得。任鄙带人把魏国的随从们全部拿下。公子嬴少官率领军士,将公子卬的车马仪仗全部缴获,真个是滴水不漏的计划。
卫鞅将公子卬押上囚车,押解回咸阳处置并报捷。至于其余的随行人员,全部解绑,赐酒压惊,发还车马,让他们假说“主帅赴会回来”。如果能赚开吴城的城门,另有重赏;若不肯,立即斩首。
这些随从小辈,哪个不怕死?没有不答应的。乌获假扮成公子卬躲在车中,任鄙扮成随从,驾着单车跟在后头。吴城上的兵士认得是自家的人马,立刻打开城门。秦国的两名勇士一齐发作,将城门一拳一脚,打了个粉碎,再也关不上。魏军有敢上前的,全被一一打倒。
身后的卫鞅率领大军上前,吴城上军民乱作一团。秦军乱杀一阵,轻松占领了整座城邑。西河守臣朱仓听说吴城失守,料定西河守不住了,便弃城而逃。卫鞅长驱直入,直逼安邑。
魏惠王吓得心胆俱裂,马上派大夫龙贾前往秦营求和。卫鞅说:“魏王不用我,所以不得不出仕于秦。蒙秦君知遇之恩,位列卿相,食禄万钟,还交付兵权,若不灭魏国,有负重托。”
龙贾说:“良鸟恋旧林,良臣怀故主。魏王虽没用您,但毕竟是故邦,足下何以如此无情?”
卫鞅沉思片刻,沉着脸说:“若要我班师,除非魏国将西河之地全部割让给秦国。”
龙贾回报,魏惠王纵有千般不愿,也只得同意了。命龙贾将河西的地图,献于秦营买得和议。卫鞅按地图遣使接受土地,奏凯而归。
咸阳城里,公子魏卬已先行投降了秦国。还好卫鞅的为人比吴起还是强些,并没有杀了这位故友。
西河既已归了秦国,那么安邑这个地方就离秦国太近了,魏惠王无奈,只能将首都向东迁到大梁。因此,之后的人们也称魏国为梁国。
夺回西河,卫鞅居功至伟,秦孝公封他为列侯,之前所取的魏国地方与商於加起来十五座城邑全都给卫鞅作为食邑,号为商君。所以后世称他为商鞅。
商鞅谢恩回府,对家臣们说:“我一个卫国宗室的旁支庶族,能在秦国变法图强,如今又得到魏国七百里土地,封邑十五城,大丈夫能做到我这样,能有几人?”
宾客们齐声称贺,只有一个人厉声喝道:“千人诺诺,不如一个明白人的棒喝。你们久居商君门下,怎能只知进谗媚之言而陷主于危难之中?”
众人一看,此人原来是上等门客赵良。
商鞅听到这话也不怎么痛快,问:“先生说众人都是在谗媚,那么你就说说,我治理秦国与那五羊皮大夫哪个更贤能?”
“五羊皮大夫为穆公相,三次扶立晋君,并国二十,使穆公成为西戎霸主。而百里奚自己,出行时夏天车不加盖,再疲劳也不疾驰。他死那日,百姓们如丧考妣,悲哭不止。而您在秦国为相八年,法令严苛,杀戮太过,人民只知您的威严而不知您的德行,只知利益而不知义。太子恨您加刑于他的师傅,民间的父兄们也久怀怨心。一旦秦君晏驾,您便危如累卵,还能贪图商於富贵吗?
为今之计,您不如荐人取代自己,辞官离位,退耕还野,还可自保。”
好一个“功成而身退,天之道”,究竟商鞅能否听从?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