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舌叔武提上戟,箕遗仗剑在后跟着,二人发声喊,冒火杀出房中。范鞅在火光中见二人出来,马上教军士们一齐放箭。火焰薰灼已是难忍,再加上箭如飞蝗,二人有通天的本领也无用处,双双被乱箭射倒。
军士们用挠钩将半死的两个人拉出,绑缚在车中,再扑灭了火。忽听车辚辚,通红的火把映红了半边天,原来是中军副将荀吴率本部人马来接应了。他们在路上还遇见了正赶来羊舌家的黄渊,顺手一道捉来了。
范鞅与荀吴将羊舌叔虎,箕遗,黄渊三人押到中军帐。范匄说:“栾氏党羽众多,只捉到这三个人,怕还是有祸患,应该全捉住,不让一个漏网!”
于是绛州城中,整整搜捕了一夜。直到天亮,范鞅捉到智起,籍偃,州宾等人,荀吴捉到中行喜,辛俞以及羊舌叔虎的两个哥哥羊舌赤与羊舌肹,统统囚于朝门外,等着晋平公上朝时发落。
说说羊舌家的事,其实羊舌叔虎是庶出的。他的母亲原是羊舌夫人房中的婢女,颇有姿色,羊舌职很想把此女收房为妾,奈何夫人怎么都不肯。此时羊舌赤与羊舌肹都通晓人事了,觉得母亲这么做不妥,容易引来忌妒之名。
羊舌夫人笑着说:“我哪里是忌妒呢?不是俗语说吗?有甚美者必有甚恶,深山大泽往往会生长龙蛇。我是怕此女生个龙蛇,将来祸害你们,所以不让她侍奉的。”
话虽如此,可奈不住这两个孩子顺承父意,非跟母亲一再相求,羊舌夫人无法,这才同意丈夫将此女收房。就睡了一宿,此女便有了身孕,生下羊舌叔虎。
这羊舌叔虎长得像其母,十分俊美,更兼勇力过人。他自幼与栾盈同卧同起,比夫妻还要亲密相爱,原是一对CP。因此搜捕栾氏党羽,他是排名第一的,连带着两个哥哥也一起被囚。
这一行人正关在囚车里呢,有个叫乐王鲋的大夫经过,他同时也是晋平公的男宠。平日里很仰慕羊舌赤与羊舌肹兄弟的贤名,时时想结交却没有机会。这回听说羊舌兄弟被擒,特意到朝门前,对羊舌肹作揖安慰道:“您不用担忧,主公面前,我会拼力为您说好话的。”
他倒是献殷勤,奈何人家羊舌肹压根不理他,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只好羞惭而退。羊舌赤看见了,责备弟弟说:“我兄弟二人若全殒命于此,则羊舌氏将绝后了。乐大夫得宠于主公,言无不从,若能说个只言片语的,蒙得宽宥,不至于绝了先人的祭祀,亦是幸事!你做什么不答理人家,失了这么个助力。”
羊舌肹笑着说:“死生由命,若天意保佑,必会有祁老大夫相救,那乐王鲋能做什么?”
“乐大夫朝夕伴君侧,你却说‘不能’;祁老大夫早就致仕闲居了,你却说‘必会有’,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
“乐王鲋不过是个行媚的,主公说行就行,说不行就不行。而祁老大夫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怎会单单落下我羊舌氏?”
少顷,晋平公临朝,范匄献上捕获的栾党名单,看到羊舌氏三兄弟的名字,平公颇感诧异,问乐王鲋说:“叔虎的阴谋,羊舌赤与羊舌肹都知道吗?”
乐王鲋正记恨着羊舌肹呢,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马上应道:“至亲莫如兄弟,他二人怎会不知?”
晋平公下令全都下狱,等待司寇定罪。此时祁奚早已在祁邑退隐多年,儿子祁午素来与羊舌赤交好,星夜派人给父亲送信,求他写封信给范匄,为羊舌赤求情。
祁奚收到儿子的信,大吃一惊,马上乘车连夜入绛都,也不来见儿子,却叩了范家的门。范匄亦是一惊:“大夫都这么大年纪了,冒着风霜夜露来此,必有要事。”
祁奚直言:“老夫只为晋国的社稷存亡而来,不是为别的事。”
“不知有何事关乎社稷,竟劳烦老大夫如此用心?”
“社稷安危皆靠贤人拱卫,羊舌职有大功于晋室,其子羊舌赤与羊舌肹变能传继其父之志。如今只因为一个不肖的庶子,便要将羊舌氏一门全歼,岂不可惜?当年郤芮作乱,其子郤缺尚能升朝为上卿。父子之罪尚不相及,何况兄弟?你因为一己私怨,这般枉杀无辜,玉石俱焚,则晋国社稷危矣。”
这一番话说得范匄汗毛倒竖,离席再拜:“老大夫说的是,但主公怒气未消,我与老大夫一起去入宫诣君吧。”
二人并车入宫求见晋平公,奏道:“羊舌赤与羊舌肹,与其庶弟羊舌叔虎,贤肖不同,必不知道栾氏之事。而且羊舌氏的功劳,不可废置呀!”
晋平公这才恍悟,马上赦免羊舌赤与羊舌肹,官复原职。其余智起,中行喜,籍偃,州宾,辛俞都贬为庶人,只有羊舌叔虎与箕遗,黄渊三人判了斩刑。
羊舌兄弟入朝谢恩后,羊舌赤对弟弟说:“咱们应该去祁老大夫那里去拜谢一下。”
羊舌肹说:“他是为了社稷,并非为咱们,何必去谢?”说完竟自顾自登车回去了。
羊舌赤心中不安,还是自己去祁午那里求见其父祁奚。没想到祁午说:“我父见过晋侯就回祁邑去了,不曾在家中停留片刻。”
“这真是施恩不望报的人啊,我自愧不及羊舌肹见识高啊!”羊舌赤感叹道。
那个州宾出了狱,身为庶人无以为生,只好又跟栾祁搅在一块。范匄听说后,深悔自己上了亲生女儿的套,为免除后患,马上派力士将州宾刺死。
绛都城的事告一段落,那么本该处于风暴中心的栾盈又在哪里呢?在曲沃呢。因为曲沃大夫胥午早年曾做过栾书的门客,待栾盈的车队行经此地时,当然要盛情款待。栾盈说自己要赶着去著邑修城墙,胥午马上许诺会从曲沃这里派人去帮忙。
盘桓了三日,终于栾乐的报信已到,详述了绛都之变,还说:“阳毕的追兵快到了。”
逢此危局,栾盈该怎么办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