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说出奔在上的伯嚭,听说伍员在吴国已成显贵,便直奔姑苏谒见。同是天涯沦落人,伍员与他相拥而泣后,把伯嚭引入吴宫。
阖闾问:“寡人僻处东海,先生您不远千里来此,是有什么见教吗?”
“臣家自祖父起便效力于楚国,臣父无罪却惨遭杀戮。臣亡命四方,无处可投。如今听说大王高义,收留了伍子胥,所以不远千里来投。死生听凭大王安排!”
阖闾心生同情,便拜他为大夫,同伍员同议国事。大夫被离私下问伍员:“你为什么如此相信伯嚭?”
“我与他同病相怜,就像飞翔的鸟儿群集,濑下的水同流一样,这有什么奇怪?”
“你只看到了表面,却看不到里头。我看伯嚭这个人,鹰目虎步,性格贪婪,专功擅杀,不是个可亲近之人。若得大王重用,必会拖累于你。”
伍员不以为然,依旧与伯嚭一起侍奉吴王阖闾。当然,后事的发展证明了被离的相人之术非凡,不仅能识贤臣,也能看透奸佞。只可惜伍员不信他的话!
再说说公子庆忌逃到了艾城,便在那里招募死士,联络邻国,准备等待时机,伐吴报仇。吴王阖闾知道后,对伍员说:“从前得到专诸,全仰仗你之力。如今庆忌谋算吴国,寡人食不甘味,坐不安席,你可一定要为寡人筹谋除了这个大患才好。”
“臣为大王出谋划策,刺杀王僚,此本为不忠无信之事。如今又要除掉他的儿子,上天定不佑我!”
“当年武王诛杀商纣,之后又杀了武庚,周人没人说武王的不是。这都是天意,咱们也是顺天而行。庆忌不除便如王僚在世一般,寡人与你成败共之,怎可以小不忍而酝酿大患?寡人真想再得到一个专诸,事情便可了结了。你四处寻访勇士也有些时日了,有什么合适的人没有?”
“难说啊------”伍员想了一想,说:“我相交中有一个矮小的人,似乎可以做成此事。”
“姬庆忌是个万人敌,一个侏儒能成什么事?”
“虽是侏儒,但的确有万人之勇。”
这一说,吴王阖闾来了兴趣,问:“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勇士的?细细为寡人讲来。”
“此人名叫要离,是吴国人。臣从前曾见过他折辱壮士椒邱,所以知道他是勇士。”
“那是怎么一回事?”
伍员这才细细讲述起这件事的原委。
那个椒邱,本是东海本地人。因为有一个朋友在吴地做官死了,特地赶来奔丧。马车过淮津时,便在河边饮马。津关的守吏对他说:“水里有神,会跳出来把马叼去,你可千万别在这里饮马呀!”
椒邱根本不听:“壮士在此,什么神敢来跟我干?”
他非要解开缰绳,放马饮水,那马果然嘶鸣着堕入水中。津吏大叫:“神果然把马叼走了!”
椒邱大怒,马上脱衣仗剑下水,要跟那水神决战。水神兴风作浪,仍然不能弄死他。三天三夜后,椒邱从水中跃出,一只眼睛被水神伤了,成了独眼龙。
对这一段经历,椒邱深以为傲,到了吴地朋友家中,在人家的丧席上还在唾沫横飞地夸耀自己如何大战水神,气势凌人。那口气大得,连卿士大夫,他都不放在眼里。
此时的要离,正与他坐在对席,听久了不耐烦,说:“我见您面有傲色,莫非以为自己是勇士?我听说勇士争斗,与日战不需移表,与鬼神战则不用挪腿,宁死不愿受辱。可你与神在水中缠斗,既不能追回失去的马,又受独目之辱,身残名辱。不肯搏命,还在这世间苟活着。这是天地间最无用的东西了,本就不该出来见人,来在这里自鸣得意!”
好一张利嘴,椒邱被骂得哑口无言,面带羞愧地退席而出。当晚,要离回到家中,对妻子说:“今天在人家丧礼上,我当众羞辱了勇士椒邱,他必积怨,今夜定会来杀我。我会僵卧在房里,等着他来,你不要关门。”
结婚也不少日子了,妻子也了解他,照他说的晚上也不关门。当夜,椒邱果然怀揣利刃,径直奔向要离家中。只见门大开着,堂户敞着,便直奔卧室。只见一个人披皮垂手,靠着窗子僵躺着,再一看,果然是要离。
要离显然看到了来人是椒邱,仍然直挺着不动,毫无惧意。椒邱以短剑抵着要离的脖子问:“你有三处该死,知道吗?”
“不知。”
“一是不该在丧礼上公然羞辱我;二是回来不关门;三是见我来了竟不躲避。你自求一死吧,不要怨我!”
“我没有该三死的过错,反而是你有三处不肖。你知道吗?”
“不知。”
“我在大庭广众前羞辱你,你不敢发一言自辩,这是一处不肖;到我家中咳都不咳一声,登堂无声,这是来偷袭的,此为二处不肖;拿剑抵着我脖子,还敢大言不惭,这是第三处不肖。你有这三处不应该,反而来指责我,真是可鄙!”
椒邱再一次无言以对,收剑而叹道:“我自诩是个天下无人能及的勇者,可要离你的勇敢在我之上,真是天下无双之勇士啊!我若杀了你,岂不贻笑于世人?既然不能杀你,以后也没脸再自称勇士了!”
说完便把剑扔地上,以头撞壁而死。
讲完这个不算太长的故事,伍员说:“因为当时在丧席上,我也同座,所以才能知道此中详情。这样的人还称不上勇士么?”
阖闾说:“那就把他召来吧。”
伍员遵王命来召要离,照例他是要推让一番的:“我不过就吴国的一个小民,何德何能,敢奉吴王之诏?”
伍员一再说明吴王之意,要离这才跟着来入吴宫谒见吴王阖闾。本来,阖闾听了这个动人的故事,在他想象中,要离应该是个膀大腰圆的魁梧汉子。没想到一见,却不过是个身高只有五尺的侏儒,换现代算法大约一米五吧,腰围一握,长得也丑,心里那个失望啊,脸上也不好看了。
那么,阖闾会信用要离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