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颗对初来乍到的弟弟细细讲述了秦将杜回是如何的勇不可挡,自己本来要向晋景公求救兵的。魏錡根本不信,只怪哥哥是在危言耸听,说:“不过是个草寇罢了,能有什么能耐?待明天我来出阵,管保取胜而回。”
第二天,杜回又来挑战,魏錡忿然驾车欲出,魏颗叫他不要去,可他哪里肯听?当下领着新来的甲士,驱车直进。这边秦兵只是四散奔走,魏錡分车而追。
忽然一声呼哨,秦军的三百名刀斧手又合为一队,跟着杜回,下砍马腿,上劈甲将。晋军的辂车转弯不便,被杜回领着人瞅空就砍,魏錡大败。亏得魏颗早料到弟弟会出师不利,前来引兵接应,这才逃回本营。
连战不利,该怎么办呢?难道只能撤军,将夺来的潞地拱手让于秦国?魏颗在营中闷坐,左思右想,苦无良策。就在此时,营卫来禀,门口有一位长者说有破敌之策,要见将军。那就见见吧!
来者的确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布衣芒鞋,全然一副老农人的装束。老人说:“辅氏泽左边十里处,有个大坡,叫青草坡。将军将敌军引到此处,小老儿自有破敌之术。”
说完转身便走,也不细说分由。魏颗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权且试一试吧,无非再败一次,也不会更糟了。便叫来弟弟魏錡,让他去青草坡负责埋伏之事。他自己则负责诱敌。
当日,魏颗假意传令:“拔寨都起。”对外扬言说要暂时退回黎城。那杜回果然来追,魏颗略斗上数个回合,假意招架不住,回车就走,渐渐将敌军引近青草坡。
只听一声炮响,魏錡的伏兵全都杀了出来。魏颗也转过身来,将杜回团团围住,兄弟二人两下夹攻。谁知那杜回竟毫不畏惧,抡着一百二十斤的开山大斧,横劈竖劈,谁挡谁死。虽然这三百名刀斧手有死伤,但晋军这边也不能取胜。
魏家兄弟督促众军,力战杜回而不退。眼看杀到青草坡中,却见那杜回忽然一步一跌,就像油靴踩到了冰面上,立不住脚,军中喊声不断。
魏颗抬眼一看,果然看见那位农人打扮的老者,正在青草丛中打结,将一丛丛青草扣成环,来绊倒杜回的脚。
魏颗魏錡双双驾车赶到,一起举戟将杜回撂倒在地上,活捉过来。其他刀斧手见主将被擒,都四散逃奔,却全都被晋兵追上活捉,三百人中不过逃脱四五十人。
魏颗问杜回:“你不是自逞英雄吗?为什么被擒了?”
杜回恨恨道:“我两只脚像什么东西绊住了,不能动脱,此是天要绝我,不是我力不能及。”
魏錡说:“此人有神力,若留他在军中,怕会生变。”
“我也是这么想的。”魏颗同意弟弟的意见,便立时将杜回斩首,首级解往稷山向晋景公请功。
事情办妥,魏颗当然要向这位结草的老人致谢,问:“我与老叟素不相识,却蒙您如此相助,该何以酬谢?”
老人深深一拜:“将军不认得我,我就是祖姬的父亲啊!将军以先人之命,改嫁我女儿,老汉感念与心,特来效此微力,以助将军成此军功。”
原来魏颗就是魏犨的儿子。当年魏犨有一爱妾,名叫祖姬,极受宠爱。每回魏犨出征前,都会嘱咐儿子魏颗:“我要是战死了,你就找个好人家,把祖姬嫁了,不要让她下半辈子没了依靠,我死了也瞑目了。”
可到了魏犨病危时,他又改了主意,对魏颗说:“祖姬是我最喜欢的,你要用她给我殉葬,让我地下有个伴。”
魏犨病卒后,魏颗为父亲办丧事,并不用祖姬来殉葬。魏錡问:“你不记得父亲临终时的嘱咐了吗?”
“父亲平日里都吩咐要将此女改嫁的,临终时的话是昏乱之言,不清醒。孝子应该听从父亲清醒时的话,而不从乱命。”
丧事毕,魏颗就将祖姬改嫁于一个士人。这件事,祖姬的父亲一直感念于心,时时念着要报恩,所以听说魏颗在辅泽受阻,便来结草衔环以报其恩。后世常说:“大恩大德,当结草衔环以报。”便出自于此。
老人坚决不肯接受馈赠,飘然而去。魏颗对弟弟魏錡说:“我当时不过体察父亲真心,不杀祖姬,没想到其父会如此衔恩。”
秦国的败兵回到雍城,君臣得知杜回的死讯,都十分丧气。晋景公嘉奖魏颗的战功,将令狐封于魏氏,并铸大钟纪事,备载年月。后人将此钟称为“景钟”。
晋景公乘着这股势头,命士会领兵扫灭其余赤狄部落,一共灭了三国:甲氏,留吁,以及留吁的属国铎辰。自此,赤狄的土地与人口全都归了晋国。
外头打得欢,可此时晋国内部却遇上饥荒,盗贼蜂起。荀林父想找个能察捕盗贼的能手,于国中四处寻访。终于找到一人,原是郤氏之人叫郤雍的。此人善于辨盗,常常在市井间游走,忽指一个人是盗贼,命人拘拿一审,果然是盗。
荀林父就问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郤雍对曰:“我看此人眉宇,一见到市面上的东西就目露贪色,见到市井中人面有愧色,听到我来了,又露出惧色,便知是盗贼了。”
郤雍凭着这身察颜观色的本事,每天在市井中能抓获盗贼数十人,震动市井,可贼却越来越多。
大夫羊舌职对荀林父说:“元帅委任郤雍抓贼,只怕盗贼未捕尽而郤雍的死期将至矣。”
荀林父惊问:“为什么?”
“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只靠郤雍一个人是抓尽群盗的;可合群盗之力,则可以反制郤雍,不死何待?”
三天后,郤雍偶然出行郊外,遇上数十名盗贼,合而攻之,割下他的头扬长而去。荀林父闻知消息,忧愤成疾,没过多久就病逝了。
这一下,中军元帅的上卿之会出缺了,该由何人顶上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