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做人质的不想回国呢?公子婴齐这一感叹,华元可抓着了一个机会,马上说:“以我看来,晋楚两国一雄一雌,不相上下,如果有一个人从中说和,让两国各自辖领属国,互不侵扰,息兵罢战,使生灵免于涂炭,则是世间大幸!”
“这事谁能做?”公子婴齐问。
“我与晋将栾书关系甚好,当前出使晋国时,也每每谈及此事,只是苦于无人从中联合。”
次日,公子婴齐跟公子侧转述了华元的主意,公子侧说:“两国现在还不到厌兵谈和的时候,这事可不能轻易提起。”
一句话轻轻戳破了华元的希望。直到周定王十八年,宋文公子鲍薨了,儿子宋共公固嗣位,华元这才以奔丧的名义返回宋国。掐头去尾,他在楚国做了六年的人质。
回过头来再说说让宋国失望的晋国吧。当初听说楚兵围了睢阳数月之久都没有解围,晋景公是想去救的,他对伯宗说:“宋都被围得太久了。寡人不能失信于宋,应该去救了。”
正要发兵之时,忽然潞国有密书送到。晋景公这一看不要紧,发兵救宋的事可就彻底被耽搁下来了。
这个潞国是赤狄的一支,隗姓,受封子爵,与黎国是邻国。周平王的时候,当时的潞君驱逐了黎侯而占了这块土地后,潞国因此强大起来。
到了周定王时,此时的潞子名叫隗婴儿,娶了晋景公的姐姐伯姬为夫人。隗婴儿没什么本事,国政都由相国酆舒把持着。刚开始时,潞国还有令酆舒忌惮三分的人。谁呢?
狐射姑当时投奔在潞国,他是晋国的勋臣,见多识广,酆舒不得不惧他三分,不敢特别放恣。等到狐射姑一死,酆舒便彻底没了怕处,一心想跟晋国断交。
要断了晋交,就得先除了伯姬。酆舒先以一桩莫须有的罪名诬陷伯姬,逼着隗婴儿下令夫人自缢。
伯姬死后,有一回酆舒邀潞子一起到郊外打猎,君臣喝醉酒后打弹弓为戏,赌打鸟儿。酆舒信手一弹,竟误伤了隗婴儿的一只眼睛,他一点也不怕,只是将弹弓扔到地上,大笑道:“弹得不准,臣当罚酒一卮!”
潞子隗婴儿实在不堪其辱,可自己又没有那个能力跟权臣斗,便写密信送往晋国,请求晋景公发兵帮自己讨伐酆舒。他这可是引狼入室了。
谋臣伯宗岂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当时进言道:“如果杀了酆舒,兼并潞国土地,就可以慢慢扫除周边的赤狄国家,尽有其地,则西南边疆更加拓展,而晋国的兵源也可以得到充实,此机不可失。”
晋景公也恨那潞子婴儿无用,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庇护,便命荀林父为大将,魏颗为副,出车三百乘伐潞。
酆舒领兵与晋军大战于曲梁,战败,逃奔卫国而去。卫穆公姬速刚刚与晋国修好,怎会收留他?马上把酆舒押上囚车献到晋军营中。荀林父命将他押往绛都斩了。
晋军长驱直入进了潞城,潞子隗婴儿马前相迎,荀林父当场数落他冤杀伯姬的罪行,将他绑了带回晋国论罪。托辞说:“黎人思念其君久矣。”
于民间访问找来当年黎侯的后代,割了五百户给他为采邑,并筑城让他守着,名义上说是恢复了黎国,实际上是灭了潞国。隗婴儿痛悔自己一时不慎,竟至亡国,只能自刎而死。潞人同情他,为他立祠。如今黎城南十五里,有座潞祠山,据说就是当年的立祠之处。
晋景公担心荀林父这回有闪失,便自己也率领大军在稷山扎营,以备接应。荀林父大胜而还,决定亲往稷山献捷,留下副将魏颗守着刚夺来的赤狄之地。
魏颗领兵巡视狄地,刚到了辅氏之泽,忽然看到前面烟尘蔽日,喊杀震天,晋兵面面相觑,不知来者为谁。还有谁?老冤家秦国呗。
好久没提到秦国的事了。其实这些年来秦国的外交就两条:第一条,与楚国交好;第二条,跟晋国作对。
秦康公是周匡王四年没的,他的儿子嬴稻嗣位,是为秦共公。当时因为赵穿侵犯秦的属国崇国,晋秦两国打了一仗,秦兵围困晋的焦城,却没能打下来。便跟酆舒交好,一齐对付晋国。所以酆舒才敢那么死心塌地地与晋国为敌,全是秦国在后头撑腰呢!
秦共公在位四年就薨了,儿子嬴荣嗣位,是为秦桓公。晋灭潞国的这一年,这是秦桓公在位的第十一年,他本要起兵去救潞国的。奈何动作慢了一步,晋国已杀了酆舒,吞并潞国,并捉了隗婴儿。
眼见潞国是救不下来了,秦桓公仍不甘心,便派遣大将杜回前来与晋国争抢潞国的地方。
话说这个杜回也是个人物。他是秦国有名的大力士,一口银牙,双眼突出,金光直射,两只拳头像铜锤一样,脸黑得像铁钵,虬须卷发,身高一丈多。
杜回本是白翟人,曾经在青眉山上,一日之内拳打五只老虎,全都剥了皮。秦桓公听说有这样的勇士,便聘他为车右将军。之后,杜回又带着三百人歼灭了嵯峨山的万余土匪,威名大振,遂升为大将。
牛皮不是吹的,那杜回打仗的确是有本事的。魏颗本来已列好阵,等着对方来交锋。谁知那杜回根本不用马车,只手执双斧,领着惯常带着的三百人,大踏步直冲入阵中。连骑兵都不用,全是步卒。
这些人入了阵,下砍马腿,上劈甲将,真的像从天降鬼煞一般!晋兵哪里见过这样的凶狠,根本抵挡不住,大败一场。好容易败退回来,魏颗下令,全军扎住营垒,不许出战。
杜回领着一队刀斧手,每天在营外跳着叫骂,一连三天,魏颗都不敢出来回应一声。
正在这当口,忽报本国有兵将来助,魏颗一见来人,原来正是自己的弟弟魏錡。原来是晋景公怕赤狄一向与秦国勾连,特派他前来相助。
那么魏錡的到来,能改变这不利的战局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